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梓封…”丁翔張口想說什麼,但是卻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尷尬地對峙。當然,這尷尬只是對一方而言。突然出現的男子打斷了丁慧玲的思緒,她端詳着眼前的人,雖然視力不佳,但單從衣着就能確定是剛纔禮堂裏的那個“萬人迷”了。心想着是什麼樣的知名人士竟會和自家內向的兒子扯上關係,丁慧玲從包裏取出了眼鏡。第一眼就讓她錯訛。眼前的青年大約二十五六,容貌相當的俊朗。但是這明顯不是丁慧玲錯訛的原因。好像。好像那個人。腦海中快速閃過張張褪了色定了格的畫面,那個男人,相似的眼眸和同樣筆挺的鼻樑,臉型和下巴的弧度。
雖然氣質和神態略有不同,但是依舊相似到了不得不產生些聯想的地步。“小翔,這位是…”
“伯母您好,我叫李梓封,丁翔的同事。”看見丁翔面色發白,李梓封搶在他前面回答道。姓李…丁慧玲心中又“咯噔”
一下。這個人,難道是…不會的,怎麼會這麼巧。躲了這麼多年,不該割捨的都已經割捨了,又怎麼會這麼容易就遇上…丁翔發現母親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她睜大眼睛盯着李梓封,像是要將他看穿一般,拎着提包的手微微痙攣。
母親以前見過李梓封麼?不可能,那種電視節目母親是從來不看的。那麼這又是爲什麼?難道是她猜到了自己和李梓封的關係?一股徹心徹骨的涼意從腳底生起,雖然知道這不太可能,丁翔依舊沒有來由的害怕,他還沒有準備好讓母親傷心失望,也不敢想象母親傷心失望的表情。
不過事態並沒有如想象中那樣發展,丁慧玲很快地緩過神來。“你好,沒有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小翔的同事。”
“其實我也是來看小翔的畢業式的,我們是好朋友。”李梓封這樣回答。他暗暗注意着丁翔的表情,一陣青一陣紅,看來這趟果然是來對了。
只是習慣性地想要欺負一下丁翔,自己其實並沒有要說明一切的想法,相反地,他甚至覺得就這樣將丁翔的取向告訴丁慧玲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全天下的母親都擁有被保護的權利。
“丁翔在單位工作很認真,大家都非常喜歡他。”斂住只有丁翔才能看得懂的眼神,李梓封繼續補充。丁翔怔怔地看着李梓封,看着一個他曾經熟悉也曾經陌生的人。招牌的風度與溫柔,他正以一個好同事的身份向自己的母親誇讚着自己,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丁翔曾經憧憬的那個李梓封,和善風趣而溫柔。
但自從與他在電梯裏邂逅之後,那樣的形象便從自己心底泯滅了。專橫,霸道,多疑甚至縱慾,記憶中的形容詞始終帶着熾熱的溫度。像是一團火焰包裹住了自己。自己將要被他灼穿了吧,從內到外的。
“小翔,小翔?”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幾乎寞落成了株植物,落滿了一身十字花瓣。“小李說送我們到家裏看看,原來你說的那個“房東”就是指小李阿。”
又是個措手不及的打擊,丁翔在心中哀嘆,自己還沒有做好將母親帶回家的打算。趁母親不注意,投了個不滿的眼神給李梓封,卻被那人當作有意的挑逗毫不客氣地接收了下來。終於看見丁翔有些反應了,李梓封暗中得意。雖然必須控制着他的感情,但僅僅擁有失去喜怒哀樂的玩具也是件無聊的事情。
帶着鐐銬跳舞,對,自己就是需要丁翔在自己允許的範圍內只爲自己一個人而活。“伯母,我們坐我的車走,就停在後門。”
李梓封熟絡地挽住丁慧玲的胳膊,好像自己纔是她親生兒子那樣,向後門的停車場走去。要控制丁翔的一切,就連他的母親也不能與自己分享他。而另一方面,自己也一直很想擁有“母親”享受一下“家”的氛圍。豪華公寓的25樓,李梓封那舒適的“家”丁慧玲怔怔地望着掛在牆上的那張照片。男人,女人,兩個孩子。全家福的照片。那個男人,很像李梓封,卻又不是他。
“很老的照片了,伯母,是我妹妹一定要我掛在這裏。”丁翔被扔到廚房裏準備午飯,李梓封看見丁慧玲望着牆上的照片發呆,簡單地解釋了一句。沒錯,就是那個人。丁慧玲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兩個男人中的一個。李椿堂,記得他們家一直都以木名作爲字輩,李椿堂是椿字輩,而李梓封就是梓字輩了。
這麼明顯的規律,爲什麼自己剛纔就沒有發現呢…而更重要的…如果說面前這個青年真的是李椿堂的兒子,那麼,他也有可能是…“你的母親,很漂亮…”
有些失神地說出這句試探的話,丁慧玲的目光依舊不曾離開那張發黃的照片,雖然被精心裝裱起來但還是和客廳中現代氣息濃郁的氛圍格格不入,但是它現在儼然成了一個焦點,或者說,是一把開啓時光之門重要的鑰匙。
“那個人,不是我母親,她是我妹妹的母親,我母親爲了生我而難產。我沒有見過她。”李梓封淡淡的笑了笑,沒有注意到丁慧玲表情急劇的變化。
客廳裏的空氣,徒然地抖了一抖。把熱氣騰騰的菜端到餐桌上,盛好飯。丁翔擦掉沁出來的汗水,吃了顆胃藥,便去叫母親和李梓封喫飯。可是走進客廳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母親緊蹙的眉,慘白的臉。
“媽,你怎麼了…”第一反應就是跑過去扶她躺在沙發上。丁翔也曾經見過母親這種慘白的表情,但是他無端端地覺得這次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是因爲李梓封麼?“你說了什麼?是你說了什麼嗎!”
看見丁翔擡起頭望向自己,李梓封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寒意。那雙淺琥珀色的眼睛,平時沉默而溫柔,現在卻盛滿了憤怒的火焰。那精緻而略顯呆滯的面龐如今突然鮮活起來,染滿激烈的,暴怒的神采。
“你到底說了什麼!”衝到李梓封面前,纖細的手臂狠狠地揪起他的衣領,急促的呼吸混亂地斷傳達過去。
丁翔因爲激怒而顫抖,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全身血液涌上了面頰,連耳根都呈現的出漂亮的粉紅,而那咬緊了的雙脣卻如雪慘白。瘦弱的身體扭成了一張弓,繃緊了憤怒與害怕的弦。這是李梓封第一次看見丁翔的怒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