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原世界線林荷衣
所以我長成了一個陰沉刻薄又自卑敏感的人,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我的母親叫蔣秀臻,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哪怕我厭惡她厭惡到一想到她就作嘔,我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我記事的很早,在別的孩子還渾渾噩噩的時候,我就知道很多事情了,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事情,甚至不明白憑什麼我這麼小就要爲大人的愚蠢和負面情緒負責。
蔣秀臻不是個情緒穩定的女人,我也不是個天賦異稟懂事省心的孩子,在那五六十平米的單身公寓裏面,年輕的單親媽媽和她那招人厭的孩子會發什麼簡直是不言而喻。
在情緒崩潰到極點的時候她會罵我,她說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說她遇到姓林的就是倒黴,如果不是爲了我的撫養權,她根本不會過得這麼苦。
每次聽到這種話我就覺得噁心,既然沒有能力養我爲什麼要爭我的撫養權?讓我陷入到貧窮還有她的情緒漩渦裏,這種日子又是我想要的嗎?我又有得選嗎?
她爭撫養權到底是爲了我還是爲了她自己的面子,呵,誰他媽的又說得清呢?
每次在學校上課的時候,老師用一種黏糊又誇張的語氣歌頌母愛無聲的偉大時,我就心想:真他孃的放屁,蔣秀臻恨不得全天的人都知道她爲我付出了多少,我可真是倒黴,一出生就讓她給道德綁架。
後來蔣秀臻的工作性質發生了鉅變,她沒空養我了,把我像丟垃圾一樣地丟給了徐穎蓉,然後我成功地過上了寄人籬下的生活,笑死,我這不滿六歲的生命活得可真他媽的精彩。
徐穎蓉有個兒子叫梁懷瑾,梁懷瑾是梁氏集團的大少爺,他媽就他這一個兒子,每天除了圍着他轉什麼也不用幹,他還有這一羣圍着他捧臭腳的朋友。
簡而言之,就是我想要的但沒有的他都有,我羨慕他。
因爲羨慕,我想要和他教朋友,但是他不缺朋友,我能夠看得出他很討厭我,每次帶着我玩的時候都不情不願,我很盡力地去迎合他。
我一點也不喜歡玩泥巴,我也不喜歡爬樹,更不喜歡被人用水槍把渾身都射得溼漉漉的。
徐穎蓉每次見我回來都皺眉,雖然沒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她什麼意思。
她嫌我髒。
但是她從來不會嫌棄梁懷瑾髒,因爲梁懷瑾是她的兒子,而我並不是她的女兒,我的媽媽叫蔣秀臻,是個脾氣很臭,而且在普世意義上是個失敗者的女人。
普世意義上的成功女人是徐穎蓉,有錢有閒,沒事就招一羣闊太開開茶話會,活得優雅又體面。
我想,等我長大了,我肯定不要成爲蔣秀臻,我想要成爲徐穎蓉。
哪怕我已經盡力在討好梁懷瑾了,梁懷瑾也並不喜歡我,他有一次把我騙到郊區的一個公交站,自己打車走了。
我是路癡,我不認路,我害怕極了,蹲在公交站臺哪裏哭,哭得滿臉都是淚。
周圍的路人見到我嫌棄地離遠了一點,甚至有人出言抱怨:“哪裏來得小孩在這裏鬼哭狼嚎?”
小孩放聲大哭的樣子肯定是不夠體面的,我在委屈的時候也做不到體面。
我哭了很久,幻想着有一個大叔叔或者是大姐姐出現在我面前,蹲下來詢問我:怎麼了?是不是和家裏人走散了?
然而我等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天上的月亮都出來了,在怎麼努力地哭嚎都流不出眼淚的時候,我被警察帶走了。
這是一個很丟人的經歷,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哭過了。
因爲哭沒用,不會有人在意的。
我好討厭梁懷瑾啊。
我討厭他的自私、傲慢、目中無人。
我討厭他帶給我的難堪和傷疤。
但是我和他生活在一個屋檐下,我就是一個寄生在他們家的毒蘑菇,我沒有資本去討厭他。
我必須喜歡他,和他打好關係。
我要強迫自己去欣賞他,這樣才能做到不去嫉妒他。
——
我在梁懷瑾家寄住到了十四歲,蔣秀臻日理萬機根本沒空來管我,再加上我們之間本就相看兩厭。
我和梁懷瑾的關係因爲時間的打磨加上我的刻意討好,緩和了不少。
他從看到我就散發出明顯的厭煩信號,到後來的逐漸習慣。
當然也有可能他依舊不喜歡我,只是因爲逐漸長大,懂得了一些成年人之間的體面。
我當時挺傻的,我以爲我是他的青梅竹馬,殊不知在他眼裏我就是一個跟班拖油瓶,心情好的時候逗上一逗,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直接一腳踢開的一條狗。
我想和梁懷瑾在一起,我羨慕他擁有的一切,我也想擁有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和他在一起。
我逐漸張開了,我小時候像爸爸,張開了卻開始像蔣秀臻了。
梁懷瑾對我態度的緩和,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因爲我這張臉。
我有的時候會站在鏡子面前,看着我的這張臉發呆。
我忍不住地去想,萬一、萬一真的能成呢?
——
在我十六歲那一年,梁懷瑾提議說想要和我到外面去開房,我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突然。
明明之前我向他表示好感的時候他並不感冒,甚至還讓我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太想要過我想象中的那種生活了。
我答應了他。
——
我成爲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丑角。
當我以爲我是梁懷瑾的女朋友時,我看到了他和一個和我長得有些相似的女生在一起。
那個女生叫蔣欣怡。
我看到了梁懷瑾低頭附在她耳邊說話,眼睛裏面都是溫和又細碎的笑意。
他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我。
我其實不想哭的,從小時候被丟到公交站那一次,我就發誓我這輩子再也不要哭了的。
但是那天我就像淚失禁一樣眼淚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
我不明白爲什麼,爲什麼他這麼對我,我依舊還是喜歡他。
我的眼淚也都給了他。
更可悲的是我完全分不清我喜歡的是他,還是他其實代表着某種我臆想中的——完美的生活。
我不想被人看不起。
我不想被叫野孩子。
我也想可以無憂無慮地穿着髒衣服到處跑。
但是我好像生來就不配擁有。
在這滾滾塵世之中,無人爲我而來。
——林荷衣(原世界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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