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程開X徐飛飛02
同事回頭望了他一眼,笑着說:“喲,飛飛晚上有約嗎?”
“有的有的。拜拜!”徐飛飛咧嘴笑,一溜煙已經跑到了大門口。
不僅有約,還是櫻櫻刀老師的上門-服-務呢。
今天的地鐵似乎格外慢,徐飛飛第一個衝出車廂,遙遙領先地跑在人潮的最前端,一路往家的方向狂奔。
還沒跑進小區,視線裏就突兀地闖進了一抹招搖騷包的亮紫色,車身上印着一個漂亮的二次元少女。
徐飛飛從離了得有二十米的地方就開始笑,一路笑一路跑,奔到車旁邊的時候吐着舌頭喘氣,正好對上車裏程開的眼睛。
程開看到徐飛飛的一瞬間就笑了,接着很快把臉板了起來,咳了聲:“回了啊。”
“你怎麼把車停大馬路旁邊?”徐飛飛笑話他,“路過的大叔大媽都在瞧你!”
“小區裏沒車位了。”程開說着,探出頭問,“這旁邊有位置能停車嗎?停路邊我怕被電動車颳了,灰也大。”
徐飛飛搖搖頭感嘆“太寶貝了,比老婆還寶貝”,領着程開到了小區後面的一塊空地,地面坑坑窪窪的,但好在空間夠大,已經停了幾輛車。
紫色的奢華跑車停在幾輛破爛的小麪包中間,車身流暢得反光,玻璃如烏黑琉璃,半粒灰塵都沒有,車身上貼着的妹子像剛貼上去一樣閃耀,連外行人都能看出車主把這車保養得很好。
徐飛飛看着程開把麻辣燙從車裏小心翼翼地拎出來,好奇地問:“之前秦總說連他都不能碰你的車,這是不是真事兒啊?”
“真的。”程開提起這事兒就後怕,“他肌肉那麼發達,隨便往車上一撐,我都怕給我砸出個坑來。”
徐飛飛美滋滋地開始做白日夢:“等我以後有錢了,我也要搞輛痛車,貼滿我所有二次元老婆的圖……先定個小目標,從搞輛痛電動車開始。”
程開說實話道:“那麼小的面積,那麼多的老婆,估計是貼不下。”
“我可以把人等比例縮小啊!”徐飛飛磨磨牙,“我就從你車上這個開始貼!”
程開不樂意了:“我先貼的,你不能貼了!”
“憑什麼?我老婆,我還不能貼嗎?”徐飛飛氣呼呼地搬出證據,“我cos過她!”
在廚力這方面,程開絕不認輸:“我以前翻唱她曲子的時候你還沒中考呢!”
這兩人是這樣的,吵起架來都一個勁兒地衝對方汪汪汪,什麼可愛粉絲、偶像老師的身份都蕩然無存,只剩下咬着對方尾巴追成一個圈兒的兩條二哈。
老房子裏住的幾乎都是中年人和老人,每家每戶的門口都貼着傳統對聯和福字。爬到六樓,程開發現自己根本不用記哪一戶是徐飛飛家,因爲你一看就知道。
別人門口貼春聯,他門口貼着一張動漫海報,花花綠綠的。
程開正準備嘲笑他一下,徐飛飛突然一跺腳:“壞了,忘記幫隔壁的奶奶拿菜了!”
還沒等程開反應過來,徐飛飛就小旋風似的卷下了樓,咚咚咚的腳步聲順着樓道傳上來,轉眼拎着一大袋蔬菜和肉回來了。“你每天都幫奶奶拿菜?”程開問。
徐飛飛直喘粗氣,笑着抹了一把汗:“是啊,順路嘛!”
他敲了敲對面的門,等了半分鐘,一個老奶奶慢慢打開了門,露出一張慈祥的笑臉。
“飛飛來了啊……哎呦,今兒菜挺沉的。”
徐飛飛咋咋唬唬的:“哎哎哎我幫您拎進去!”
老人溫柔地看着徐飛飛笑,目光接着挪到了程開身上:“這是飛飛的哥哥?”
程開笑着擺擺手,想說不是的,只是朋友,徐飛飛卻搶先一步,開心地攬住程開的肩膀,問:“奶奶,我倆是不是長得挺像的?”
倆小夥子差不多高,但一個頭發直一個頭髮捲,一個瘦一個圓嘟嘟的,一個戴眼鏡一個不戴眼鏡,一個紅着臉一個笑眯眯的。
不能說是略有差異,只能說是毫不相干。
奶奶眯着眼睛看了會兒,說:“像,像得很咧。”
徐飛飛哈哈一笑,轉頭就衝着程開叫了一聲:“哥!”
程開手指一抖,差點沒拿穩麻辣燙。
徐飛飛站在門口和隔壁奶奶嘮了十來分鐘,對話結束之後老人還硬給他們塞了兩碗熱騰騰的餃子,招呼程開說:“飛飛哥哥常來玩。”
徐飛飛家真的很小,生活起居全窩在一個小房間裏,一眼就能望到底。
窗邊牆角的單人牀佔了大概一半的空間,方形的小桌子擠在旁邊,不堪重負地承受着一臺電腦,衣櫃旁立着傳說中的手辦櫃,透明玻璃被擦拭得很乾淨。各種書、衣服和雜物亂糟糟地灑在狹小的空間裏。
“對不起啊哥,沒收拾屋子。”徐飛飛把小餐桌上堆成小山的雜誌漫畫一股腦搬到地上,艱難地清理出了一小塊兒地方,把喫的喝的都擺了上去。
徐飛飛把仙人掌沙發往程開那個方向一推,自己一屁股盤腿坐到地上,特豪邁地邀請:“哥,坐!”
這臭小子一口一個“哥”,程開的心像一坨融化坍塌的奶油城堡,給他叫得一顫一顫的。
程開用力把沙發扯開了,一屁股在徐飛飛身邊的地板上坐下,說:“喫飯喫飯。”
晚餐超級豐富,兩碗大份的麻辣燙和兩碗水餃,兩人喫成了圓滾滾的氣球。
香氣濃縮在狹窄的房間裏久久散不去,他們就坐在這香味裏打遊戲。擠在一起坐在地毯上,房間小得腿都沒法伸直,要曲着腿坐。
外面寒風呼呼地吹,屋裏沒開暖風機,徐飛飛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大概是因爲旁邊多了一個大活人。
房間本來就小,擠在顯示屏前打遊戲免不了產生肢體接觸,再加上徐飛飛玩到激動處會手舞足蹈的,之前在祕密基地還顧及着動靜不能太大,這會兒在自己家裏,徐飛飛徹底放飛自我,贏了要往程開身上抱,輸了要往程開身上擦眼淚,嗚嗚哇哇的像只粘人的小怪獸。
程開一開始還躲,抓着徐飛飛的手腕擺回去,但徐飛飛過一秒又傻了吧唧地黏上來了,幾乎整個人歪在程開身上,怎麼也躲不過,程開只能無奈地讓他靠着。
徐飛飛盯着程開的耳朵,疑惑地問:“你沒喝酒啊,怎麼耳朵這麼紅?屋裏很熱嗎?”
程開一驚,不自在地揉揉耳朵,倒打一耙:“不熱啊!你耳朵才紅的嘞!”徐飛飛機敏,手快,平時看起來似乎不太聰明,打遊戲倒是挺溜的。
程開隨口開了句玩笑,說徐飛飛可以去當最會的遊戲主播,還有這能說會道的嘴皮子,不當主播可惜了。
時間不知不覺地溜走,兩人意猶未盡。
程開說:“明天再來”,徐飛飛瞪圓眼睛驚道:“還有這種好事?”
不只是第二天,程開幾乎每天都來,熟門熟路地停車,一口氣不喘地爬上六樓,把菜送給隔壁的奶奶,提着外賣去找徐飛飛打遊戲,比上班還勤快。
徐飛飛有了個固定的飯搭子和遊戲搭子,什麼雞毛蒜皮的吐槽也不往四人羣裏發了,亂七八糟地全往程開那兒扔。
比如老闆今天破天荒請他們喝了奶茶啦,上班路上的地鐵超擠人啦,哪個漫畫的作者又拖更了之類的。
本來徐飛飛是四個人羣裏最嘮叨的那個,現在連阮存雲都很驚訝,之前每天嘰嘰喳喳的人現在怎麼變得這麼安靜,沒想到徐飛飛不是安靜了,他只是換了個人禍害。
徐飛飛給程開一連發了好幾條消息,說新上映了一部冒險片,問程開想不想看。
程開正在公司做新遊戲的測試,跟員工聊天呢,看了眼手機就跑到梳洗間倒騰髮型。
同事們都樂呵呵地看着程開,說老闆絕對有情況。
兩人在電影院碰頭,開場前五分鐘去取票,才發現徐飛飛這個笨蛋把票買錯了,買成了一部驚悚恐怖片。
“草,這怎麼辦啊。”徐飛飛苦着臉,他不太敢看恐怖片,尤其是在這種月黑風高的夜晚。
程開隨口問了句:“你怕鬼?”
徐飛飛立刻好勝欲拉滿,梗着脖子大喊:“誰怕鬼啦?我纔不怕呢!看就看!”
程開毫不客氣地嘲笑他:“啊哈哈哈多大的人了居然怕鬼!”
徐飛飛:“我!不!怕!”
徐飛飛雄赳赳氣昂昂地進了電影院,燈光全暗下來,還沒開場就開始害怕。
心理恐怖的音樂響起來,徐飛飛腿肚子都在哆嗦。
全場坐了不少人,還有人畫着誇張的妝容,徐飛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天好像是萬聖節,難怪這麼多人來看恐怖片。
前面正好坐着一對情侶,從電影剛開始,那女生就縮在男生懷裏,小聲地說“好怕好怕”,男生攬着她,手輕輕拍女生的後背。
徐飛飛壓根沒心思注意這對情侶,陰森的鬼突然出現的時候,他整個人嚇得往程開那邊鑽,兩隻手扒拉着程開像死死拽着救命稻草,發出屁滾尿流的哀嚎:“哥救救我命!!!”
這個膽小鬼即使被嚇到了,身上也不出冷汗,只冒熱汗,手心都是溼的,哼哧哼哧地往程開懷裏拱。
程開渾身比電影裏的殭屍還僵硬,笨拙地在徐飛飛腦袋後面揉了一把,輕輕晃了晃,以示安撫。
毛茸茸的手感比想象中還要軟。徐飛飛看上去大大咧咧毛毛糙糙的,卻擁有一頭捲翹翹軟乎乎的頭髮。
一場鬼片看得程開心猿意馬,小鹿亂撞,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
墓地上空的閃電照在別人臉上都是慘白的,只有程開臉上是一片通紅。
散場的時候徐飛飛簡直整個人掛在程開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他再也不要看恐怖片了。
程開任他抱着,到了熱鬧的商場裏才把他撒開,故意問:“進去之前你不是說自己不怕鬼的嗎?”
那麼點單薄的尊嚴早就不要了,徐飛飛哇哇哭:“我騙你的!”
把孩子嚇成這樣,一頭捲毛都炸開了,像只曬多了太陽的小羊。
程開又想笑又心疼,準備拉着徐飛飛去步行街上喫宵夜,熱鬧的氣氛有助於人脫離恐懼。
程開出來得急,忘了帶外套,在車裏和電影院都不冷,現在走出來才發現寒風刺骨。
徐飛飛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吐槽剛看的鬼片,枚舉那些把他嚇到的場景,下意識地去搭程開的肩膀,手背貼到他頸側,冰涼的。
“你怎麼這麼冷啊!”徐飛飛一驚,“我差點以爲你是殭屍!”
說着是殭屍,徐飛飛卻沒放開他,反而把程開摟緊,熱乎乎的手掌貼着他的臉,仰頭認真地問:“我手熱,給你捂捂。”
徐飛飛手心溫度很高,熱乎乎。
程開從沒想過他一糙漢,連臉都能這麼有感覺,徐飛飛一摸,帶着脖子旁邊起了一串雞皮疙瘩。
程開慌忙地掙開他:“你纔是殭屍!我一點都不冷!”
“不冷個屁!一生要強的中國宅男。”徐飛飛笑話他,“你凍得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哥。”
自從鄰居奶奶把兩人認成兄弟之後,徐飛飛就總喜歡把哥字掛在嘴邊,整天哥來哥去的。
徐飛飛拖着程開的手到自己懷裏捂着,入戲地說:“哥,就算你變成殭屍了,我也不會拋棄你的!給我熱起來啊混蛋!”
程開喉結滾了滾,想把手抽出來,但徐飛飛握得太緊,居然沒抽出來。
“豬,想喫什麼,我去買。”程開垂眼說。
“你纔是豬!”徐飛飛很快被整條街的美食吸引了注意力,一吸鼻子,彷彿把整條街的香氣都聞進肚子裏,嘴皮子麻溜地報菜名:“章魚小丸子鹽酥雞臭豆腐麻辣雞翅煎餅果子烤魷魚……”
徐飛飛一邊喫程開一邊給他買,胳膊裏掛着一大堆,手裏還捧着碗熱熱燙燙的羊肉湯。
步行街上人很多,小攤前一個空座位都沒有。萬聖夜有挺多人穿着千奇百怪的衣服在街上走,一時間分不清這是三界哪一界。
“鬼都是人扮的嘛,我再也不怕了!這有啥可怕的。”徐飛飛叉腰道。
程開短促地笑了一聲,拎着徐飛飛的衣角說:“走,我們回車上坐着喫,這兒站着累。”
萬聖節出來玩的人很多,車也很多,地下停車場都停滿了,程開的車只能停在稍微安靜點的街邊。
見程開按開車門坐了進去,徐飛飛頓住了:“進去喫啊?弄髒了車怎麼辦?”
“小心點就成。”程開說,“外面風一吹東西就冷了。”
徐飛飛還是沒動,猶猶豫豫地問:“我能坐嗎?”
“當然能啊。”程開大笑,“爲什麼不能?”
“蛋老師不是都沒資格坐嘛!”徐飛飛驚訝地瞪大眼,“我以爲只有你可以。”
程開一愣,伸長手把徐飛飛拉上車:“你有資格。”
這是徐飛飛平生第一次坐在幾百萬的車裏面喫十塊錢一份的炸串,好像都變得更美味了一些。
“嗯,這個羊肉湯好喝!”程開驚喜道,把紙碗遞給徐飛飛,“你要不要試試?有點燙。”
“要喝!渴死我了。”徐飛飛從程開手裏接過湯,仰頭就準備直接喝。
程開眼皮一跳,那是他剛剛嘴脣接觸過的地方,徐飛飛不會換個地方再喝嗎?
湯都快進嘴了,徐飛飛餘光一掃,只見車窗外貼着一張正在流血的臉,兩隻眼睛只有眼珠沒有眼白,笑得很猙獰。
——是個穿着萬聖節裝束的路人。
“啊啊啊——”
徐飛飛魂飛魄散,整個人往後靠,手鬆了勁兒,一整碗熱燙的羊肉湯全部潑到了身上和座椅上,湯汁順着座椅邊緣滴滴答答地往車墊上淌,羊肉和碗凌亂地躺在腳邊。
這一刻徐飛飛的腦子裏飛過很多個絕望的念頭。
完蛋了,他弄髒了程老闆的老婆,程開肯定要發火了!要賠多少錢?估計把他賣了都賠不夠!
然而程開大驚失色地撲了過來,有點破音:“沒燙到吧?”
徐飛飛趕緊抽了張紙往溼掉的座椅上蓋,哭喪着臉說:“燙到了!”
“哪兒?手嗎?”程開臉色一變,在車裏的燈光下看去,徐飛飛的手腕紅了一片。
程開抓起冰涼的礦泉水往徐飛飛手腕上嘩嘩淋:“我們出去衝冷水!”
徐飛飛還沒清理完椅子上的湯水,接着又是一瓶水澆下來,這次還弄溼了他的褲子,把他整個人都澆懵了。
“我是說燙到座椅了!”徐飛飛扯着嗓子吼,“地墊也髒了!”
程開:“……”
“靠。”程開丟下空的礦泉水瓶,“我還以爲你被燙到了,嚇死我了。”
徐飛飛急得不行:“我沒事啊,但你車都髒了怎麼辦!”
“你是豬?”程開恨鐵不成鋼,“人重要還是車重要啊?”
“但是這不是你老婆嗎?”徐飛飛指了指車子,“你老婆不乾淨了!”
程開很快說:“車纔不是我老婆!……”
他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徐飛飛亮晶晶的眼睛,程開又把音吞了回去,硬生生地止住了。
徐飛飛被風馳電掣地送回家,程開拎着他的脖子要他趕緊把弄溼了的衣服褲子換下來洗掉,小心會感冒。
喫的喝的也都打包送進了徐飛飛的家,程開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最後確認了徐飛飛沒事兒他才安心去處理車。
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打個電話,工作人員明天上門把車開走,收拾好再送回來。
程開洗完澡出來,看到徐飛飛給他轉了三千塊錢,附帶一句話:【不太清楚要多少,如果不夠再跟我說!!!tat】
程開反手就把這錢退了回去,他說什麼也不會收這個錢。
沒過一會兒,徐飛飛給他打了個微信電話,程開瞬間就接了。
“哥你怎麼不收我錢啊?”徐飛飛那邊很安靜,聲音聽起來弱弱的,不像平時那麼有力度。
程開說:“都叫我哥了——哥能收你錢?”
徐飛飛傻傻地笑了兩聲:“噢,所以我們是一家子啊?哥哥哥哥哥哥!”
程開捏着手機沒講話,恨不得把人薅過來揉一頓。
哥對不起啊我今天把你車弄髒了,哥下次我一定注意,我之後還想坐瑪莎拉蒂你別取消我的乘車權哥……
徐飛飛還在那邊絮絮叨叨。
“你再提一句這事兒你就是豬!”程開扔出殺手鐗。
爲了不當豬,徐飛飛終於閉嘴了。
程開跟他說晚安,徐飛飛提高音調央求說:“別掛電話——”
程開一愣,問他怎麼了。
那邊沉默了好久,終於屈辱地坦白:“我有點睡不着。”
徐飛飛聲音聽起來都快哭了:“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那個破電影,還有車子外面那個嚇死鬼的路人……程開,你講幾個笑話給本大爺聽聽!”
徐飛飛自己都覺得丟臉。
你飛小爺橫行霸道二十幾年,從沒怕過誰,堅信唯物主義,卻偏偏怕那麼些虛無縹緲的假東西!
徐飛飛縮在被窩裏打微信電話,聽到細細索索的聲音,總覺得是有人在六樓外面敲他的窗戶。
再一看,原來是程開在視頻那邊躺上了牀,他打開了自己的攝像頭。
程開側躺在牀上,溫和的光照在他半張臉上,是徐飛飛熟悉的人類五官,讓人覺得安心。
本着禮尚往來的原則,徐飛飛把自己的攝像頭也打開了。
“慫。”程開說。“本大爺陪你睡。”
徐飛飛往被子裏拱了拱,聽着程開的聲音,好像真的不怕了。
“我把腳都嚴嚴實實地包在被窩裏了,鬼應該喫不到我。”徐飛飛覺得自己可聰明瞭。
程開笑了一聲:“你開着手機,鬼看到我就不會來了。”
視頻一直連着,徐飛飛在鏡頭前睡得形象全無,頭髮亂糟糟,臉臉肉陷在枕頭裏。
這沒心沒肺的狗崽子嘴上說着怕,其實很快就睡着了。
睡熟前,徐飛飛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哥你人真好,以後嫂子有福了……”
程開抿抿脣沒講話,盯着徐飛飛傻傻的睡相看了好久。
“嫂子……嫂個錘子啊。”
程開低聲嘟噥,翻了個身,給鏡頭留下一個沉默的後腦勺。
之前程開隨便提了一嘴說徐飛飛可以當遊戲主播,徐飛飛還真給聽進去了。
沒什麼別的原因,主要是最近程開在忙遊戲項目,沒時間陪他玩,據說新遊戲的製作和測試在衝刺階段。
徐飛飛想着從現在開始可以慢慢樹立遊戲主播的形象,等程開的新遊戲發行的時候,就可以免費爲他做一波宣傳了!
徐飛飛之前開過幾次直播,幾乎都是和阮存雲白薔薇一起出席活動的時候隨便開的,正兒八經的直播其實一次也沒弄過。
他的直播很簡單,主要是遊戲的界面,右下角有他自己的臉。
男生坐在電競椅上,頭戴式耳機壓着他卷卷的頭髮,隱約還能看見他緊湊的房間,仙人掌沙發很可愛地擺在旁邊。
徐飛飛之前一直是因爲性格可愛而被粉絲喜愛,要說他的有多好,連親粉絲都會哈哈笑着說飛飛不論出什麼角色都帶着一股二逼的氣質。
這次突然開始直播遊戲,大家才驚訝地發現徐飛飛居然打遊戲這麼帥。
有走位有操作,解說和吐槽更是徐飛飛擅長的部分,很有梗,隨便幾句就能讓滿屏都在“哈哈哈”,所以他的遊戲直播賊下飯,看着很爽很輕鬆。
才播了幾天就吸引了不少新粉,新粉老粉一起吵着要他多播點。
徐飛飛喜歡聽別人誇他,看着彈幕都在打666,他一下子就被滿足了。
而且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禮物,有的老闆幾百幾百地砸,把徐飛飛嚇得說了好幾個謝謝。
以前的粉絲都把徐飛飛當弟弟看,說他可愛,說他二逼。
現在徐大俠一手騷操作玩得行雲流水,手起刀落取敵人首級,隨手三殺不成問題。和現實中頂着一頭羊毛卷兒的小男生形成了鮮明對比,不管新粉老粉都被他狠狠迷住了。
按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徐飛飛就是那種奶兇的狗狗型男生,廣受市場歡迎。
每天的彈幕數量逐漸增多,內容也日新月異。
最開始是“主播加油”和“飛飛遊戲打得可以噢”,後來慢慢變成了“好帥!!!”和“我靠我靠飛寶殺瘋了!!”
再到現在,連着好幾條超級評論都是“老公今天也好可愛”和“揉揉寶貝的腦袋瓜子”。
徐飛飛哪見過這架勢啊,他上一次看到“老公”這倆字還是在白薔薇的評論區裏。
不知道爲什麼,徐飛飛直覺這不太行,他受不了陌生人叫他老公。
徐飛飛直接開麥,面露難色:“謝謝禮物!但是能不能別叫我……老公?這樣不太好吧。”
這孩子太誠實了,多少主播想要老婆粉求都求不來呢。
彈幕一片哈哈哈哈,都說徐飛飛還是比較習慣以前的角色,喜歡當弟弟。
這年頭,“弟弟”是個有那麼點弱勢的詞,好朋友之間開玩笑的時候也喜歡罵對方“臭弟弟”,但徐飛飛不覺得,挺開心地跟大家說:“可以叫我弟弟啊。”
後來接着開了場水友賽,三個女生和一個男生跟徐飛飛一起玩遊戲,都開了麥。
徐飛飛從來不怵和陌生人聊天,大家也都很開朗,很快就一邊打遊戲一邊聊了起來。
一個女生笑着問:“飛飛爲什麼不喜歡別人叫你老公啊?”
徐飛飛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因爲我確實不是任何人的老公啊……這麼叫我,怪怪的。”
女生問:“既然不能叫這個,能不能叫弟弟?”
徐飛飛很快說:“可以啊,你們不一直這麼叫嗎?”
戰局有點白熱化,女生叫了一聲:“飛飛——快救一下姐姐!”
程開一進入直播間,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
徐飛飛一個閃現瀟灑地把女生救下,女生甜甜地說“謝謝好弟弟”,徐飛飛特豪邁地回她“應該的”。
滿屏彈幕都是“好帥”和“弟弟牛逼”。
前些日子在自己面前一口一個“哥”的人,其實有數不清的哥哥姐姐。
一場遊戲打得有聲有色的,粉絲們和徐飛飛有說有笑,玩梗聊天,笑聲不斷。
程開在加班的間隙看到了這場直播,難怪徐飛飛最近都不找他打遊戲了。
同事看到程開,一臉緊張地問他:“測試又沒通過嗎?”
“不是。”程開下意識捏了一下手機。
“那就好。”同事笑了,“老闆臉色不太好,多休息。”
這局遊戲贏了,粉絲們繼續和徐飛飛聊天。
另一個粉絲接着剛纔的話題問:“哈哈哈,那飛飛以後會成爲誰的老公嗎?”
徐飛飛認真想了想:“肯定會啊!我才二十出頭呢,我就不信到三十歲我還單身!”
粉絲問了個很俗套但是躲不開的問題:“那飛飛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呀?三次元範疇的噢,別說動漫角色哈哈哈哈!”
徐飛飛:“不能說二次元妹子?!呃,好問題,我想想啊……”
程開一把將耳機扯下來,手機關了放到一邊,朝大家拍了拍手:“還有什麼問題沒解決的?來跟我說一下。”
程開退出了直播間,但直播還在繼續。
徐飛飛絞盡腦汁地扯了一下自己的捲毛,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想到某夜的視頻通話,猶豫道:“我可能喜歡……不怕鬼的那種人。”
觀衆們:???
見過很多理想型類型,喜歡不怕鬼的這是頭一次見。
“但我也不知道誒。”飛飛皺着眉,苦惱地說,“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一下子想不出來。”
粉絲笑着放過他。
確實不太適合叫徐飛飛老公,因爲他還跟個沒開竅的高中男生似的。
玩了幾局水友局,徐飛飛退了手遊,換上了他最愛的單機遊戲。
“這是我最喜歡的遊戲人做的獨立遊戲噢,大家玩過沒有?”徐飛飛換了遊戲,整個人似乎都精神煥發,“我玩了兩遍,但我還能三週目。”
彈幕上有人問這是什麼遊戲,也有人很快認出來,說是櫻櫻刀老師!
徐飛飛開心地舉手:“只要你也喜歡櫻櫻刀我們就是好兄弟好姐妹!”
徐飛飛一邊玩一邊介紹,雖然是玩過的遊戲,他還是講得很有趣,甚至因爲玩得仔細發現了之前沒注意到的新細節。
字字句句間都透露着對櫻櫻刀製作風格的瞭解和喜歡,有彈幕說“曾經的牙妹也是這樣的小迷弟”。
後來幾乎每次直播都會玩櫻櫻刀老師的遊戲,粉絲已經發現了,徐飛飛就是櫻老師的死忠粉一枚。
然而徐飛飛最近苦惱地發現,櫻櫻刀老師都不主動來找自己打遊戲了。徐飛飛早就把自己直播的時間表發給了程開,一週三天休息,程開卻沒主動和他聯繫過。
但徐飛飛很快就明白了,因爲程開最近在忙新遊戲,徐飛飛心裏有種偶像事業粉的欣慰。
實在是無聊到受不了,和阮存雲打了兩局又嫌人家太菜,要論遊戲搭子,沒人比得上程開。
好在只要是程開有空,程開還是會帶着晚餐去徐飛飛家喫飯玩遊戲。
徐飛飛要程開留下看他直播,本意是想在櫻老師面前直播誇他的遊戲,讓程開看看有多少人都喜歡他的作品,但不知道爲什麼,程開總是一聽到徐飛飛要直播,就說他在旁邊只會干擾主播,還是回家好了。
有天晚上,徐飛飛突然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很大很用力。
他還以爲是程開想給他一個驚喜,一拉開門,卻看到一個陌生的矮胖男人,指間夾着支香菸。
男人皺着眉頭,不耐煩地睨過來:“徐飛飛是吧?租房子的。”
徐飛飛擋着不讓男人進屋,擰起眉問:“你是誰。”
聊了半天,徐飛飛才知道這男人是房東,之前和他籤租房協議的是間黑中介,騙了好幾道人,從租戶那兒收錢,但不交給房東。然後連人帶錢捲款跑了,留下一大堆爛攤子和被矇在鼓裏的受害者。
這個男房東脾氣很差,罵罵咧咧地說什麼好不容易能用老東西留下的房子賺錢,結果還都被騙走了,呸,什麼狗屁世道。
徐飛飛第一次遇到這種破事,像當頭喝棒,平靜的生活突然就被攪亂了。
男人用力推了徐飛飛一把,粗聲粗氣地說,老子一個子兒都沒收到,你這房租就是沒交。趕緊的給我把前面的租金補上來,不然老子就一直追着你!
“那就去告這個中介啊!要他們還錢!”徐飛飛喊,“我也是受害者,憑什麼叫我還錢?”
男人咧嘴扯出一個很醜的笑,說小屁孩纔剛畢業吧?屁都不懂,還告,人家早他媽跑到國外喫香喝辣泡妞去了,還告告告個屁!
徐飛飛還想說什麼,被男人兇狠地一瞪,粗着嗓子說:“徐飛飛是吧?老子這裏有你的信息,身份證號工作單位都有,你要不還錢老子就天天來堵你,去你公司鬧!”
男人狠狠地把菸屁股在地上碾了幾腳,挺着個肚子走了,留下站在門口許久沒回神的徐飛飛。
徐飛飛捏着房門站着,指關節都發白了,一身的冷汗。
隔壁的門輕輕開了,老奶奶佝僂着腰挪出來,拍了拍徐飛飛的後背。
聽老奶奶說,隔壁兒子脾氣不好,不孝,在他爸在世的時候經常一年多不回來,回來也總是吵架,怨他爸沒錢,什麼難聽的話都往外罵,有時候甚至動手,把老人往輪椅下推。
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就等着哪天他爸死了好拿遺產。
徐飛飛聽得心臟飛快地往下沉,腦子一片空白。
老奶奶嘆了口氣,說造孽啊。
又摸着徐飛飛的手說,好孩子,可憐你了好孩子,之前這人不知道幹了多少無賴的壞事兒,這次報應到他頭上了,他還想訛你錢。
聽奶奶的意思,這地方徐飛飛是呆不下去了,因爲不知道這個男的會幹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
徐飛飛還是懵的,害怕,不知道怎麼辦,坐在他亂中有序的溫暖小窩裏發呆。
雖然才住了不到半年,但這是他自己辛辛苦苦賺錢換來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快樂的回憶。現在突然要被趕走,還要再付一遍錢,像是生活被陡然腰斬了。
徐飛飛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兒行千里母擔憂,徐媽媽一聽就急了,心疼得不行。
父母的建議是先趕緊換個地方住,這男的要是再來纏就錄像留證據報警,實在不行把錢給他就是了,多少錢都沒有安全重要。
一晚上徐飛飛都沒睡踏實,第二天本來是適合睡懶覺的星期六,徐飛飛卻五六點就醒了,恍恍惚惚地起來,想起他中午要和阮存雲那幾個老朋友們去祕密基地玩。
沒怎麼收拾東西,徐飛飛急忙出門,他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留。
徐飛飛到祕密基地的時候才九點鐘,服務員姐姐看是金卡會員就放他進去了,徐飛飛在沙發上找了個角落坐着等,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祕密基地太讓人安心,徐飛飛居然在這裏睡了昨天以來的第一個安穩覺。
一點多,阮存雲和秦方律纔出現,然後是白薔薇夫婦,最後纔是程開。
在祕密基地補了一上午覺,徐飛飛身陷熟悉的環境,什麼煩惱都暫時被他隔到了一邊。
看到老朋友的時候徐飛飛整個人都是激動的,撲上去緊緊抱住阮存雲,說小云我他媽的好想你,阮存雲反手抱住他,說弟弟我也想你。
大家都發現今天的徐飛飛有點過於亢奮,和以前一樣是無憂無慮的小太陽,沒發現什麼異樣。
吃了飯打遊戲,徐飛飛跟打了雞血似的玩兒得很嗨,笑容開朗燦爛,店裏一半的歡樂氣氛都是他烘托出來的。
白薔薇笑着薅了一把徐飛飛的頭髮:“該剪了,再長就變成小羊咯。”
徐飛飛哈哈笑:“小羊好呀,小羊很快樂。”
程開在旁邊看着他,蹙了下眉,很快又舒展開,放下手柄,裝作無事地坐到徐飛飛身邊。
程開用手肘輕輕碰了一下徐飛飛,問他:“你不開心?”
徐飛飛一愣,扯開一個大笑容:“沒看到小爺我笑得多高興嗎?”
“……”
程開沒說話,只是用那種眼神靜靜地看着他。
“好吧……”徐飛飛心虛地撓了撓耳朵,“確實遇到了一點小情況。”
他們倆的悄悄話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阮存雲不滿地提高音量:“還打不打啦?”
程開看了眼徐飛飛:“他有事想說。”
於是在五個人的注視下,徐飛飛簡略地把整件事情描述了一遍。
才說完就徹底炸了鍋,阮存雲拍案而起,說他們欺人太甚!白薔薇直接抄起了一根冰棒在空中揮舞,說老孃這就去打斷那個傻逼房東的狗腿!
秦方律在羣情激躍中站起來,冷靜地說:“飛飛先搬出來住吧,一個人住那邊太不安全了。剩下的都沒關係,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
“是的是的。”阮存雲很快說,懊惱地跺腳,“哎,我之前那個房子已經退租了,不然你就可以先住過去!”
阮存雲猛一擡頭:“要不你先來我和秦方律那裏住吧,有空房間,肯定夠你住了。”
白薔薇拉了徐飛飛一下:“我們家也可以啊!離你公司更近。”
虧得是在危機關頭,徐飛飛心裏覺得感動,卻還愣愣地來了句:“那我豈不是不管去哪都是燈泡啊……”
後頸一涼,徐飛飛覺得一根手指輕輕拎了一下他的後領,然後往上按住了他的後腦勺,手心力道很穩,讓人心安。
程開一個理由都沒給,就垂眼說了三個字:“住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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