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會 登榜會正式開啓
新的木屋是間極“潦草”的危房,地基不穩,四面牆壁搖搖欲墜,其上橫七豎八釘着幾塊木板作頂,風能刮進,雨能漏進,與屋外天光一併漏進的鐘聲在其間一圈圈迴盪,卻不能使桌前一對師徒凝重對峙的面龐有絲毫動搖。
“我剛出生時,算命先生就說我命裏與水犯衝,一輩子離水越遠越好。十歲那年,我掉進湖裏,差點被水淹死,由此產生了對水的恐懼……”
二人間面容略顯稚嫩的徒弟率先開口,語氣微沉,一雙玉石般純粹的眸子緊緊盯着對面人的表情,企圖從他面上尋出哪怕一絲動容。
奈何對面外表清冷孤絕的師父不爲所動,就連語氣也分外漠然:
“哦?不能和水沾一點邊,那你爲何要叫虞淵?”
“淵是學識淵博之淵,就跟沙漠裏沒有一丁點水一樣一樣的。”
“逆徒虞淵,你執意如此,忤逆爲師的意願?”
“逆師昭明,不要再強人所難了,有些事,我真的無法……”
一張四方的桌子,二人相對而坐,對峙半晌,誰也未讓步分毫。
反倒是夾在師徒之間,踩在長條木凳上的劍靈看不下去了,他覺得自己必須說點什麼,於是清咳兩聲,禮貌地彰顯自己微弱的存在感:
“我說你倆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不就洗個碗嘛,至於搞得好像什麼苦情戲一樣?”
虞淵坐在餐桌前,掃一眼桌上的殘羹冷炙,面上神色堅毅,分毫不讓:
“聖人曾經雲過:做飯不洗碗,洗碗不做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可廢!”
昭明迷惑眨眼,暗地裏思索究竟哪位聖人曾雲過這句話,未果,遂放棄。
劍靈更加迷惑,伴隨迷惑而來的是巨大的憤怒,因爲飯是他做的,菜是他燒的,和虞淵半點關係都沒有!
劍靈覺得自己應該拍案而起,痛斥虞淵,但他還來不及動作,便聽一聲巨響,桌上碗碟顫了三顫。
虞淵拍案而起,痛斥昭明:
“昭明你還有沒有良心,按照約定,上上上次就該輪到你洗碗了,結果每到這種時候,你不是往外跑就是氣息奄奄往牀上一躺,非等我洗完才能好,問你怎麼了你說小拇指劃破皮,再不休養它就自己好了,不虧心嗎?”
昭明企圖以聲音大掩蓋自己的理虧:
“逆徒,這就是你和爲師說話的態度!你身爲關門弟子,關着關着就把爲師房子燒了這件事我都還沒找你算賬,你居然爲了洗碗這種區區小事,和我計較?
他一副“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鬧”的委屈姿態:“再說我受傷又不是假的,你不是看過我小拇指的傷口嗎?”
“以你的修爲,站着讓我拿刀砍都不一定受傷,一定是你爲了逃避洗碗,自己弄的!”
劍靈聽不下去,以更大的聲音將吵架聲遮蓋:
“你們吼什麼吼,吼什麼吼,不知道這房子蓋得非常勉強,一陣稍大點的風吹過來都會塌,聲音那麼大,不怕把房子吼……塌,嗎?”
恰好此時一陣清風拂過,小屋和屋邊青草一齊在風中搖曳。
劍靈終於也壓低聲音,確認風過之後,小屋的四面牆壁僅僅是有些傾斜,卻沒有倒塌的趨勢,才舒了口氣。
“不就洗個碗嗎,搞得像要命一樣!”
他實在受不了二人,怒氣衝衝將桌上碗碟一收,最後惡狠狠瞪他們一眼,轉身走進廚房。
待廚房的竹門關上後,鬥雞似的互相瞪視的師徒二人擊了個掌,坐回長凳上,露出得逞笑容。
昭明掏出瓜子,津津有味地翻閱新出的《走近崑山》第三期;虞淵摸出鏡子,伸手撥弄自己額前碎髮。
偶爾昭明目光透過八卦報間隙,嫌棄地看虞淵一眼,搞不懂自家徒弟爲何能如此臭美,像一隻將要開屏的孔雀。
有時虞淵也通過鏡子折射的角度,不屑地一瞥昭明,不理解自家師父爲何能如此八卦,簡直像瓜田裏的猹。
彼此眼神在空中交匯時,面上便露出虛僞的笑容,心裏卻止不住吐槽對方。
辰時一刻,鐘聲再起,距登榜大會還有一個時辰,師徒二人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出發。
二人內部再如何嫌棄打鬧,平日裏糙得不行,但彼此皆是注重對外形象之人,於是互相打量對方儀容。
虞淵簡略地將昭明從上掃到下,確定沒什麼問題後,率先誇讚道:
“衣冠楚楚,相貌堂堂。”
然後等待昭明回誇。
昭明也難得說了句人話:“風度翩翩,呃……”
“還差一個詞。”
虞淵一雙桃花眼閃閃發亮,以期待的眼神鼓勵對方說下去。
昭明搜腸刮肚,好半天,才痛苦地憋出一個:“氣息,那個奄奄?”
虞淵黑臉,轉身就走:“混蛋師父,知道你沒文化,誇不出人可以不誇。”
身後“唰”地響起劍拔出鞘的聲音,殺氣激盪,危房終於塌了。
虞淵一個激靈,撒腿就跑,袖袍如雪,於劍靈的叫罵聲中凌亂飛舞。
二人話不投機,僅師慈徒孝了一小會兒又被打回原形,到主峯後互相沖彼此哼了一聲,便分別入席。
巳時正,鐘敲三下,迴盪雲霄,登榜大會正式開啓。
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弟子校場之上,旗幟飄揚,莊嚴肅穆,各家各派弟子身着代表門派的弟子服飾,分門別列,意氣風發。
六月朝陽明亮刺眼,山間草木瘋狂抽條,蔥鬱盎然。一羣少年人立於校場之上,身形如鬆如竹,眼神鬥志昂揚,竟襯得朝陽也短暫失色。
那一刻,拋卻身份門派家世乃至容貌修爲,他們變得無比相似——意氣風發的少年人,修真界未來的希望。
雲閣席位之上,本次登榜大會裁決者一一入座後,唯正中央的席位空缺出來,一時惹得衆人議論紛紛。
“你說各家各派及天機樓的裁決者都入座了,那中央這席位是空給誰的,誰有那麼大能耐,能坐正中央?”
“會不會是昭明尊者?”
“……雖說,那位,呃,確實厲害……”
崑山派的站位在前排正中,左側靠近廣野張家,右側則是雍都趙家,虞淵恰好站於右側最邊緣,因存在感過低,津津有味地圍觀了一場討論,
“但是,依那位的性子,當裁決者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但凡在夜宴上見識過昭明霸道的人,紛紛發聲表示贊同。
“對的,應該不可能有那位……。”
“我首先強調我對那位絕無偏見,但有他的話公平何在,公正何在,天理何在。”
“……”
虞淵在心裏搖了搖頭,心道這些仁兄還是太過委婉了。
此次十五位裁決者中,天機樓與各家各派各出一人,崑山出的當然不可能是昭明,而是四師弟的師父——崑山最公正嚴明的洛長老。
而此時雲閣之上,昭明卻趁左右無人注意,若無其事地邁步走上雲閣高臺的裁決席。
他負手而立,飄逸廣袖遮住拎在身後的椅子,一派高人風範地走到洛長老身邊,清咳一聲,開口道:
“老洛啊,掌門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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