第130章
第一聲“阿彌陀佛”還似從天外傳來,而最後一句“回頭是岸”入耳的時候,聽起來聲音已經近在眼前了。
李憐花目光一閃,眉頭微皺。
眨眼之間鹿靈犀和李憐花之間無聲無息的多出了四道人影,兩前兩後的排開,齊聲誦道:“阿彌陀佛!”
看着這四個大和尚,李憐花心頭微微一動,操!連他媽的四大聖僧都出來迎接老子了,看來我真是榮幸啊!
不錯,來的這四道人影正是四大聖僧。
前面靠左的是三論宗嘉祥大師,面容枯瘦黝黑,身上披着簡單的灰色僧袍。看起來就一個乾瘦的老頭,面上一直帶着疾苦之色,卻是四大聖僧之首,以一身枯禪玄功名冠於世。
嘉祥背後左近的就華嚴宗是帝心尊者,手持一根禪杖,上面的錫環互相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悅耳聲音。此人身材魁梧威猛,即使鬚眉俱白也不損一身雍容爾雅的氣度,絲毫不給人老邁的感覺。老當益壯用來形容他最爲貼切了。其大圓滿杖法的威力僅次於嘉祥地枯禪玄功。令人不敢輕動。
嘉祥右側是禪宗四祖道信大師。他在四人中最爲獨特,挺着個大肚子。活像一尊大肚彌勒佛。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臉上始終掛看笑嘻嘻地開懷錶情,彷彿正想着什麼樂事,或者遇到什麼開心的事情。
道信大師的背後就是合掌垂首,做低調狀喃喃唸經的天台宗智慧大師了。
道信微微躬身,對李憐花道:“李施主好!”
李憐花並沒有給嘉祥任何好臉色,他又不是美女,憑什麼給這禿驢好臉色,他只是冷着一張俊臉看着四大聖僧,這次慈航靜齋爲了對付他真的是費盡心機,不僅把自己最傑出的弟子“劍後”鹿靈犀派了出來,就連四大聖僧也請了出來一起對付他。
李憐花冷哼一聲道:“四位高僧不在廟裏唸經,跑到這繁華的塵世來作甚?”
帝心尊者喧一聲佛號,道:“來結緣法。”
李憐花側身道:“佛門講究修心,你們爲何不直接說是要來找我地麻煩呢?我雖然不信佛,但是對佛家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在我看來,像你們這種修行的人更應該直指本心才能見佛。諸位高僧以爲如何?”
帝心尊者忽然露出欣慰的笑意,道:“施主所說,應該極具慧根,何不放下屠刀,入我佛門修行,將來的成正果!”
李憐花冷冷一笑道:“尊者過獎啦,在下平素就愛看點書,可以說什麼都懂一點,卻也樣樣稀鬆平常。要是我都有慧根的話,肯定也有仙根。但說到底,還是擺脫不了塵根。”
嘉祥大師忽然睜眼,以他嘶啞低沉的聲音道:“色聲香味觸法是爲六塵,眼耳鼻舌身意是爲六根。根塵相接。便產生六識,種種煩惱,皆因此而起。”
李憐花道:“請教大師,《心經》上說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先空的是身還是意?”
道信眼前一亮。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智慧大師低聲念道。算是用般若心經中的原話作答。
“先斷絕外物,謹守靈臺,後誠心念佛,自見我佛。”
嘉祥大師簡潔直接的說到。
“如何成佛?”
李憐花追問。
“佛在心中,人皆可成佛。”
李憐花指着淨念禪院後院中的一株老槐樹道:“這棵樹有無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若無是否已經成佛?若有是否可以成佛?”
彌勒佛般地道信臉上笑容凝固。帝心尊者表情一滯。智慧大師的智慧也不知該如何發揮,嘉祥大師臉上的疾苦之色更濃。
鹿靈犀看了李憐花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異彩,然後又迴歸平靜,想不到李憐花也有這樣的見識和善辯,果然不同反響,如果四大聖僧都辯不過一個不是僧人的人,恐怕不是丟臉出醜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嘉祥再喧了一聲佛號道:“佛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草木無情,何嘗不是成佛?”
“嘉祥大師倒是會狡辯!”
李憐花笑罵一句,而後道:“此樹整日經受風吹雨淋,日曬霜凍,可謂一生皆在苦苦掙扎。如是成佛,佛豈不太苦了?草木如果成佛,還需一歲一枯榮嗎?”
“既然無情,又何必在行風吹雨淋、日曬霜凍?衆生皆苦,佛以身示之,正和割肉喂鷹、捨身飼虎之慈悲。阿彌陀佛!”
“善哉善哉!”
其餘三位跟着一起高喧佛號。聲音各有不同,可是四人的聲音合起來,卻有如暮鼓晨鐘,在秋雨飄搖中也嗯那個震盪殿堂,蘊含着將沉迷在人世苦海作舟之人驚醒過來地力量。
李憐花不禁打趣道:“當初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頓悟,可能也是如是想的呢!”
嘉祥大師神情一震,忽然大喜,興奮的手舞足蹈的道:“悟得菩提,吾得菩提!”
這幅癲狂的樣子,哪有剛纔的半分疾苦之色?
見到這樣的情景,在場衆人更是表情各異,最高興的是其他三位聖僧,最怪異地是鹿靈犀,但最無語的非李憐花莫屬。嘉祥大師原來不光武功在四大聖僧中最爲厲害,佛法同樣厲害,同樣也悟性非凡。從一句毫不相干的話中得菩提,算不算是一段佳話呢?
始作俑者的李憐花這樣想着,卻有些踟躇。嘉祥悟了,精神境界提高了,也更難對付了。
嘉祥大師哭哭笑笑一陣,方纔平靜下來,看起來和之前唯一的變化就是他臉上地疾苦之色更加濃重,彷彿全世界地苦難都加於身一般。
嘉祥大師雙手合十對李憐花一禮,恭聲道:“多謝施主!”
李憐花愕然無語,還了一禮道:“是大師機緣已到,佛祖召喚,於我無關。”
李憐花本意是想讓四大聖僧出醜的,但是想不到現在隨意調侃幾句,嘉祥卻悟了。李憐花終於深深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第164章論佛
嘉祥緊緊的盯着李憐花,雙目中神光閃現,看不出半分渾濁之色,嘶啞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興奮道:“施主,老僧肯定你與我佛門有緣。”
李憐花一愕道:“看過一點佛經就是於佛有緣?這是什麼邏輯?真是笑話,按你說的豈不是凡是看過佛經的人都佛有緣嘍!”
嘉祥搖頭道:“看過佛經之人無數,但能從佛經中悟出佛理的卻是極少,能聆聽到佛祖意願之人更少,能代替佛祖傳達真義之人卻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李憐花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今“老和尚是說我是後者了?”
嘉祥道:“施主正是那絕無僅有之人。”
李憐花啞然道:“老和尚你也太擡舉我了吧?李某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況且我自認爲受不了佛門清規戒律。佛不是念出來的,也不是坐出來的,也不是想出來的,也不是看出來的,也不是聽出來的,而是悟出來的。佛要悟自身,道要悟天地,同樣是悟,何必要爲悟道加上許多束縛?能悟之人,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不能悟之人,枯坐三十載,亦在迷惘中。”
四大聖僧仔細揣摩李憐花所言,一時間各露異色,各有所得。
道信笑呵呵的道:“我佛慈悲!受戒、守戒都是爲了能夠更接近佛祖的意志。所戒者,皆是迷惑人心與增加業力果報之行,戒之可以無慾無求,可以使心靜,心靜才易悟通禪理。”
李憐花對道信道:“久仰禪宗道信大師之名,敢問道信大師,世上人皆信佛可好?”
道信喜道:“當然大好!我佛慈悲,教人向善。如果人人善,世間便再無苦厄了。”
“那麼世上男皆爲僧、女皆爲尼可好?”
道信臉上笑容一滯。訕訕道:“佛渡有緣人!”
“那就是不是任何人都能成入佛了。敢問大師,小乘佛教渡自己成佛乃是小道,而大乘佛教要普渡衆生,這衆生指的是那些?”
道信答道:“生而有靈者皆屬衆生!”
智慧大師接口道:“苦海掙扎者。乃爲衆生。”
“不信佛的人都在苦海掙扎,那哪些纔是有緣人呢?如果人人信佛,人人入佛門,人人受戒,潛心參禪悟道。百年過後,所有人都到了西方極樂。世間不也是再無苦厄了嗎?”
四大聖僧齊喧佛號,這樣的事情誰敢去想呢?佛教的教義有利於統治者的統治,但是宗教力量太過龐大亦會威脅到他們的統治。所以南北朝時期就有兩次“滅佛”人人入佛門,無人事生產,那佛門弟子就要自己種田種地了。無人妻娶待嫁,佛門戒色,自然就無人後繼香火。百十年後大家都要到西方極樂見面去。
嘉祥正要說話,李憐花害怕自己說多了,一會兒讓另外哪個聖僧又悟了就是嚴重的得不償失了。立馬打斷道:“大師不用說了。今天你們到這裏來定是想將我帶回佛門去用佛法教化什麼地,但是我不想將大好年華浪費在枯坐問禪、渡己成佛上面。如果有這時間,我覺得還是儘早的一統天下,使蒼生少受點苦難方能積累更多的功德。我的修行與佛門地修行是不同的,各有各的道。所以如今是思想與意見的分歧,誰也說服不了對方,只有靠武力來解決了。”
嘉祥大師毫不掩飾自己的失落與惋惜,道:“我等出家人本不該沾染俗事,但楊隋不得人心,致使民怨沸騰。蒼生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如今有李唐李世民出來挽救蒼生,救黎民於水火,將來必是一個有德明君,施主何必出來阻攔這天下一統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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