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質問
艾林此時正坐在工作臺前，用一張布擦拭着桌上的機械裝置。
“你遲到了一分鐘。我讓你每天下午六點鐘準時到這裏。”他頭也不回地說到。
“老師，學院五點四十五分下課，你是不是也該給我一點喫飯的時間。”拜倫的語氣聽起來意外的強硬，這讓艾林不禁轉過頭來。
這個孩子表情凝重，他直直盯着艾林，眼神中充滿了懷疑和不信任。
“你副樣子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遲到還有理了？”艾林不知道這個傢伙今天喫錯了什麼藥，但還是非常剋制。
拜倫走到艾林的跟前，他兩隻手拍在桌子上，神色嚴厲地看着自己的老師。
“告訴我，你和範海辛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艾林教授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他努了努嘴，不知道要怎樣告知拜倫纔好。
“你爲什麼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
在這個燈光尚未完全開啓的地下空間中，拜倫站在陰影內，而艾林教授的臉則呈現在光明之中。
“一個明知道自己要揹負殺人罪名的獵探，卻願意將自己的匕首作爲信物通過我交到你的手中，這是怎樣一種信任的程度？你們兩個之間的關係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一個非常明顯的問題，那就是在範海辛即將踏上殺害德古拉男爵的路途前，他使用了狼血。這個人寧願接受狼血所帶來的詛咒而得到更大的力量。”
“非常碰巧的是我恰好認識德古拉男爵，也同他見過面，並且我還同他的女兒算得上一定程度的朋友。”
“在和這個女孩交流的過程中，我發現男爵一家人其實並不是從巴黎城遷到斯莫村的。因爲男爵的女兒告訴我，他們一家來自拿破崙南境的夏暮城。”
艾林教授的瞳孔瞬間在光亮之中瞪大了，見到他這副驚訝的模樣，拜倫的神色更加嚴肅了起來。
“凡是拿破崙的人們都應該知道，夏暮城永遠不會有明亮的白天，而是一直處於陰暗的黃昏和黑夜之間。這就導致那個地方有一個著名的傳說，那就是夏暮城是厭惡陽光、熱衷黑暗的吸血鬼大量聚集的地方。”
“那麼，有關範海辛接受了狼血詛咒的線索和男爵一家來自夏暮城的線索，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狼人和吸血鬼這一對宿敵種族。”
拜倫從身後抽了一張椅子擺在工作臺的面前，坐了上去。他死死盯着艾林教授的眼睛，觀察着他的表情。
“爲什麼範海辛殺人了，他殺死的人偏偏就是德古拉男爵，並且範海辛身上恰好還攜帶着狼人的詛咒，”拜倫緊皺眉頭。
“告訴我，艾林教授，德古拉男爵就是吸血鬼對不對？範海辛不是去殺人的，而是去狩獵吸血鬼的，對不對？！”
“並且你知道這一切，這也是爲什麼你會相信來自範海辛的信物，也願意相信範海辛做這一切有他自己的理由。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樣的理由究竟是什麼？你特訓我的目的，是否也和這一切有關係？”
這一連串急促的問題拋在艾林教授的眼前，他無奈地笑了笑，右手不停撫摸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從身上掏出一根香菸點燃吸了起來。
“不愧是卡爾·威爾遜的兒子，範海辛那傢伙也算是沒有看走眼。”
他深深吐出一口香菸，淡藍色的煙朝着工作臺上的檯燈撲去，拜倫聞到了煙味刺鼻的味道。
“範海辛，的確是在狩獵吸血鬼。不過這並不是他目前作爲一名流浪獵探所接受的懸賞任務，而是出於私人的目的。”
“什麼目的？是不是和我父親有關？”拜倫急切地問到，他的身子前傾，對這一段歷史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艾林教授愣了愣，思緒逐漸飄到了二十年前。那時候衆人尚還年輕，甚至願意稱呼各位爲朋友。
儘管不是實質上的朋友，但起碼也一起經歷了生死。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算是對拜倫這個問題的回答。
見他這副模樣，拜倫強硬的態度瞬間就軟了下來，他頓時明白，並不是老師要刻意隱瞞什麼，而是自己對這一切都不夠了解。
“一切都要從哪裏說起呢？曾經的過往就像黑暗裏的深淵，除了將你越陷越深以外，回憶過去根本不會起到任何的作用。對於範海辛那個人來說，他永遠都走在路上，從來不會屈服，也不會沉湎於過去，他只向前看。”
“是嗎？”拜倫低下頭，從自己的腰間掏出了父親贈予自己的左輪槍，放在艾林教授的面前，這是他特意回到寢室去拿的。這把左輪槍一直放在拜倫的枕頭下，每個夜晚都陪伴着他入睡。
“那如果這些回憶，能夠讓一個已經失去了他父親的孩子更加了解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呢？”
看見那把左輪槍，艾林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他伸出自己那雙瘦弱、枯黃的手臂，輕輕捧起這把陳舊，但被保養得很好的武器，可見其主人是多麼珍視它。
“威爾遜”他撫摸到了被印刻在槍柄上的文字。
“三個月前，在我父親被狼人也或許是被其他人殺死的前一個晚上，他給了我這把槍。他說，自己的右手已經廢掉，再也不能平穩地舉起手槍瞄準敵人。”
“父親告訴我，他的右手是在一次狩獵中受傷的，可範海辛告訴我並不是那麼回事，而是有人故意傷害導致了他悲慘的現狀。”
“艾林教授，或許你無法理解，但我希望你能夠明白。十八年來，我第一次真正瞭解父親曾經的身份，他明明有過這樣傳奇的、故事般的經歷，但我卻一無所知。而正當我有了機會，去聆聽有關他的傳說時，這個人卻已經永遠離開了。”
拜倫緊緊握住拳頭，他的胸口裏燃燒着火焰。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還有一些未竟的事業，或許我可以繼承他的意志。或許，我可以幫他完成他的遺憾。那些曾經的陷害也好，背叛也好，我可以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沒有人能夠再傷害我的家人。無論是濟慈，還是母親。”
拜倫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起父親蒼白的屍體躺在自己面前的模樣，浮現起自己的父親是被警官安德烈所陷害的猜想，而那個傢伙此時正享受着自己名利雙收的生活。
艾林看着眼前這個男孩臉龐上涌現的黑暗，想起了範海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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