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部分
沒有任何迴應,厲中信呆呆地坐在地上,緊緊握着程世的手。程世的手冰涼無比,已經完全腫脹變形,上面的戒指也跟着程世走了。厲中信心如刀割,緊緊閉着眼睛說道:“程世,我快撐不下去了,真的,你要是再不醒來我真的……”
猛然間,厲中信噤聲了,他低頭看了看程世的手,腦袋一陣發熱。他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壓抑的情緒像是一團熱浪衝向喉嚨,厲中信咳嗽了兩聲,地上濺起一灘血跡。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程世放在了地上,大步走了出去。
“把那天送過來的片子再給我放一遍。”
“這……”付霖有些爲難,這個時候再看這種東西不免會衝動。“片子都被我們收起來了,還是不要看了……”
厲中信臉上沒有表情,只是伸着手,冷冷地說道:“拿來!”
第二次的命令,付霖知道沒有退路了,只好走到檔案室,拿出那個小巧的錄影帶。大屏幕緩緩拉下來,厲中信的頭擡起來,按下按鈕,嘈雜的聲音再一次衝進了這個無比安靜的房間。
旁人尖利的笑聲,程世壓抑的痛苦表情,還有最後一刻當孫衛晨大聲說厲中信已經死掉的事時,程世露出來的那種絕望神情。每一秒鐘,每一個片段的轉換,都像是一次煉獄的折磨,厲中信拿着的遙控器都已經被攥得不成形,可是還是一直堅持看到最後。
短片結束,付霖在旁邊微微鬆了一口氣,結果厲中信竟然又坐起身重新播放。這一切讓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厲中信到底想幹什麼,是想深深地銘記在心裏,還是想痛到麻木。
忽然,付霖愣住了,死死地盯住大屏幕。在厲中信反覆回放的一個片段處,程世的手被砸出了骨節,上面血肉模糊。孫衛晨用腳踩着程世手上的戒指,程世掙扎着往前爬,要去拿回屬於他的東西,最後,程世的手被活生生砸斷。
厲中信笑了,付霖看到了他眼角的淚痕。他曾經以爲程世相對於厲中信不過是一個帶着曖昧關係的戰友,而今才知道他們每天的脣槍舌戰裏面包含了多少的感情。的確,只有一個人能讓厲中信亂了陣腳,能讓他迷了心智,也能讓他心痛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厲中信轉頭看了付霖一眼,付霖給了他一個眼神,厲中信便關上了遙控。隨後手機響起,付霖幫厲中信接了電話。
“這麼久才發現麼?和你玩個小小的遊戲,沒想到你這麼愚鈍,看來真是難受過頭了……”
周圍的人很自覺地撤出了屋子,電話掛斷。厲中信冷笑了一聲,聲音裏透着無限的陰森之氣。這個屋子估計每個角落都已經安上了高端的監控儀器,厲中信這十幾天的癡情不知道感動了多少人,希望程世還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要不然以後的日子拿出這麼甜蜜的證明看不到豈不是很虧的一件事。
厲中信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平生第一次被人家當猴耍。就連一雙手的細節都沒有發現,還捧着那完好無缺的手整天以淚洗面。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可笑,對方直接殺了程世哪夠打擊,打了程世哪還會把他扔在那裏等着厲中信去救,這麼面目全非的一個人竟然就沒有想去查過他的真實身份……
衝動真的可以矇蔽人的大腦,厲中信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地愚蠢,不過他感謝這份愚蠢,或者說感謝這個結果。對於他來說,什麼都抵不上程世還活着這個消息讓他更想去感恩。
孫衛晨開着車提前十分鐘就候在了Lason的住處,這是一個“加州風格”的鄉野別墅,裏面有湖景,有歐式田園風格的小木屋。高級別的高爾夫球場,還有一個英格蘭風格的大花園。看得孫衛晨驚羨不已,Lason是陳先生的貼身保鏢,移居美國的加拿大人。和陳先生的關係很好,也很喜歡中國文化,經常沒事做的時候就和陳先生下圍棋。
十分鐘之後,大門緩緩拉開,只有孫衛晨一個人被全身檢查之後帶了進去。而且進去之後見到的不是Lason本人,而是他的一個助理,助理只留了一句話,這個人,要好好留着,最好給養好了。
孫衛晨一聽這話立刻傻了眼,程世現在躺在類似於監獄的地方,全身都殘廢了,還能養好麼?恐怕要重新造出一個人來纔有可能。孫衛晨沒有任何說話的機會就被請了出去,到了車上之後心一直很焦躁,當時只是爲了自己一時痛快,誰知道程世這個人這麼有用。幸好程世的臉還留着,要是照當時的打算,現在就萬劫不復了。
程世坐在水泥地上,愣愣地看着對面的牆壁,腦子裏面不知道在想着什麼。現在他的身上已經沒有前些天的痛苦折磨了,所有的地方都壞了,麻木了,有的地方很是猙獰,連程世都不想再看一眼。最好,最好厲中信不要知道自己還活着,也不要來救他。他不想讓他面對這樣的自己,也不想以一個廢物的身份去活着。
腳步聲響起,程世知道孫衛晨又來了。每天他都會來這裏報道一次。說幾句他認爲是毀滅性打擊的話,然後再折磨程世一番,彷彿程世臉上的痛苦已經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開門!”孫衛晨不耐煩地大吼一聲。
程世輕輕合上眼皮,懶得去看那張令他作嘔的臉。孫衛晨倒是不在乎,給了旁人一個手勢,坐在了給他搬過來的椅子上。過了很久,孫衛晨粗厚的嗓音才傳過來,“過了這麼多天覺得怎麼樣啊?比被男人草的日子還要好過一點兒吧?”
程世沒有睜開眼,甚至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孫衛晨冷哼了一聲,又慢悠悠地說道:“你就裝吧,早晚有你裝不下去的一天。不過厲中信算是比你沉不住氣,他直接找到了陳老頭子那裏去了。不知道你倆是不是要去陰曹地府勾搭了,程世啊,你說你長的人模狗樣的,怎麼連女人都不會搞啊……哈哈……對了,對了,我忘了,你還有一個兒子呢!敢情您的**還真是沒白長……”
孫衛晨自說自導了半天,程世仍然是毫無反應。孫衛晨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擡起腳就要朝程世的身上踹去。結果腳就那樣停在了半空中,孫衛晨猛然間想起了今天白天自己都做了什麼,現在自己又該做什麼。想到這裏,孫衛晨恨恨地放下腳,大吼道:“把他給我擡到那邊的那個護理室去。”
來到陳先生的住處,厲中信彷彿又回到了北京。陳先生的愛好還是沒有改變,他住不慣歐式別墅,永遠都是紅磚黑瓦的老房子,一個種滿着花的大院子。
這一刻還是到來了,等了十多年,直到這段記憶已經在腦海裏塵封,陳先生還是醒過來了。垂暮之年竟然還清醒了過來,與其說是醫學界的奇蹟,不如說是天不饒人。
厲中信每一步都走得很鎮定,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經是凶多吉少,只是希望能在最後一刻見程世一眼,哪怕是死,也要陪他走到最後。
廳堂上的老人如同一塊人間化石,蒼老得不成樣子,如果不是因爲他在笨重地呼吸,厲中信會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醒過來了。時隔多年,陳先生早已隱退江湖,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陳先生也只是感覺僅僅是昨天而已。
厲中信站在陳先生的面前,刀刻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西邊的牆面上掛了一張黑白照片,上面的笑臉如此純淨美麗。厲中信幾乎忘了這個女孩曾經的模樣,如今見到,就好像時光倒流,一下子又回到了20多年前,那時候年輕氣盛,不懂得掩飾,不懂的包容,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曾經的真實,也不會有那次車禍,更不會有如今程世所承受的一切。
厲中信朝那個畫像深深地鞠了一個躬,不是爲了求得原諒,只是一種尊重。慢慢退出了那個屋子,厲中信又來到了陳先生的身前。這次,他離陳先生的距離很近,近到可以看清他深邃的眼睛裏面到底埋藏了多少仇恨。陳先生心臟嚴重衰竭,恐怕已經時日不多,厲中信知道,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會給自己最愛的女兒一個完美的交待,否則他也不會掙扎着醒來。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來的目的了麼?”陳先生的嗓子已經極度沙啞,說話非常費力。
厲中信平靜地說道:“您應該知道我來這裏的目的吧,你嗓子不好,我就不硬求着您迴應我了。我也只是想說,當年眭鑫的那場車禍是一場意外,我想您很清楚。但是您該解決的人是我,不是程世,他和眭鑫沒有任何關係。”
“我以爲你是來祭奠眭鑫。”陳先生皺着眉頭說道。
厲中信的臉上沒有任何溫度,他知道,陳先生喜歡心理暗示,喜歡挖苦,喜歡拐彎抹角,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他依舊沒變。所以厲中信直接旁若無人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會給我個痛快的死的。程世也是,弄不好你不會讓我死,直接讓程世死,還是在我面前死去,最後落得和你一個下場。”
這話正中了陳先生的心,陳先生面部表情變得輕鬆了很多。他從座椅上蹣跚地走了下來,幾步的路程走了很久,厲中信也沒有朝前走,只是靜靜等着他的到來。陳先生到了厲中信的面前,使勁揚着脖子看了他
一眼說道:“你要看看他麼?”
這句話是一個巨大的誘惑,厲中信的手攥得緊緊的,上面的青筋爆出。陳先生用柺杖杵了一下地,旁邊的牆上自上而下拉下一個屏幕,厲中信現在對這個東西極其憎惡,但是這可能已經是最大的寬恕了,最終還是沒能親自到他的身邊,厲中信的脣邊盪開了一抹苦笑。
屏幕上面放的是程世的錄像,就是程世現在的每一個情況都展示在厲中信的面前。屋子裏面的人進進出出,不知道在忙碌着什麼。厲中信的心微微顫抖着,他在等着那個拍攝點聚到程世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朝一個角落移去,先是背影,接着是側臉,最後是正臉。厲中信看到程世的那一刻程世也靜靜地朝遠處看,他的臉一如既往的瑞麗標緻,只是毫無表情。厲中信貪婪的看着程世的那張臉,你真的沒有死,你真的還活着……或許,程世,你是不是也可以感覺到我在看你?
程世坐在一個椅子上,雙腕和腳踝處圍了一圈的東西,東西很細,但是放在身上很明顯。厲中信立刻把目光朝那裏看去。鏡頭拉近,厲中信瞬間冷汗齊下。
這可謂是慘絕人寰的刑罰,厲中信只是聽說過,卻從未見到過。電極從程世的一端接入,又從一端接出,清晰的畫面幾乎刺瞎了厲中信的眼睛。不可以,絕對不要,厲中信的臉已經變得極其蒼白,嘴脣也開始哆嗦起來。
“真的那麼恨麼?你爲什麼不給你的女兒積一點兒德?日後見到你的女兒,你敢讓她叫你一聲爸爸麼?”厲中信終於嘶吼了起來,他的身後多了兩排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
陳先生眼角的皺紋抖動了一下,最終沒有說話。
親自實施電刑的人是孫衛晨,他現在才明白爲什麼要煞費苦心地恢復程世的身體,給他留一張好的面孔。假如身體殘廢,沒有知覺,這麼好的享受豈不糟蹋了,要是沒有那張表情豐富的臉,他的那些痛苦又怎麼能表現得淋漓盡致呢?
恩賜
第二章
Lason坐在厲中信的身邊,這個優雅的歐洲人有着深邃黯豔的眼睛,深寒透體的眼神。
絲綢質感下面是白色肌理,顯得並不是很健壯。他側頭冷笑,用不太標準的中文在厲中信耳旁說道:“看他死完你纔可以死。”
厲中信的眼睛裏面閃過一絲寒光,他抓住Lason的手臂,面上冷笑。旁邊衝上來三個人企圖遏制厲中信的動作,但是晚了一步,刺耳的低吼和清脆的聲音同時傳來,Lason的手臂瞬間折斷,他沒想到厲中信竟是如此好身手,不禁咬牙後退,旁邊衝上來的三個人表情凝滯,厲中信一個上前扼住了Lason的頸脖。
Lason的臉色瞬間青紫,厲中信手上的力度越發變大,他一把拽斷Lason額前的棕色頭髮,旁邊的保鏢在陳先生的眼神之下才敢出手阻攔。厲中信如同失去理智,根本不停手,抽手頂膝,猛的撞擊過去,Lason摔得七葷八素,擡眼竟看到厲中信的腳,猛地一個黑影襲上臉面,等到厲中信收回腳,Lason的臉上竟然已經血肉模糊。
忽然,屏幕裏面出來劇烈的嘶吼聲,厲中信猛地一驚,看到裏面的程世已經是渾身**,額頭上面的青筋爆出,瞳孔都要從眼睛裏面爆出來。厲中信因爲動作僵直已經被三個大漢亂拳擊倒,直接跪倒在地,頭髮被狠狠地拔起,臉直直地對着屏幕。
每一處的電擊都直接對準程世身體最脆弱的,敏感的部位。電壓和電流強度在不斷地變幻,程世的身體已經如同篩糠,整人人血汗淋淋,受不住的極度痛苦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劇烈呻吟,厲中信霎時間覺得血脈盡斷,眼睛前面一團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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