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二)

作者:青蓮門下
沈憐慢慢睜開眼睛,抱着牌位站起來。

  小孩子笑得開心。

  “憐憐,抓到你啦!該你抓我們啦!咦,你手裏抱着的那塊木頭是什麼?”

  沈憐下意識地笑了笑,道:“沒什麼,你去藏好吧。”

  小孩子剛想說話,屋子裏的門卻開了。

  一個梳着婦人頭的女人抱着掃帚進來,便看到自家兒子抱着個牌位站在木頭箱子裏。

  她愣了一下,眼睛裏有震驚,更多的是着急。

  然後她揮着掃帚就往沈憐身上打。

  沈憐被打懵了。

  什麼情況?

  她衝上去一把打翻了沈憐手裏的牌位,拉着沈憐就出了屋子,開始哭嚎:“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呀!”

  沈憐更懵了。

  “不是躲貓貓嗎?那個小朋友還在屋子裏呢。”

  女人的哭聲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按了暫停鍵。

  她猛地撲過去鎖住了那個房間的門,“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用額頭一下一下地砸着地面。

  “二娃子,我家憐兒和你無冤無仇的,你有什麼怨別找他啊,你找我都行啊!”

  沈憐站在一邊,揪着打着補丁的灰撲撲的衣角,看着像瘋子一樣的女人,眼神空洞。

  女人磕完了頭,硬是拉着沈憐出了門。

  七拐八彎去拜神婆。

  神婆的頭上插着五顏六色的羽毛,臉上抹着亂七八糟的油彩,哼着咿咿呀呀的怪調子,把不知名的水往沈憐身上澆。

  然後女人按着沈憐的頭往地上砸,拜着怒目而視的神,燒着氤氤氳氳的香。

  臨走時給功德箱裏塞了一把香火錢,抱回去了一捧柚子葉。

  女人鬆了口氣,誰讓這熊孩子看到幾年前因爲那個躲貓貓鑽進木頭箱子裏憋死的二娃子呢。

  沈憐被女人牽着手,還是呆呆的。

  月亮又升到頭頂,女人勞作了一天,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輕輕打着鼾。

  沈憐呆呆地坐在院子裏。

  一隻冰冷的手捂住他的眼睛。

  沈憐沒有什麼反應。

  那雙手就放開了沈憐的眼睛。

  畫皮鬼一口冷氣吹在了沈憐的耳廓邊,柔荑摸着還帶着咬痕的鎖骨。

  “別鬧。”沈憐轉頭。

  這張臉還很稚嫩。

  “想什麼呢,迷迷糊糊的,被哪個小妖精誰迷了心竅?”她壓低了聲音。

  沈憐回道:“我在想誰死了……”

  “誰死了?”畫皮鬼在月光下轉了個圈兒,披着清冷的銀輝,美豔不可方物。

  “王死了啊。”她笑。

  王早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畢竟人間無此姝麗,非鬼即狐。

  還有她那拙劣的矯揉造作的讓人一眼看穿的演技。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那是他心愛的姑娘,雖然這愛來的莫名其妙。

  “你最後一次看見鄭清是什麼時候?”沈憐問。

  “我可不知道。”

  沈憐的目光有了焦距,盯着她:“他不是去茶館了嗎?”

  “唔,可能吧。”她理了理雲鬢。

  沈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那個妃子死了沒有!”

  畫皮鬼慢條斯理道:“你爲什麼那麼關心那個女人的死活呢?”

  沈憐咬着牙,一字一頓:“死了沒有。”

  畫皮鬼咬脣輕笑:“沒有。”

  沈憐癱坐在地上,像個線被絞斷的人偶。

  這次他眼睛裏一點光也沒有了。

  畫皮鬼看着他。

  這兩個人渾身上下透着古怪,她沒殺那個妃子,只是爲了試探他們,雖然自己現在還不明覺厲,但感覺已經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呢。

  沈憐站起來,從屋裏的竈膛下摸出了火摺子。

  他點燃了那個牌位。

  “你幹什麼?”畫皮鬼看起來很平靜。

  “你不守信用,這牌位自然得燒了。”

  畫皮鬼諷刺地笑:“小相公你又守信用了?你真把妾當傻子呀?桃木的牌位!哪家用辟邪鎮邪的桃木做牌位!”

  誰不是一肚子的花花腸子?

  嘴裏真摯地說着人比鬼可怕,騙鬼呢。

  她笑得愈發美豔囂張,如同一朵盛開的罌粟:“恰巧妾之前得了一張道符,桃木與火也奈何不了妾了。”

  一陣風吹過,她倏忽不見。

  沈憐呆呆地站在那裏,像個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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