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好個洛皇后
朝堂上的節奏,應當有她這個監國皇后來把握!
“好,鄭侍中果然好記性,五年前的舊檔案記得分毫不差!”
洛清清趕在拓跋勇開口之前,搶先說道,“五年前,先帝動用20萬大軍,耗時一年,總計消耗了42萬石糧食。”
“而此次聖人出征,兵馬只有13萬,卻已經帶了30萬石糧草。”
“聖人英明神武,又有神器襄助,本宮相信,此次御駕親征,定能儘早凱旋。”
所以,秦澤煜此次出兵需要耗費的糧草,30萬石,是足夠的。
戶部尚書卻以此爲藉口,超額預留糧食,卻不肯拿去賑災,很明顯是說不過去的。
這些朝臣,剛纔是對洛清清進行情感綁架——
你家男人出征,外人都想着給他多多準備糧草,你倒好,爲了收買人心,弄個賢后的好名聲,竟連丈夫和十幾萬大軍的生死都不在意!
而現在呢,洛清清又把問題甩給了朝臣——
我相信我家夫君,認定他勇猛善戰,青出於藍,他定能比先帝更快、更徹底地擊敗突厥。
你們卻總拿着聖人出征的事兒做幌子,是不是看不起聖人?
王、崔、鄭、許、謝幾位相公神色不動,擱在膝蓋上的手,卻都微微收緊。
好個洛皇后!
一句“本宮相信”,就把他們之前設下的圈套甩了回來。
另外,還有神器!
他們怎麼把那種會爆炸的東西給忘了。
突厥最精銳、最有殺傷力的就是騎兵。
他們行如風、疾如閃電,穿插奔襲、進退神速,大虞的官兵跟騎兵對上,經常喫虧。
而那個手榴彈,似乎就是專門剋制突厥騎兵的神器。
當初突厥小王子圍攻京城,這些朝臣們可是站在城門樓上,親眼看到了手榴彈的威力。
小小一個丟出去,轟然一聲爆炸,方圓好幾米都能受到波及。
手榴彈的破壞力或許沒有那麼大,不可能真的把那些騎兵、戰馬炸死。
但,那種忽然爆炸的聲響,會驚嚇到戰馬。
馬,終究是個畜生,即便平時馴化得再好,一旦有這種近乎天雷的聲音,也會被驚到。
一旦戰馬驚了,它們就會沒頭沒腦地逃跑。
到時候,自己人沖垮自己的隊伍。
潰逃、踩踏……再精銳的鐵騎,也經不住這樣的折騰。
而秦澤煜的手上,似乎有很多這樣的手榴彈。
此次出征,更是帶了一箱又一箱。
朝臣們雖然不是各個都通曉軍事,但就常理而言,擁有一種極具功效的神奇武器,絕對能夠儘快結束戰役!
興許這一次,秦澤煜還真能又快又徹底地蕩平突厥!
十個月?興許半年就能凱旋。
糧草、軍械等後勤補給,估計也能最大程度地節省。
而之前,戶部尚書張嘴閉嘴拿着大軍的軍需做筏子,竟顯得有些“小題大做”!
朝堂上又是一片靜默。
還是崔弘,到底是老狐狸。
見他的馬仔小弟們都變成了啞巴,便輕咳一聲,再度開口,“皇后娘娘,老臣也堅信聖人能夠儘快凱旋!”
“但,願望雖好,卻也要考慮現實問題。”
“前方戰事錯綜複雜、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我們在後方,誰都不敢保證,前線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另外,老臣還聽說,突厥經過幾年的修整,不但恢復了元氣,還把周遭的幾個小部落都吞併了。”
“兵部那邊應該有戰報,如今的突厥,不管是人數,還是地盤,竟是比五年前更多了。”
崔弘的一番話,倒也入情入理。
衆朝臣聽到他開口,彷彿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出聲附和。
洛清清掃了眼衆人,卻沒有被崔弘的話輕易說服。
她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拓跋勇身上,“拓跋侍郎,您是馳騁疆場的老將,多次領兵打仗,對於戰事一定非常瞭解。”
拓跋勇擡起頭,滿臉驕傲,卻還是故作謙虛地說了句,“皇后娘娘謬讚!某隻是一粗鄙武夫,不敢得到您如此盛讚。”
“拓跋侍郎謙遜了,拓跋氏世代武勳,族中子弟啓蒙時就熟讀兵法。”
洛清清狀似繼續在吹捧拓跋勇以及他的家族。
拓跋勇愈發得意了。
他們拓跋氏本就是鮮卑舊勳貴,曾經的八柱國之一。
拓跋勇的祖、父、兄等全都是大將軍。
就是他本人,也是戰功赫赫的車騎將軍。
而拓跋家的子弟,各個都熟讀兵書,從小練武。
他們拓跋家,就是大虞朝數得上號的頂級武勳之家。
“本宮也讀過兵書,卻有一事覺得困惑,”
洛清清鋪墊好語言,便立刻話鋒一轉,“既然戰場上瞬息萬變,那些古代先賢的兵書是否能夠將所有的變化都記錄下來?”
拓跋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嘴巴比腦子更快一步,”怎麼可能?”
“先賢們是根據諸多戰事總結出一定的經驗,然後再將這些經驗歸納爲‘兵法’——”
說着說着,拓跋勇自己就閉了嘴。
就在剛纔,崔相公還說戰場瞬息萬變,人們根本無法預測。
結果呢,他拓跋勇就大言不慚的說什麼“有一定的經驗”。
也就是說,戰場上還是有規律可言,還是有經驗可以借鑑。
事實上,朝廷出兵之前,都會根據之前的經驗做出準備。
糧草、出兵路線,以及兵力部署等等問題,也都是依據那些規律進行的預判。
崔相公說什麼“無法預測”,其實就是在欺負洛皇后是個女人,可能不懂軍國大事。
偏偏,人家懂!
還以此爲契機,進行了反攻。
最可憐的還是他拓跋勇,彷彿被架到了火上——
贊成崔相公的說法,可自己又說漏了嘴。
不贊成,難道要站到洛皇后這一邊?
忍了又忍,再三權衡,拓跋勇決定閉着眼睛說瞎話,“當然,也不能都按照兵書,否則就成了‘紙上談兵’。”
“行軍打仗,最忌諱照本宣科,還是要看戰場敵我的實際情況!”
洛清清略失望:“拓跋侍郎,你不行啊!”
拓跋勇:……什麼叫我不行?這話太有歧義。
“沒關係!你不行,本宮的女侍中行!”
“來人,宣侍中穆正琳!”
洛清清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然後衝着小興子說了一句。
侍中穆正琳?
又是個女侍中?
崔弘蠕動了一下嘴脣,下意識地就想阻止。
但,眼角餘光瞥到一臉羞憤欲死的戶部尚書,以及滿臉糾結的兵部侍郎,崔弘又把衝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說什麼?
沒聽到洛皇后說什麼“你不行”嘛。
到了這個時候,似崔弘這樣的老狐狸,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
洛皇后這是做足了準備,定要在第一次上朝的時候,來個“開門紅”呢。
就像他們這些朝臣,不是也打定主意,故意找了個河陰縣冰災的事兒,來給洛皇后弄個下馬威?
唉,本想爲難一下洛皇后,好讓這個女人知道:朝堂大事絕非兒戲!
不是說秦澤煜這個皇帝乾綱獨斷,朝臣們就會真的配合。
皇帝的命令是一回事兒,朝臣們的意願,也是非常重要的。
結果呢——
找茬不行,卻讓洛皇后和她的女官們着實露了一次臉。
昭陽郡主如此,現在被傳召的穆正琳,應該也差不許多。
不過,也不是毫無轉機。
雖然崔弘等一衆朝堂老狐狸已經意識到洛皇后“來勢洶洶”,但,他們還是有着頑固的思想。
女人,管管家、算算賬,應該沒問題。
但,軍國大事,尤其是出兵、糧草、後勤、線路等等問題,就不是一介婦人所能瞭解的。
其實不說女人了,就是崔弘等一衆文臣,他們讀過兵書,也能運用一些兵法。
可是,若真讓他們去領兵打仗,估計就是紙上談兵。
別的不說,單單是輿圖,就未必人人能夠看懂。
“對!待會兒讓拓跋勇等幾個武將,多問問有關打仗的具體問題!”
“老夫就不信了,這麼多領軍打仗、戰功彪炳的大將軍,還比不過一個連戰場都沒有見識過的小女郎!”
崔弘有了主意,便衝着拓跋勇等幾個武將使眼色。
他們小動作不斷,小興子這邊已經扯着嗓子喊——
“皇后有令,宣侍中穆正琳覲見!”
“皇后有令,宣侍中穆正琳覲見!”
“……宣侍中穆正琳覲見!”
穆正琳身着大紅的宮裝,烏髮雲鬢,滿頭珠翠。
不像昭陽郡主,穆正琳本來就是個明媚張揚的性子。
她驕傲,她自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骨子裏竟有這麼多的野心。
而皇后娘娘,給她們爭取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穆正琳的野心瞬間被喚醒。
聽到從大殿裏傳出來的一聲聲的宣召聲,穆正琳深吸一口氣,緩步上了臺階。
“臣穆正琳,叩見皇后娘娘!”
“娘娘千歲,千千歲!”穆正琳恭敬地跪拜,行禮。
“平身!”
洛清清含笑說了一聲。
“謝皇后娘娘恩典。”
穆正琳行完了跪拜大禮,便站了起來。
她仿若一朵嬌豔的玫瑰,用鮮豔的色彩點亮了整個朝堂。
王、崔、鄭、許、謝三位相公自然是顧不得欣賞什麼美,他們只覺得心塞——又來一個!
武勳們,原本同拓跋勇一起,頗有些同仇敵愾。
但看在穆家的面子上,對於穆家這個最小的女兒,倒有幾分緩和。
唉,到底是穆家的小女郎。
聽說前些日子還因爲退婚而懸樑。
嘖嘖,小女郎的性子,烈着呢。
若是在朝堂上,他們過於咄咄逼人,把人家小女郎給弄哭了,穆家的一羣男人還不得打上門來?
再說了,好歹都是將門中人。
穆正琳若是出了風頭,整個武勳階層都跟着臉上有光呢。
其他的朝臣們,倒是沒有太多的想法。
不過,這穆家小女郎確實漂亮。
關鍵是那種燦若驕陽、性如烈火的氣質,真的很有魅力。
但,很快,這些人就意識到,玫瑰確實美,卻扎人!
“穆侍中,剛纔崔相公說,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咱們在後方,根本無法預判!”
洛清清沒有在意各方勢力的反應,她輕聲對穆正琳說,“可先賢們又根據作戰經驗,寫出了許多傳世的兵法。”
“本宮便有些疑惑,戰場之事,真的沒有規律可言?”
洛清清的話音落下,穆正琳沒有急着回答。
她略略沉思,緩緩說道,“回稟娘娘,崔相公說得確實有道理。”
“戰場瞬息萬變,卻是難以預測。不過,行軍打仗也不是全然沒有規律。”
“比如營地的選擇,比如固定人數大概消耗的固定糧草,再比如新軍路線,後勤補給等等,這些都是有規律可循!”
穆正琳的回話,十分中肯,並沒有因爲私人原因而有所偏向。
穆正琳知道,她們這些女官能夠走上朝堂,文武百官們肯定不答應。
可她們還是被皇后想方設法地弄了來,朝臣們的牴觸與排斥,可想而知。
但,事實就是事實,不能因爲某句話是從反對者口中說出來,穆正琳就要毫無理由地駁斥。
文武百官們聽了穆正琳的話,禁不住點了點頭——
穆家小女郎還不錯,不像許多女子般感情用事、無理取鬧。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讚賞。
比如一直憋着勁兒想要證明自己“行”的拓跋勇,便主動開口,問了句,“規律?什麼規律?”
“還有,穆家小女郎,你纔多大,可曾上過戰場?”
“咱們領兵打仗,可最忌諱‘紙上談兵’。”
嘴上說得再好聽,卻不會打仗,甚至連輿圖都看不懂可不行!
“拓跋侍郎,請叫我穆侍中!”
穆正琳不愧跟昭陽是“同僚”,兩人的話,幾乎一模一樣。拓跋勇:……什麼侍中!
不過是哄人的花架子罷了。
但,朝堂上,好幾家與穆家是姻親的武勳們都看着呢,拓跋勇不好表現得太過跋扈。
癟了癟嘴,拓跋勇敷衍地說了句,“穆侍中!”
按照穆正琳的意思改了口,拓跋勇心裏到底不忿。
他便有些夾槍帶棒地說,“我是個武夫,不會咬文嚼字地說些官樣文章。”
“咱們軍營裏,講究的是,‘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穆、穆侍中,皇后娘娘既然如此看重與你,你索性就當面展示一二?”
說着,拓跋勇拿出了一份輿圖。
洛清清&穆正琳:……拓跋侍郎,你可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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