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傳送它雖遲但到
湖畔傳來隱隱約約的哭聲,高低起伏,不是一個人在哭,而是兩個。
虞淵連忙閉氣,暫時沒敢冒頭,而是選擇悄悄遊遠。
一是怕驚擾了岸上說話之人被當變態對待,二是怕被當做近來鬧得沸沸揚揚的崑山十大未解之謎之一——鏡湖鬼影處理。
“……瓏兒,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樹影入湖,鸝聲宛轉。第一個說話的女聲過於耳熟,虞淵幾乎在一瞬間反應過來,這次又是女主的塑料姐妹——沈茶茶。
說來好笑,他與沈茶茶只在悲風原見過一次,但就算不記得沈茶茶的樣子,虞淵也死死記得她的聲音。
受傳送影響,他經常在湖底聽沈茶茶講女主壞話,日日內容相似,只談話對象不同。
但今天似乎格外不同。
沈茶茶說完後不久,便聽女主故作冷淡卻帶着哭腔的嗓音響起:
“我拿你當好姐妹,把自己當初與家人失散的事告訴你,可你卻偷了我的玉佩,冒名頂替我的身份。茶茶,是我瞎了心,從未想過你竟是這樣的人!”
虞淵直覺這句話有些不對,暫且留了下來,並偷偷從儲物符中拿出留音石,以防萬一。
“我真的知錯了瓏兒,你先別衝動,給我幾天時間,我去和他們說清楚,說這都是一場誤會,你纔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好不好?要是你親自去拆穿我,你哥哥一定會殺了我的。你忍心看着我去死嗎?”
宋凝瓏陡然沉默,頂着兔子般紅腫的眼看着湖面,一顆心如晃盪的碧波般搖擺不定。
她盯着湖面上自己和沈茶茶的影子,眼睫一眨,忽然道:
“茶茶,說謊是不對的,人做錯了事就必須承擔代價,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會在哥哥面前說情,保護好你……啊——”
垂柳千絛,碧絲萬頃的盛夏湖畔前,一聲驚叫將犯困的鳴蟬驚醒。
在場三人裏,誰也沒想到沈茶茶會忽然動手。
畢竟大家都是修士,長時間閉氣不是難事,還能在水裏淹死不成?
然而宋凝瓏的柔弱總能大大出乎虞淵預料。她在水中拼命掙扎,似乎已經忘記如何閉氣,大口大口嗆着水,而岸上的沈茶茶在最初的驚慌失措後,表情冷靜到近乎冷血地清理現場。
眼見女主真的快被水淹死,虞淵連忙游過去將人從後撈起,施展身法帶她破水而出,順便將二人身上水珠烘乾。
乍見虞淵,沈茶茶一雙裝滿清純的眼猝然瞪大一倍,讓她看上去比原先清純了一倍不止。
她指着虞淵,面色幾乎一瞬間轉換爲欣喜:
“二師兄,我正想找人來救瓏兒,你在真是太好了。瓏兒,快讓我看看,你沒事吧。”
宋凝瓏躲開沈茶茶伸出的手躲在虞淵身後,暑氣縱橫的青天白日下抱着自己渾身哆嗦。
虞淵看着沈茶茶,皮笑肉不笑:
“找人救命需要先把岸邊的腳印擦掉?沈師妹,執法堂走一趟吧。”
“我,我和瓏兒只是在玩笑,不是故意的,你說是不是,瓏兒?”
沈茶茶後退兩步,見宋凝瓏無動於衷,開始哭起來。
一切又回到最開始。
沈茶茶哭,宋凝瓏也跟着哭,一個梨花帶雨,一個楚楚可憐。
沈茶茶選手聲音稍低時宋凝瓏選手就高音壓制,宋凝瓏選手的聲音剛從虞淵左耳出來沈茶茶選手的哭聲就立刻從右耳進去,層次分明,挺久了除了腦袋有些亂,竟還挺有韻律。
虞淵和着節拍不自覺拍手應和。
二位姑娘忽然就不哭了,齊齊看着虞淵,不明白他爲何要鼓掌。
虞淵連忙回神,拿出傳訊玉牌通知執法隊。
沈茶茶見狀,忽然直直朝虞淵衝來,似乎要把他撞下湖去。
虞淵側身一躲。
沈茶茶縱身一躍,投身湖中,邊掙扎邊喊救命,一系列操作看傻了岸上的虞淵和宋凝瓏。
眼看湖水快沒過她腦袋,虞淵也顧不得通知執法堂,正準備施術先把人弄上來,便有人快他一步,乘着一個巨大的酒葫蘆將沈茶茶從水裏救出,上岸清風拂動細柳,帶起一陣醇厚酒香。
來人紫袍金帶,墨發半挽斜插金簪,氣質頹唐,一副疏狂浪蕩子打扮,說話聲音卻氣急敗壞:
“崑山二師兄,你沒看到我妹妹掉進水裏了嗎,爲何見死不救?”
虞淵莫名其妙地看宋凝瓏,再看看一日前纔打過交道的宋冽琅:
“這不救了嗎?”
倒在宋冽琅懷中的沈茶茶忽然虛弱睜眼,短短片刻,眼中又沁出兩行清淚:
“大哥,我沒事的,我落水只是意外,與二師兄和瓏兒無關,我們只是起了爭執,你別誤會,也別怪他們。我想回去,你現在就帶我回家好不好?”
虞淵終於明白她方纔之哭並非悔恨,只是拖延時間,跳水也是苦肉計。
他心裏吐槽沈茶茶話題轉換實在生硬,有明顯的邏輯漏洞,好心糾正道:
“他沒誤會你落水和我們有關,他誤會的是我見死不救。”
沈茶茶麪色有片刻僵硬,看錶情應該是在心底罵他,就和在鏡湖邊罵宋凝瓏一樣。
宋冽琅被虞淵這麼一說,也意識到這話題轉得似乎有些刻意。
但他看了一眼自己懷中虛弱無助的妹妹,在視線掃到安然無恙的虞淵和他身後的宋凝瓏時,臉陡然沉了下來:
“又是你?宋姑娘,你三番五次糾纏於我,看在茶茶的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但每次你出現茶茶就會受傷,如此倒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居心了。你是她的朋友,難道不知道她從小怕水嗎,爲何還要約她到湖邊來?”
宋凝瓏躲在虞淵身後哭: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虞淵不在意他們的家庭倫理大戲,但在意沈茶茶在崑山公然行兇還未處罰,於是清咳一聲,掏出留音石,鐵面無私打斷三人的強行誤會:
“給你們看個好東西再吵也不遲。”
說罷他以靈力催動留音石,其中記錄的聲音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與昭明吵架的三個要訣,其一……”
“不好意思拿錯了。”趁三人情緒中斷的空檔,他假裝一點也不尷尬地重新拿出一枚留音石。
“……我會解釋你纔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給我點時間好不好……”
當沈茶茶的聲音從留音石中傳出時,宋冽琅的臉已黑得不成樣子。
他家小妹五歲起便與家人失散,自那以後,母親整日以淚洗面,臉上再不見笑意。
宋家這些年一直在尋找小妹的消息,提供線索換取報酬者無數,卻沒有一次是真的。而那些想故意冒充宋小姐混入宋家的人往往都付出了慘烈代價。
直到半月前母親病重,他來到崑山,在夜宴上無意發現這個名叫沈茶茶的女弟子。她身上的玉佩與小妹走失時佩戴那枚一模一樣,又能說清走失時的各種細節,以至讓被驚喜衝昏了頭腦的宋冽琅沒有仔細查證,便信了她的話。
甚至離間他與親生妹妹,讓她受盡委屈。
想到這裏,宋冽琅看沈茶茶的眼神足以稱得上陰寒,然而當他的目光轉向宋凝瓏時,眼神又柔和得能滴出水。
虞淵對這種無縫切換的眼技只能道一聲佩服,他上次見到能與之媲美並勝出的眼神,還是段成璧眼底三分涼薄的扇形分析圖。
一場鬧劇於無聲中消弭。
臨走前宋凝瓏忽然拉住虞淵的衣袖,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在宋冽琅警惕的目光中對虞淵耳語:
“謝謝你,二師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幫我的。”
虞淵沒深想,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
“總不可能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等人來救你,如果你自己不爭氣,我救你多少次都沒用。下次記得,有話說話。”
他始終忘不了女主在悲風原上的那句名言。
作爲一本百分之九十的內容都在虐女主的書,原著中沈茶茶用玉佩在魔尊與宋家面前冒認女主身份也是一大虐點。
女主因沈茶茶被自己的親哥哥百般羞辱,明知真相卻因顧忌姐妹之情不願說出實情。最終魔尊利用沈茶茶在宋家的身份,蠱惑其傳遞情報,全滅蘭臺宋氏滿門,大力挫傷仙盟。而女主的哥哥直到戰死前一刻,都堅定不移地擋在妹妹身前,拼盡一切爲她尋一條生路。
他至死都不知道,拼命想保護的人早已因他傷痕累累,而用命開闢出的,卻是給罪魁禍首的活路。
“我知道,從前是我錯了。”宋凝瓏朝他點了點頭,無比認真地承諾,
“下次開始,我就不要你救了。”
虞淵心說這你說了可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得看天。
再次通知執法堂後,距離登榜大會第二關開始只剩一盞茶時間。
自從夜雲崖回來,虞淵的御劍許可證就被冷酷無情的三師弟吊銷。他不敢頂風作案,只好將殷切目光轉向宋冽琅。
宋冽琅和他舊怨未消,原本想假裝看不到,但對方好歹幫了他一個大忙,如此太過忘恩負義,讓小妹看見也不好,便捏着鼻子讓虞淵乘上酒葫蘆,隨他乘風破浪,往主峯而去。
二人到達主峯時,重奕道君也纔剛剛壓軸到場。
宋冽琅的飛行法器實在太有個性,一出現便吸引周遭各色目光,待虞淵從酒葫蘆上跳下來後,議論聲四起,讓他想低調也不行。
“這是什麼組合?北域五仙客和青樓四冤化敵爲友了?”
“又或者詩酒仙投敵,要當青樓第五冤?”
看臺上林風致一臉被背叛了的憤怒,待虞淵頂着所有人的目光苟苟祟祟溜入校場百人之列時,他立馬下去揪着宋冽琅的衣領拼命搖晃:
“你說過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的,好朋友之間就要同仇敵愾,你怎麼可以投敵?”
宋冽琅淡定抽回衣領,喝了一口酒:“我沒說過。”
“行勝於言!不行,你是怎麼在短短一天之內和他好上的?如果我和他一起掉進湖裏,你先救誰?如果我和他打架,你幫誰?快說啊,你沉默是什麼意思!”
“……”
*
那邊虞淵鑽入校場後左右環視,發現某三個不是很熟的人一個站東北,一個站西南,一個站東南,於是一點也不刻意地選擇了西北位置,假裝互不認識。
倒不是爲了避嫌,主要是他沒喫早飯。
西北方風水好,張開嘴就能飽。
待人到齊後,重奕目光向下掃視一圈,點了點頭,雙掌靈力翻涌,向上托起。
周遭靈力匯成漩渦,直往中心區域移動,不多時他手中便出現一座建築的虛影,隨着源源不絕的靈力加持,虛影越來越大,逐漸凝出實體,懸在校場上空。
無論是校場上,還是看臺上都驚異連連。
“竟是璇璣天境!”
“想不到謝大宗師所做的璇璣天境竟還在世間流傳。今日得見,死而無憾!”
就連宋冽琅都不自主地從座位上站起,不顧儀態地罵了聲髒話。
若自己再謹慎一些,不被搶了擂,此次進入璇璣天境一探究竟的也該有自己一份。
在場衆人一半激動難言呼吸急促,一半不明所以雲裏霧裏。
虞淵正好屬於後一半,他左右環視,隨手一抓就是一隻激動得臉都漲紅了的歐陽,問:
“敢問歐陽道友,璇璣天境是什麼,謝大宗師又是誰?”
“你真是陣師,還是中州人,怎麼連這都沒聽過?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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