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狄金森(九)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養父就坐在他旁邊。
“醒啦?”養父和藹地笑,語氣中滿是擔憂。
沈憐摸了摸額頭,摸到了軟綿綿的紗布。他呆呆地看着養父,然後露出了一個乖巧濡慕的笑。
“你媽媽也真是,怎麼能扔下你自己打牌去呢。”養父皺着眉,怒氣衝衝。
沈憐像是害怕一般,囁嚅着,沒有說話。
養父給他倒了杯水,俯下身,關心道:“你怎麼倒在樓梯上了啊?要不是鄰居發現你,我都不知道,出大事了可怎麼辦……”
沈憐眉頭一蹙,眼眶立馬溼潤:“我上樓時被樓梯絆了,可疼。”
——其實他是下樓時被絆倒的。
養父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站起身道:“爸爸上班去了,一會兒媽媽來看你,你好好休息。不要鬧,也不要惹她生氣,好不好啊?”
沈憐乖巧點頭。
養父關上病房的門,皮鞋踏在地上的腳步聲漸遠。
沈憐咧了咧嘴角,對着空氣露出了一個很漂亮的笑。
“你還在嗎?”沈憐問。
沒有聲音。
沈憐並不着急,安心靠在牀頭喝水。養父很細心,遞給他的水杯溫度剛好,入口適宜。
養父說是養母要來看他,其實她並沒有來,想必是又去哪個地方打麻將了。
沈憐覺得很好,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呆在醫院,也不想和她共處一室。
住院住了三天,沈憐又開始了上學生涯。
之前那個小朋友把蟲子夾死在他的書頁裏,粘膩的汁液沾在上面。
沈憐上節課畫的漂亮的全家福,也被弄髒了。
他再次在課間向別的小朋友喋喋不休,說沈憐是個撿來的野孩子。
沈憐的臉陰沉下來。
“你覺得殺了他們怎麼樣?”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好啊!”沈憐說。
那個聲音似乎十分滿意,笑了幾聲。
沈憐苦惱地坐在座位上,撐着頭:“可我該怎麼辦呢。”
那個聲音誘惑道:“你想做巧克力嗎?餵給他們,他們就消失啦!”
沈憐興奮地點點頭。
家裏沒人,沈憐踩着凳子在廚房裏,聽着那個聲音的話,乖乖地搗碎杏仁。
他很聰明,又聽話,杏仁巧克力做得非常成功。他又自己一個人收拾好了廚房。
“你明天把它送給你的小同學就好啦。”
“沒問題!”沈憐答應了。
開門聲響起,養父接姐姐回來了。
姐姐今天穿一件粉色小洋裙,面孔依然漂亮而呆板,她進了自己的粉色房間,關上門寫作業。
沈憐悄悄探頭進去,問道:“你喫零食嗎?”
他們其實並不熟,女孩繼續寫着作業,像個設定好的機器般,沒有理他。
沈憐知道她不喫,坐過去坐在她旁邊,仰着臉看她。
他拿出一塊剛剛做好的巧克力,對她說:“如果你不喫,你晚上能把這個送給爸爸喫嗎?我怕我給他他不要。”這東西散發着苦杏仁味,聞起來就不太好喫。
耳邊陡然發出一陣陣尖利的警告聲。
女孩沒有說話。
“我們應該對他好一點來報答他,難道不是嗎?他的工作太辛苦了。”沈憐說。
女孩機械地點點頭。
“那你記住了,不要給忘記了啊。”
女孩又機械地點點頭。
沈憐很放心這個木偶般的姐姐會信守承諾,回到了房間。
晚上夜深人靜,沈憐打開了廚房冰箱。
養母一般凌晨回來,回來後會喫點東西再去睡覺,多年不變。
沈憐把那些巧克力放在了冰箱上格,根據養母的身高,她有九成可能隨手拿這裏的東西。
沈憐甚至把其他食物清理了一遍。
天光破曉,沈憐起了個大早,推開了姐姐臥室的門。
漂亮女孩坐在椅子上看着牀,依舊眼神空洞。
粉色牀上躺着一個男人,衣衫不整,面容僵硬,想來已經死了。
“爸爸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沈憐說,“我們走出來,把門輕輕帶上,別吵到他。”
女孩木木愣愣地點點頭。沈憐輕輕地帶上了門。
廚房的地上沉睡着一個女人。她的身上全是鮮紅的屍斑,嘴邊有紫紺。
氰/化/物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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