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這裏是燙的。”
她稍微走快點姿勢就會變得很彆扭,所以她磨磨蹭蹭的,她在邊走的同時,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滴滴做響,她知道是徐箋川在給她發消息,她並不想看。
徐箋川一擡頭就看到她走了過來,照常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先她一步地跑到她面前,把她整個人抱進了懷裏,然後也不管是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密密麻麻的吻就落了下來。
林荷衣被他親得直縮腦袋,她不太敢拒絕的太厲害,臉頰被人親親蹭蹭的,她只能語氣嗡嗡道:“你別這樣,好多人。”
她皺着眉板着臉,用小小的力氣推拒着他,徐箋川難得沒有爲難她,見她難爲情,就真的鬆開了手。
然後把手裏的關東煮塞進了她的手裏:“餓了吧。”
小女朋友依舊是那樣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看起來沒什麼胃口,但也沒有拒絕他遞過來的東西,拿起裏面的一串丸子就吃了起來。
粉白的小臉喫得微鼓,可愛的像只在嚼着胡蘿蔔的小兔子,徐箋川覺得自己的手開始癢了,輕輕地捏了捏林荷衣的臉。
“回家把寶寶。”說完就牽起了女朋友軟軟的手。
林荷衣一路上磨磨蹭蹭的,感覺難受的要命。
她掙扎地甩開了他的手,黑色的大眼睛沾上了些許霧意,神色不知是難堪還是羞赧。
徐箋川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爲什麼會露出這樣的情態。
喉結上下滾動着,眼神也變得逐漸深沉了起來,那目光在一寸又一寸地**着她,林荷衣有種自己此時不着寸縷的錯覺。
徐箋川湊近就能聞到一股很淺的甜腥味。徐箋川背對着她彎下身:“寶寶上來吧。”
林荷衣看着他寬闊的背,猶豫了一會趴了上去。
——
她嗓音嘶啞地無法出聲,淚水打溼了枕巾。
懵懂的靈魂被身體的疼痛牽連得同屏共振,明明只是身體在疼,爲什麼靈魂也這麼疼呢?
她有些不懂,思來想去她發現可能是因爲她真的喜歡過徐箋川吧,所以現在纔會這麼痛。
但想清楚了也沒什麼用,沒有人在乎她痛不痛。
就像屠夫不會在乎被他宰殺的豬痛不痛一樣,他們只在乎能不能喫上肉。
在意識快要昏迷之際她聽到徐箋川一下又一下地親着她的臉頰:“寶寶,等一過年我們就去領證好不好?”
語氣深情又溫柔:“好喜歡寶寶,一想到以後都能和寶寶在一起,就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說完攥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得也好快好快。”
被淚水浸得痠痛的眼睛微微睜開,看見了一雙迷戀又渴望的眸子,不知道爲什麼她反駁道:“你根本就不喜歡我。”聲音很小,因爲她沒有力氣了。
如果這種喜歡也能算喜歡的話,那麼喜歡這種東西,真的比恨還噁心。
然後她就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徐箋川愣住了。
“我喜歡你的。”他嗓音委屈的要命:“寶寶你摸摸。”
他固執地攥着林荷衣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面貼。
他的心在跳。
然後再用她的手背貼上自己的臉龐:“這裏是燙的。”
“我喜歡的寶寶。”
“我喜歡的……”
然而林荷衣已經失去了意識,他所有證明的舉動都是徒勞。
怎麼會不喜歡呢?
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他喜歡她喜歡地快要死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歡一個人,她怎麼可以覺得他不喜歡她呢?
他已經很努力地去學着怎麼喜歡一個人了,但好像……失敗了。
——
關於兒時的記憶,令徐箋川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一個墓碑。
那個墓碑是他爺爺的,他的爸爸是有名的企業家,母親在當時是一個出名的演員,是他的爺爺把他帶大的。
那個老人是個古板又兇戾傢伙,他爺爺的父親是民國時期的包工頭,早期賺的每一錠銀上面都覆蓋着一條血淋淋的冤魂,後來到了他的爺爺,做得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買賣。
倒賣軍火,各種黑暗鏈條交錯縱橫。
可能這世上真的有報應吧,在這個男人中年的時候,他的腿被仇家連根斬斷,從此只能在輪椅上面生活,也因此性格變得陰晴不定。
他就是在這個老瘋子手底下討生活的。
後來這個老瘋子死了,死的時候瘦得像把枯柴,看起來一點也不體面。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這個人的遺像前,不管別的賓客哭得怎麼撕心裂肺他都不爲所動。
他知道他應該擠出眼淚來的,這樣才合理,但是他就是哭不出來。
匆匆趕回來的母親用柔軟的手掌握住他的手,眼角眉梢還帶着未乾的淚痕:“阿川怎麼不哭啊?”
他轉過頭,很平靜的回答:“我哭不出來。”
他不會哭,也不會笑,看起來像個沒有感情的木雕。
別人的情緒無法感染到他,他彷彿天生就失去和別人共情的能力。
後來媽媽把他帶回了房間,繼續柔聲地哄道:“乖,阿川,要哭啊。”
徐箋川很努力地擠眼淚,可就是擠不出來。
“我做不到,媽媽。”
他的媽媽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繼續溫和道:“哭。”
“阿川,哭。”
“我……”當他想要再一次重複自己上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脖子被女人狠狠地掐住了,女人笑得還是溫和的,那溫和的笑臉彷彿蠟一般凝固在了那張秀麗的臉上。
“哭啊!”
“你哭啊!”
“你給我哭!”
他感覺氧氣都被抽走了,他被掐得整張臉都紅透了,女人的手纖細羸弱,但對於年幼的他來說那就是殘酷的繩索。
直到他的臉因爲缺氧而變得青紫,女人才放開手,他劇烈地咳嗽了出來,眼角也溢出了生理淚水。
然後他的脖子又被女人攥住了,他被摜到地上,後腦勺磕在大理石的地板上。
“哭,這不是能哭出來嗎?”
“阿川好棒,媽媽知道阿川肯定能夠做到的。”
後來他知道,他的親生母親有着精神病遺傳病史,當年是瞞着父親嫁進的徐家,而他是一個繼承了他媽媽病態基因的精神病,他們都感受不到別人的感情,但她的媽媽成爲了一個出色的演員。
並也要求他也和她一樣。
他要學會成爲一個正常人。
哭、笑、憤怒、委屈、愧疚…這些情緒都很好僞裝,他也一直沒有出過什麼紕漏。
可是。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
他現在是真的很難過啊……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沒有僞裝過,他感覺他的身體是失控了是擺鐘,多巴胺的分泌和心跳的加速都爲一個人所牽動。
如果這都不是喜歡的話,那什麼纔是喜歡呢?
他如果知道,他會學着成爲最喜歡最喜歡她的那個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