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二聖臨朝

作者:福滿多
楊太后從來不是個受委屈的人。

  過去她忍辱負重了太多,在她幹掉先帝的那一刻,她就在心底暗暗發誓:未來的日子,我絕不會再受委屈!

  所以,楊太后不高興、不喜歡了,就會直接說出來:“韋氏,以後沒有哀家的召見,你就不要進宮了!”

  在韋氏再一次抱着兒子跑來邀寵時,楊太后直接發了話。

  韋氏:……

  臉瞬間漲得通紅,她羞憤難當,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楊太后不止驅逐了韋氏,還命人去燕王府傳令:燕王府自今日起,閉門謝客。

  不只是王妃韋氏,就連三皇子這個燕王,也被楊太后關了禁閉。

  三皇子夫婦自是氣憤不已,就連三皇子也覺得母親太過偏心。

  “果然啊,就連親生父母都是勢利眼!過去本王最受先帝寵愛,母后便也最愛本王!”

  “現在秦澤煜當了皇帝,本王成了廢人,母后就開始偏向秦澤煜了!”

  “還說什麼爲了我好!如果真的爲我好,當初她就該把傳國玉璽給我!”

  三皇子因着斷腿,心理徹底扭曲。

  他每天都在怨天尤人,憎恨一切。

  親生母親的“偏心”,更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徹底爆發了,一個人站在燕王府的院子裏,對着皇宮的方向破口大罵!

  楊銀杏嬤嬤,作爲楊太后的心腹,明明已經重獲自由,卻還是被楊太后安排到了燕王府。

  起初,楊嬤嬤的職責,只是規勸、看管韋王妃。

  在王府呆了一段時間,楊嬤嬤驚訝的發現,三皇子的問題比韋氏更嚴重。

  她悄悄給楊太后送了信。

  楊太后卻沒有說什麼,只讓她繼續留在燕王府。

  如今,京城又起波瀾,燕王府的氣氛也跟着變得緊張起來。

  三皇子開始變得很亢奮,似乎正在籌謀什麼,或是參與了什麼。

  楊嬤嬤在宮裏待了二十多年,嗅覺非常敏銳。

  她又給楊太后送了信。

  原本以爲,這一次,楊太后還是沒有回覆。

  沒想到,楊太后竟直接動了手——封府!

  “也好,關閉燕王府,釜底抽薪,就算三郎還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楊嬤嬤看着院子裏那個癲狂的身影,無聲的嘆息着。

  “楊氏!你愧爲人母!”

  “嗚嗚嗚,阿父,父皇,你爲什麼走得那麼早?”

  “三郎錯了,那日三郎不該不聽阿父的話!”

  “母后!阿母,你爲什麼變得這麼偏心?我不是廢物,我想證明給所有人看,我不比秦澤煜差!”

  服用了五石散,又喝了些冷酒,三皇子整個人都處於癲狂狀態。

  他披頭散髮,衣襟大開,又是哭又是罵,最後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徹底昏睡過去。

  他不知道,楊太后命人圍了燕王府,不是因爲故意爲難,而是在救他。

  天邊亮起第一道陽光,百官開始進入大殿。

  按照文武,按照官階,按照尊卑等,百官排列整齊。

  而在一大片的男人裏,卻夾雜着十多個女官。

  王、鄭等大佬:雖然礙眼,可看着幾個月,竟也有些習慣!

  唉,只希望隨着聖人的迴歸,皇后的“監國”職責也能卸任。

  皇后退出了前朝,她的那些女官,也該離開了。

  如此,朝堂也就能恢復往日的威儀、肅穆。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不倫不類、沒規沒矩!

  找到了突厥王庭,秦澤煜已經帶着大軍班師回朝了。

  就在朝臣們看着女侍中們,暗自不滿的時候,殿外響起了內侍們一聲聲的通報聲——

  “聖人駕到!”

  “娘娘駕到!”聖人來了!

  衆人聽到熟悉的聲音,紛紛收斂心神,站直了身體。

  但,緊接着,他們就意識到不對勁——

  等等!

  我、我好像還聽到了“娘娘”二字。

  是我聽錯了,還是內侍們喊錯了?

  他們錯把聖人喊成了娘娘?

  不應該啊,這種低級的錯誤,怎麼可能出現在宮裏?

  難道洛氏也來了?

  這、這算什麼?

  又不是封后大典,聖人也沒有御駕親征,洛氏一個婦人,如何能再入大殿?

  就在衆人驚疑不定的時候,兩道身影出現在了大殿正中的主位上。

  一高一矮,一個神武一個娉婷。

  兩人還牽着手,緩步走到了御座前。

  “清清!”

  秦澤煜沒有急着入座,而是先讓洛清清坐下。

  “謝陛下!”

  洛清清沒有推辭,柔聲道了一聲謝,就姿態優雅地跪坐在主位的右側。

  扶着洛清清坐好,秦澤煜纔來到自己的位置。

  相較於洛清清的優雅高貴,秦澤煜就顯得隨意了很多。

  他輕輕抖了抖袖子,跪坐下來。

  “聖人!”

  到了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看清楚了——

  聖人的身側,果然坐着洛皇后。

  這算什麼?

  帝后一起上朝?

  從古至今,何曾有過這樣的情況?

  就算是那些權傾朝野的太后,也沒有與皇帝並列一席的情況。

  她們大多要退在後面,還要有屏風遮擋。

  關鍵是,她們是太后,不是皇后啊。

  歷朝歷代,哪有皇帝還活着的時候,皇后就能坐在朝堂上?

  聖人,他瘋了不成?

  還有洛氏,聖人發瘋,你也跟着瘋?

  難道你不知道,你這等行徑,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

  你已經被人罵做妖后了,難道還想將這惡名留在史書上?

  “聖人!”

  嘩啦啦,無數朝臣跪倒在地。

  他們伏地大哭,他們痛心疾首,他們彷彿被人刨了祖墳一樣悲憤不已!

  “有違禮制!有違禮制啊!”

  “禮崩樂壞!事不稽古啊!”

  這大虞王朝,是要亂了規矩嗎?

  皇后監國,女人做官!

  如今,皇后更是大喇喇地坐在聖人身側!

  接下來呢?

  還要怎樣?

  難道真的要乾坤顛倒?牝雞司晨?

  秦澤煜高坐的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些朝臣們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他甚至將改跽坐爲盤膝而坐。

  拖來一個憑几,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上面。

  說實話,大朝堂上,這般坐姿非常不規矩。

  可秦澤煜就是這麼做了。

  他單手託在腮,悠閒地看着衆人“表演”。

  彷彿,這是一處非常有趣的戲曲。

  哭鬧什麼的,也需要有人捧場的。

  沒人勸着,沒人詢問,當事人自己哭着鬧着也就沒有力氣了。

  慢慢地,朝堂上安靜了下來。

  秦澤煜這才坐直了身子,不解地問了句,“諸位愛卿,爲何如此失態?”

  當着皇帝的面兒又哭又鬧,若是上綱上線的話,也可以歸爲御前失儀,一個弄不好還能定個大不敬呢。

  王禹等議政堂大佬,還是比較能撐得住的。

  他們雖然也驚詫於洛清清的出現,卻還是忍着沒有開口。

  哭鬧的最厲害的,其實是以御史臺爲代表的清正文臣。

  他們最講規矩,也最喜歡糾正別人的“失禮”。

  看到帝后如此狂悖,他們的反應也就最爲激烈。

  偏偏,秦澤煜還嫌不夠,竟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故意詢問。

  鄭御史,也就是一衆哭鬧文臣的頭兒,直接紅了臉,氣的!

  御史什麼的,就要剛正不阿、以身作則。

  所以,發現聖人言行不合規矩,鄭御史第一個站出來訓斥!

  “聖人,朝堂何等莊重,如何能讓婦人與您並駕齊驅?”

  鄭御史用袖子擦去臉上的眼淚鼻涕,義正嚴詞地訓誡着。

  秦澤煜愈發像個好奇寶寶,“婦人不得上朝?《大虞律》可有明文規定?”

  鄭御史:……沒有!

  因爲這是大家都認定的道理——婦人不可做官,更不可能出現在朝堂上!

  既然是約定俗成的東西,自然也就不會專門用律法的形式存在下來。

  結果,就被秦澤煜抓住了漏洞。

  “聖人,不合規矩!女子無才便是德,國家大事乃男人的職責,女人看顧好後院,便是賢婦。”

  “還有,國無二君。御座之上,也只能有一人!”

  後頭這句話,鄭御史已經算是“苦口婆心”的提醒了——

  皇朝的權柄只能握在一人手裏。

  古今多少帝王,爲了“皇權”二字,父子相殘、夫妻反覆、兄弟成仇。

  秦澤煜倒好,明明已經站到了頂峯,還要主動拉一個人來跟自己“分享”權利。

  這不是簡單的一份家產,而是偌大的天下的。

  萬萬人的生殺大權,萬里錦繡江山,秦澤煜就真的捨得?

  他就不怕洛氏會成爲第二個呂氏?

  作爲臣子,鄭御史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提醒一下這個被美色迷暈了頭的君王!

  “這御座之上,不得有第二個人,《大虞律》可有寫明?”

  秦澤煜繼續好奇地詢問。

  鄭御史:……也沒有!

  因爲沒有哪個皇帝會這麼蠢,主動把自己的龍椅分一半給其他人!

  “聖人!洛氏不賢,她、她包藏禍心,禍亂朝堂!”

  鄭御史被秦澤煜一而再、再而三地懟,也有了火氣,索性開始進行人身攻擊。

  當然,罵人的同時,他還不忘自誇,“老臣對聖人一片赤誠,不忍看到聖人被妖后矇騙,寧願死諫!”

  哦豁,這是苦勸不成,要來威脅咯?

  是不是還想來個一頭撞死到御階上?

  秦澤煜眼底閃爍着興奮的亮光。

  洛清清:……

  親,不要這麼瘋批,你會嚇到朝臣們的!

  “聖人!”

  洛清清原本不想在這個時候開口,因爲鄭御史罵的人是她。

  不管她說什麼,似乎都不合適。

  但,洛清清不能繼續沉默。

  她不想讓秦澤煜在朝堂上展現出瘋子的一面。

  洛清清希望秦澤煜做個千古一帝,賢達聲明,名垂青史。

  而一旦跟蛇精病扯上關係,不管他做出多少功績,都會被人冠上“暴君”的罵名。

  洛清清不願,也不忍心!

  洛清清對於秦澤煜還是相當有影響力的。

  聽到洛清清的聲音,秦澤煜眼底的紅光慢慢消退。

  那股剛剛升起的殺意,也瞬間消失。

  罷了,清清不喜歡殺人,那就饒過這個老匹夫吧。

  鄭御史根本不知道,就在剛纔,他已經在鬼門關繞了一圈。

  “鄭御史,皇后對朕並不二心,所以,她不會成爲呂后!”

  深吸一口氣,秦澤煜難得耐心地跟鄭御史講道理。

  鄭御史卻咬死了一件事,“聖人,有違禮制!事不稽古啊!”

  “婦人不得干政!還請洛皇后退回後宮!”

  說到這裏,鄭御史又似是想到了什麼,補充道:“兩個月前,皇陵慘遭雷擊!”

  “這是先帝在借上蒼之手,用雷神之怒向陛下您示警呢。”

  “女主臨朝,有悖天理!我大虞,危矣!”

  得,這是嫌講道理、以死相逼不夠,又來了個鬼神之說啊。

  秦澤煜的臉色又冷了下來。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憑几上的雕花紋路。

  表面上看,秦澤煜很平靜。

  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生氣了!

  洛清清無聲的嘆了口氣,這次,她沒有開口,而是伸手撫在了秦澤煜的手背上。

  秦澤煜轉過頭,目光落在了洛清清的笑臉上。

  嗯?

  清清笑了?

  還是那副他最習慣、最喜歡的自信的笑容。

  很好!

  清清又有主意了!

  秦澤煜陰鬱的心情,瞬間變得明媚起來。

  怒氣瞬間消散,他開始饒有興致地看着自家清清“坑人”。

  果然,就聽洛清清開口道,“天降神雷?被雷劈就是上蒼示警?”

  “鄭御史,要不要跟本宮賭一賭?”

  “賭?”

  鄭御史正口沫橫飛,慷慨激昂,忽地聽到有道女聲,便禁不住有些怔愣。

  他擡起頭,正好看到高坐着帝王身邊的絕美女子。

  皇后洛氏!

  一個讓朝堂諸公羞憤難當又無可奈何的女子。

  明明出身世家,看着也規矩端方,可總是行狂悖之事。

  誠然,不管是監國,還是臨朝,可能都未必是洛氏的想法。

  秦澤煜這個皇帝如此強勢,如果他不同意,洛氏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

  所以,如此種種,究其根本,都是秦澤煜的意思!

  但,就算聖人有意爲之,洛氏若賢良淑德,就該嚴詞拒絕。

  結果呢,洛氏非但沒有盡到“賢妻”的本分,對聖人予以規勸,反而積極配合!

  這就非常不對了。

  在鄭御史等一衆老學究看來,洛清清就是個妖后!

  鄭御史正在大罵洛清清,沒想到,這個女子不說感到無地自容,竟還敢開口!

  她當朝堂是什麼?

  又當滿朝諸公是什麼?

  不過,鄭御史“耿直”歸耿直,卻也不是真的眼瞎心盲。

  他能夠感受到聖人那毫無掩飾的低氣壓。

  算了,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老夫且聽一聽,你這妖婦到底要說什麼,“賭什麼?怎麼賭?”

  雖然給了面子,鄭御史到底心有不甘。

  他又不忘刺了一句,“朝堂之上,不可兒戲!還望洛皇后想清楚了再說!”

  洛清清:……確實是個不討喜的老頭子。

  用力過猛,都有點兒僞君子的感覺了呢。

  既是這樣,洛清清坑起來,就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鄭御史剛纔說,被雷劈是因爲德行有虧、激怒上蒼?”

  洛清清整理好思緒,不答反問。

  “自然!”

  鄭御史傲然地高昂頭顱,並再次訓誡:“皇后,你貴爲國母,本該成爲天下婦人的典範。”

  “然而,你不賢不德,逾矩亂政,有違天理,蒼天不容——”

  秦澤煜的臉更黑了。

  他的清清,他自己都捨不得讓她受委屈。

  這些老匹夫倒好,竟如此對待清清。

  看來,這人真是活膩歪了!

  秦澤煜眼尾有些發紅,暴虐因子幾乎又要控制不住了。

  洛清清趕忙再次輕撫他的手,並遞給他一個:聖人,彆氣!待會兒看好戲!的眼神。

  秦澤煜看到洛清清的笑容,下意識地勾了勾脣角。

  好吧!

  他相信清清!

  他不會越過清清,直接懲戒某些人。

  不過,他今天不動手,卻會在小本本上記上一筆。

  日後找個機會,他再一起算總賬!

  “鄭御史,您的意思本宮明白了!”

  洛清清安撫好秦澤煜,就繼續跟鄭御史說話,“人品不好,會被雷劈!反之,應該是一樣的,是也不是?”

  比如,被雷劈了,那麼此人一定有問題!

  就算沒有什麼惡名,也是因爲隱藏太深,沒有被發現而已!

  鄭御史:……雖然覺得哪裏不對,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啊。

  他輕輕頷首,“是!”

  洛清清的笑容愈發燦爛,“好!鄭御史既這麼說,那咱們就賭一賭!”

  “唔,我賭三天內,鄭御史的府邸定會被雷劈!”

  鄭御史:……好個妖婦!你罵我!心裏很是不爽,不過,鄭御史卻有些瞧不上洛清清——

  這是狡辯不過,開始拿“詛咒”泄憤了?

  真真是市井潑婦的做派。

  罵不贏人家,吵架吵輸了,就咒人家出門被車撞、走路掉排水溝。

  再惡毒些,還可以罵人家生孩子沒屁眼兒!

  ……都是無能的做派。

  唉,堂堂一朝皇后,居然也是這等潑婦行徑。

  鄭御史滿心鄙夷,甚至都不想跟洛清清說話。

  四皇子抄手站在隊列前方。

  他看着那個身着朝服的美麗女子,再看看一臉嫌棄的鄭御史,莫名覺得“熟悉”。

  曾幾何時,他也如同鄭御史這般,覺得洛清清有毛病。

  而事實證明,有毛病的人,從來都不是洛清清,而是他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凡人!

  四皇子還精準地看到了洛皇后脣邊的一抹笑,嘖,好一派胸有成竹、淡定從容。

  四皇子雖然不知道洛清清會如何取勝,但他就是知道,洛清清一定能“賭贏”。

  在“賭”這件事上,皇后娘娘還真是沒有敗績呢。

  四皇子默默在心底爲鄭御史點了一排蠟,看向這位曾經教過自己讀書的老先生的目光,也充滿了同情。

  你說說你,惹誰不好,非要惹洛皇后?

  她只是看着柔弱可欺,實際上呢,她是比秦澤煜還要可怕的存在!

  “鄭御史不說話,這是默許了?”

  洛清清居高臨下,自然沒有錯過鄭御史臉上寫着的“鄙夷”二字。

  她不以爲意。

  甚至還能再次無聲地安撫秦澤煜。

  鄭御史不肯開口,那她就主動詢問。

  鄭御史:……

  這妖婦還真是得寸進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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