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投喂
什麼雌龍雄龍，小酥糖根本分不清，只是感覺那裏好像有奶喝。
可纔剛碰到，就被拽開了，一點都還沒喫到。
糖糖委屈地嗚咽一聲，眼圈一紅，大顆大顆的淚珠涌出眼眶，順着圓嘟嘟的臉頰滾落，餓到心碎，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紅龍澤維爾煩躁不耐，命令道：“哭什麼？不準哭。”
被當成媽媽要奶喝，他還沒生氣，這傢伙倒先哭上了？
哭聲雖沒有很吵鬧，但龍族感官敏銳，澤維爾又情況特殊，暴躁易怒，難以自控。他一點都沒有哄幼崽的心思，毫不猶豫就把小傢伙扔了出去。
力道不輕，也不算重，糖糖並沒有摔疼。
但飢餓感越來越重了。
他一邊嗚嗚哭着，一邊又往紅龍爬去。
澤維爾皺眉，毫不猶豫推開。
小酥糖被大龍爪呼嚕了一下腦袋，身體不穩，向後歪倒下去。然後，他又爬起來，再次朝紅龍爬去，十分執拗。
三番五次下來，澤維爾都懶得動了，趴在地上，巨大的龍尾在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溝壑，煩躁不耐地嘖了一聲。
他脾氣跟好可是一點都不沾邊，自認爲也不喜愛哭的幼崽，不可能放下身段去哄。
在禁咒的影響下，他發了許多次瘋，那失控暴戾的狀態，別說幼龍，即便是力量不俗的巨龍都有些發憷。所以，像艾倫這樣的熊孩子龍，都不會跑到這邊來玩。
這隻幼崽卻是絲毫不懂得懼怕，反倒格外黏他。
澤維爾內心煩悶，冷聲警告：“不準鑽我肚子，不然我殺了你。”
小酥糖眨巴了一下眼睛，淚珠滾落，吸吸鼻子，也不知有沒有聽懂。
或許是動物天生對危險的敏銳感知，正想再鑽的小糰子停住，不情願地收回了小爪子，然後委委屈屈地放在了自己扁扁的肚子上。
幼崽舔舔嘴脣，咽口水，很想喝香甜的奶了。
過了一會，澤維爾感覺似乎過於安靜，反應過來是那小傢伙沒哭了。
他偏頭，用眼角的餘光掃去，不由頓住。
因爲他竟然看到幼崽在自力更生——拔草喫。
一隻還沒斷奶的肉食龍族，在喫草？這是餓傻了吧。
澤維爾有些難以直視。
那些龍是怎麼照顧幼龍的？
讓一隻幼龍餓成這樣，還莫名其妙來了這裏，要是剛好碰上他發瘋，這幼崽怕是屍骨無存。
但這些，跟他都沒關係。
他不在乎這幼龍會變成什麼樣。
奧爾登說這是他的孩子。他的記憶確實有些缺失，但他可不覺得自己的性格，會跟誰繁衍後代。
澤維爾閉上眼睛，沉默休憩，暗紅如血的龍鱗在陽光下折射出森然的寒光。
忽然的，他感覺到一點動靜，睜開眼睛，殺意一閃而過。
是幼龍的小爪子碰到了他的爪子。
觸感軟嫩脆弱，輕輕一捏，就能碎裂。
澤維爾破壞慾涌起，隨即很快又壓了下去，一種異樣的感覺取而代之，緩緩漫了上來，讓他很不舒服。
他的爪子後移，冷着臉和幼崽拉開距離。
小酥糖不管不顧，又挪挪胖屁股，主動湊上前，還把自己辛苦揪的兩簇草往澤維爾的方向推，奶聲奶氣：“嗷嗷~”
澤維爾思索一秒，有些不敢置信，“給我喫？”
小酥糖不回答，又推了推。
澤維爾沉默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只幼崽投喂。
澤維爾斂了神情，很不客氣地拒絕了。
小酥糖有些失落，癟了癟嘴，然後抓起一把小草塞進自己嘴裏，吧唧吧唧，yue，吧唧吧唧，yue……
一邊喫，一邊乾嘔。
畫面有些好笑，又有點心酸。
幼崽顯然被草的苦味刺激得難受，但因爲餓，還是忍不住塞嘴裏喫，自己哄自己。
澤維爾閉眼趴在地上，過了一會，像是難以容忍，忽的起身扇動翅膀，輕鬆飛上高空。
喫草的糖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風吹跑了，跟風滾草一般，骨碌碌滾了好幾圈，終於停下來躺在地上時，整隻龍都是懵的。
過了一會，小酥糖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似乎被扔下不管了，雙眼又淚汪汪的。一邊傷心，一邊又覺得餓，看着天上柔軟蓬鬆的白雲，都感覺冒着濃郁誘龍的奶香味，忍不住舔嘴脣，伸出小爪子，對着空氣一抓一抓，但什麼都抓不到。
這更讓龍難過了。
而另一邊。
雷霆傭兵團是近年崛起的隊伍，實力不弱，有着豐富的探險經驗，不然也不會敢接需要前往魔獸森林深處的任務。
小隊剛成功獵殺七級冰魔獅，雖說有隊友受傷了，但面對高級魔獸，這種程度的損失已經相當不錯。整支隊伍的氣氛都愉悅而輕鬆，準備好好慶祝一番。
但就在這時。
遠方突然傳來轟然聲響，巨大的黑影席捲而來，遮天蔽日，聲勢驚人。
他們仰頭看去，發現竟是一頭暗紅色的巨龍飛過高山，襲向森林。
不由得面色一變，心中駭然。
龍怎麼突然出現了？！
任何人都聽說過巨龍的強大可怕，但真正看到和聽聞完全是兩回事。那無法形容的龐然大物，極致的壓迫力，被籠罩在陰影之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瀕臨死亡的恐懼，心臟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緊，無法呼吸。
理智告訴自己應該躲藏起來，可渾身僵硬，雙腿發抖，根本無法動彈。
身體控制不住打顫。
在殺死高級魔獸時，他們以爲自己的實力稱得上強，但碰到龍族，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渺小。在巨龍面前，他們就像是一隻螻蟻，實力差距如同天塹。
所幸，那隻巨龍並沒有攻擊他們，而是直接飛了過去。
過了許久，傭兵隊的人都還是難以緩過神來。
臉色十分難看，沒有了絲毫輕鬆。
巨龍的無視，是值得慶幸的，但也高興不起來。因爲這也恰恰說明了，他們並不被對方放在眼裏。
他們太弱了。
他們暗暗咬牙，決定回去再多加嚴格訓練。
紅龍對此一無所知，當然，他也毫不在意。
沒過多久，紅龍就又飛了回來，爪子還拎着一隻新鮮獵物，九級魔獸角牛，肉質緊實肥嫩。
澤維爾垂眸，首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的幼龍，眼角掛着淚珠，朝天空伸爪子，一張一合，握住團空氣，塞進嘴裏，吧唧吧唧，喫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非常沉浸入戲。
澤維爾一臉嫌棄，懷疑他餓壞腦子了。
澤維爾把獵物扔到地上，隨意用鋒利的爪子一劃，割下一塊牛腿肉，扔到小酥糖懷裏。
天降牛肉，差點把幼崽砸扁了。
真是父愛如山，無比沉重。
小酥糖笨拙地爬起來坐着，雙爪抱住幾乎跟自己一樣大的牛肉，張嘴努力咬。
咬，咬，咬……
鬥爭了好久，都還是沒能咬下一塊肉來，口水倒是流到下巴上了。
澤維爾轉頭瞥一眼，就看到這一幕。
他頓了頓，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太久沒見過剛破殼的幼龍，印象中龍族都是無堅不摧無所匹敵的，這麼弱的龍，還真……難得一見。
澤維爾以爲是牛肉太大塊，肉筋韌勁，就撕了根肉條扔過去，但小酥糖張嘴喫，也還是沒能成功喫下去。
澤維爾皺眉，擡起幼龍的下巴，掰開嘴一看，牙齦上只有剛冒尖的小乳牙，跟白米粒似的，顯然還沒有切割肉的能力。
剛獵到的魔獸根本不適合幼崽。
澤維爾沉着臉，直接將肉扔到地上。
小酥糖懷裏一下空了。美食近在眼前，卻不能喫，怎麼能不難受。龍崽崽哭了，小爪子捂住臉，嗚咽得很可憐。
稚嫩的哭聲讓澤維爾更煩了，情緒糟糕，爪子無意識劃拉地面，刨出深深的凹坑。
“閉嘴。”澤維爾冷聲命令。
小酥糖哭聲一頓，捂臉的爪子放下一點，露出淚汪汪的眼睛，突然打了個哭嗝，肚子也跟着叫了起來，還是一連串的咕咕叫。
他噘了噘嘴，沒忍住，又繼續哭了起來，只是哭聲壓着，低低抽泣，聽着更讓人心疼。
紅龍尾巴一甩，將旁邊的石頭拍成了粉末，面色陰沉，咬了咬牙，嘴角還沾着獵物的血跡，好似下一秒會控制不住把幼崽也吞了的模樣。
但他盯了幼崽兩分鐘，倏地揮動翅膀，又騰空飛遠。
再次回來時，小酥糖面前像下雨一般，落下圓滾滾的果子，幾乎瞬間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糖糖愣了愣，立即忘了哭，爬過去，好奇地扒拉了一個果子，湊近用鼻子嗅了嗅。
是熟悉的奶味！
糖糖瞬間兩眼放光，上嘴就咬，同時用小爪子摳，只是果皮太厚，不是那麼容易喫到。
澤維爾冷着臉，切了個乳香果，有些粗魯地塞到幼崽嘴邊。
糖糖伸爪抱住，用力暴風吸入，咕咚咕咚地貪心喝着。澤維爾沒有育兒經驗，看他喫得着急，就順手擡得更高，幾乎將整個果子殼蓋到了幼崽臉上。
理所當然的，乳汁全倒出來，灑了糖糖一臉。
真·洗面奶。
澤維爾動作一僵，大概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糖糖一臉懵逼，呆了幾秒，然後就伸出舌頭，舔舔嘴邊的果汁，濃郁香甜的奶味讓他陶醉地眯起眼睛，絲毫不被洗臉影響。
整整五大個乳香果下肚，糖糖的肚皮鼓了起來，喫得很飽。
他咧嘴露出粉嫩的牙齦，朝澤維爾可愛地笑了。
“嗷嗚~”
亮晶晶的眼裏，滿滿都是對澤維爾的喜歡和親近。
澤維爾有些詫異，隨即反應過來。幼崽不就是這樣，給點喫的就是媽，換做任何一隻龍給他喫的，他都一樣會笑得那麼燦爛。
澤維爾的神情冷下來，又趴到一邊，一如既往。龐大的身形，就像是一座暗紅色的高山，冰冷堅硬，孤獨屹立。
他已經習慣了。
會給這隻幼龍弄點喫的，不過是今天心情還行，看在同族的份上，隨手投喂，免得在他眼前餓死了，其他龍吵着他而已。
澤維爾閉眼休息，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慢慢挪動，悄悄靠近他。
奶香味也在不斷湊近，甜膩得過分。
澤維爾鼻子動了動，睜開眼睛。
果然，那隻煩龍的幼崽爬了過來，還擅自伸着爪子貼上他的下巴，歪頭傻笑。
澤維爾神情不變，冷淡地和他對視半晌。
然後，終於忍不住，一把拎起幼崽的胖腳，帶到一個水潭子前，扔進水裏，上上下下連涮好幾下，跟涮火鍋裏的肉一樣。
糖糖還沒反應過來，就整隻龍倒過來，被迫一頭扎進涼涼的水裏，渾身溼淋淋的。
他遲鈍地被涮了好幾下，纔回過神，然後哈哈哈笑了起來，揮舞着胖嘟嘟的爪子和腳，玩得很開心。
直到把奶味都洗掉了，澤維爾才把他提溜起來，在空中來回狂甩，把水抖幹。
糖糖一點都不怕，反而很喜歡這種舉高高的遊戲，甚至配合地左右晃腦袋，揮動小翅膀，甩了不少水到澤維爾身上。
澤維爾：“……”
糖糖兩眼彎成月牙，朝他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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