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晚安。”
只見丹尼爾開口道:“你年邁的父親此時正躺在洛杉磯最大的醫院裏,你的母親讓我來通知你回去。”
卡伯特的笑容此時完全僵住了,像是沒聽清:“什麼?”
說完就打算離開,結果被人叫住了:“你最好去附近的商場裏換一件衣服。”
“你現在身上的味道比平民窟裏的流浪漢好聞不到哪裏去。”
卡伯特聽了有些尷尬,心想自己身上的酒味可能是有點重了,但沒這麼誇張吧?這傢伙今天說話怎麼這麼難聽?
他有些鬱悶,但也沒有去計較,只是對林荷衣道:“抱歉了親愛的,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要是不介意,到裏面坐一會,等他們玩得差不多了我打電話讓他們送你回去。”
“不用。”丹尼爾又開口了:“我們住一起,我送她回去。”
——
等上了丹尼爾的車,林荷衣還沒有從剛纔產生的猜忌的尷尬中回過神來。
天色其實已經黑了,她慶幸這昏暗的天色掩蓋住了她的窘迫,她又有點犯病了,明明她不是這種會隨便懷疑朋友的人。
可能確實是被丹尼爾的突然出現給嚇到了。
“你平時在學校就是和這種人渣在一起浪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嗎?”丹尼爾語氣很冷,在聽他說話的時候林荷衣常常忘記在年齡上自己纔是姐姐。
來紐約這麼久,她笨手笨腳過、丟三落四過、甚至還出手傷人過,每次在她覺得自己快要觸碰到丹尼爾的底線,丹尼爾會對自己口出惡言時他都沒有。
這是丹尼爾唯一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哪怕這句話主要罵得不是她。
她心裏有些不舒服:“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我跟他不熟,家裏的長輩相互認識而已。”對於自己的父親他都不太看得起,何況卡伯特這樣的二世祖。
朋友,呵。
——
“哦,我的小伯特,你總算是來了。”女人一頭蓬鬆的棕色捲髮,臉上的濃妝有些花了,見到卡伯特來了連忙走過去擁抱住自己的兒子。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卡伯特身上換了一套正裝,彷彿是剛去辦完正時回來,一副人模狗樣,光看外表絕對沒人能夠猜到此人在幾個小時前還在花天酒地。
“據說是心臟病又發作了。”
“懷特伯伯不是說父親以後心臟病不會復發了嗎?”卡伯特根本不相信:“而且父親這幾年也確實沒有發過病了。”不然家裏不可能連藥都沒有。
“父親沒事吧?”卡伯特罪關心的還是他老子的生命安全,要是他爸死了,他可就不能繼續花天酒地了。
“不太好,送過來的晚了,醫生說再晚一點可能真得要沒命了。”
“哦,shit,肯定是他又開始酗酒了。”
——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左右了,這個時間點蔣秀臻已經睡下了,屋子裏靜悄悄的,她走在丹尼爾後面,沒有和丹尼爾搭話,丹尼爾想去牽她的手把她帶進屋,卻被她下意識地躲開了。
丹尼爾回過頭。
林荷衣也有一點尷尬,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躲開,明明之前她都不會躲的。
丹尼爾頓了頓,收回了手。
”洗漱了早點睡吧。”
“晚安。”
——
林荷衣今晚又開始吃藥了,因爲她發現自己又開始有些神經質地胡思亂想了。
那藥的副作用是助眠,喫完藥沒幾分鐘她睏意就開始上涌了。
房門被打開了。
——
她被一個高大的身體簇擁着。
哪怕時在藥物作用下的深度睡眠還是讓林荷衣感到了極度地不適,她蹙着眉一副隨時快要醒來的樣子。
“不想牽手?你不想牽我的手想牽誰的手?”丹尼爾掐着女孩的面頰詢問着,哪怕他深知自己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此時他心裏滿是破罐子破摔的暴戾,他甚至希望林荷衣此時從熟睡中醒來,他真的受夠了這好朋友遊戲了。
前一句質問又冷又兇,後一句又軟了下來:“躲開以後還偷偷看我?怕我生氣?”
“怕還躲?”
吻又落了下來。
“寶寶。”
——
人一旦選擇去擁抱纏繞住藤蔓,皮肉就會和它長在一起,只有將那寄生的根系從血管裏面拔出,才能讓自己不再腐爛。
初中時她讀過一首詩,叫《致橡樹》,如果愛人是棵橡樹,她絕不能做纏繞在他身上的藤,她必須也是樹,是一顆木棉樹,能夠和橡樹一起分擔風雨,一起擁抱泥土的腥氣。
詩人告訴她,愛情就應該是這樣。
可她想要成爲一顆樹時卻被貪婪的藤蔓奪走了養分,她無法成爲橡樹或者是木棉樹,她只是一棵易被風雨折斷的樹苗,藤蔓長在她的身上,盤旋着如同樹根一樣成爲了她的一部分,讓脆弱的樹苗看起來更加粗壯。
她從未遇見橡樹或是木棉樹,等待她的只有那可惡的藤蔓,可見詩人的世界總是過於理想,教給她要成爲樹,卻不曾交給她如何擺脫藤蔓一樣的愛情。
綿密的吻讓她即使深陷夢中也彷彿難受得快要窒息,交纏在一起的四肢讓她本能的恐懼,她被巨大的藤蔓簇擁着。
它就這樣纏住她的一切,她想睜開眼睛,卻也只能在藥物的作用下沉入更深的黑暗裏。
——
第二天她又起晚了,當她睜開眼睛時只覺得腦袋痛得厲害,身上也不怎麼舒服,黏膩到噁心,像出了很多的汗。
她強打着精神從牀上起來,跑去衝了個澡,草草洗漱之後就出了房門。
媽媽房間的門最近總是緊閉着,懷特叔叔並不是從早到晚都有時間照顧媽媽的,照顧媽媽的護工會在她和丹尼爾離開之後到家裏來。
媽媽不會出來和她還有丹尼爾一起喫早飯的,媽媽除了剛來的那幾天有和他們一起喫過飯,之後便一直窩在房間裏,像是有什麼心事似的。
她其實也有了心事,那就是,她想要帶着媽媽搬出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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