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二)

作者:青蓮門下
〔當所有人入座

  儀式開始,敲鼓的聲音

  沉重有力,敲打着,敲打着

  直到我的意識變得麻木〕

  他被綁在椅子上,驚恐地聽着離地下室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彷彿那聲音是死神敲打着的死亡的鼓點。

  吱呀――門開了。

  地下室裏是那種發黴的、潮溼的氣息,很暗。那個人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陰影裏。

  但他還是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然後他瞪大了眼睛。

  他想往後退,卻僅僅讓椅子腿與地面摩擦出了一點聲音;他想大聲呼救,嘴裏卻被塞了東西,粘上了膠布。

  那人優雅地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用修長的手指打開它,像是在問椅子上的羔羊,也像是在自言自語:“382,27,117,你的學號是27吧?”

  他也沒有指望椅子上的人回答,而是露出了一抹高高在上的笑,拿起了一把釘錘。

  沈憐家又換了一面鏡子。

  沈憐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他板着臉,鏡子裏的那個他笑着。

  他坐在鏡子前,歪了歪頭。

  “誒,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鏡子裏的他笑着不說話。

  “你說那個醫生他竟然活下來了,是不是很神奇?”

  鏡子裏的他依然笑着不說話,躺進了冷凍箱裏。

  嗯……就像在嘲諷他自殺了這麼多次還死不了,竟然還有臉說別人活下來很神奇一樣。

  沈憐用手撐着頭:“這個世界不恐怖呀,還沒有新手村恐怖……”

  鏡子裏的那個他還是笑着不說話。

  “笑笑笑,你就知道笑。”

  沈憐又想卸了鏡子把它從三樓扔出去了。

  然後他忽然福至心靈地坐直了身子,面癱着一張臉,以一種毫無起伏的語調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這面蠢鏡子只會顯示他的影像,這個答案豈不是板上釘釘?沈憐心滿意足地想。

  鏡子裏的他突然不笑了。

  鏡面上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影像。

  這個人沈憐不認識,但他卻覺得眼熟。

  是誰呢?他想不起來,越想腦袋越疼,就像把醫院裏的那種抽骨髓的針插進腦袋裏一樣。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

  他給鏡子裏的人拍了一張照片,拿出了一把釘錘,砸碎了鏡子。

  “誰讓你不認爲我是最英俊的男人的。”他嘟囔着。

  他又看了看照片裏的人。

  真熟,肯定在哪兒見過。

  “也沒比我俊多少啊。”他摸了摸臉,然後瞥見了牆上的鐘表。

  “……遲到了。”

  他總是忘記自己現在還是祖國的花朵,民族的未來。

  他提着書包匆匆奔下了樓,跑去南街買了一杯豆漿,又走去北街買了兩個牛肉包子,然後慢悠悠地挪去了學校。

  “報告!”沈憐一聲報告,打斷了數學老師畫圓的手。

  那個本該完美的圓便拖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看着教室門口的沈憐。

  “出去。”

  全班鬨笑。

  沈憐像是要被教皇加冕的國王一般,昂首挺胸地進了教室,坐在了座位上。

  這個世界裏“沈憐”的人設就是這樣呢。

  同桌撞了撞沈憐的胳膊,塞給沈憐一樣東西。

  “喏,小胖給你的杏仁巧克力。”

  沈憐把巧克力放進了兜裏,問:“他人呢?”

  “好像是昨天晚上發燒去醫院了,不過我估計明天的文藝演出他肯定來,他最愛看熱鬧了。”

  “嗯。”沈憐心不在焉地翻開了書。

  學校的禮堂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老建築了,它有着斑駁的牆面、紅色的幕布和木質的地板,在一堆現代化的建築中格格不入,就像母雞進了鶴羣。

  大家都捨不得拆它。

  畢竟在鶴越來越多,雞越來越少的情況下,誰更珍貴,一目瞭然。

  舞臺上的姑娘跳着芭蕾,足尖輕點,優雅美好。

  男生們看舞看漂亮姑娘,女生們的心卻不在舞臺上,她們的心跟着剛纔的主持人下了臺,飄到了粉紅泡泡的國度裏。

  那個主持人穿着考究的西裝三件套,掛着黃銅懷錶,上衣的口袋露出方巾一角,窄腰長腿,兼具着少年的青澀和與年齡並不相符的溫柔。

  還戴着一副看起來就很斯文敗類的金絲邊眼鏡。

  沈憐看着節目,聽着坐在旁邊的同桌激動地嘰嘰喳喳:“啊,那個小哥哥是高三的鄭清,好帥啊,我要嫁給他!”

  “哦。”沈憐回她。

  他沒想到醫生也在這個學校。

  臺上的舞已接近尾聲,姑娘終於跳到了天鵝之死,悽切哀婉,美豔絕倫。

  畢竟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

  一曲終了。

  主持人又上了臺,用磁性的聲音道:“下一個節目,《貝加爾湖畔》。”

  “他哪裏會主持了,”沈憐吐槽,“他把主持人生生幹成了報幕員。”

  “帥就行了啊。”同桌繼續花癡着。

  紅色的大幕拉開,全場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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