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if線(皮囊)
鏡子裏面倒映着一張稚氣未脫的面龐,圓圓的眼睛,有些嬰兒肥的臉蛋,鑲嵌在這樣一張臉上的平庸五官,頂破天了也不過只能算得上是可愛,哪一處都和美女搭不上邊。
我長得可真不像媽媽的孩子,這個認知讓我有些垂頭喪氣。
我拿起了梳妝檯上的化妝品,開始細細地修繕自己的眉眼,化完妝之後的我有着纖長的睫毛,恰到好處的臥蠶,濃密漂亮的眉毛,和紅潤且有氣色的嘴脣,勉勉強強地擠進了美女行列。
我要是就長我妝後這樣就好了。
我不禁地回憶起了幾個星期前媽媽對我說的話。
“你看看你自己,滑滑滑滑滑,長成這樣一副樣子,你往人家花滑運動員裏面站不覺得自己是個醜小鴨嗎?以前勉勉強強水平還可以,現在膝蓋摔成這樣,你拿什麼和人家去爭?”媽媽細細的眉擰了起來,說出來的話帶着怒到極致的刻薄。
媽媽說得是實話,但有些實話就是這樣的傷人。
我低下頭打量着自己還固定着木板的膝蓋,突然覺出了些許迷茫出來,像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要是不能繼續滑冰了,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一一!”
“一一!”
我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於是我拄着柺杖然後起身,艱難地走到了陽臺,低頭就看到了懷瑾熱情洋溢的笑臉,他用兩隻手做成喇叭的形狀,對着我房間窗戶的方向喊着我的名字。
他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眉眼舒展開來,臉上也會浮現出淺淺的笑渦,像極了青春偶像劇裏那些帥氣的男主角。
他是我的發小,他家就住在我家對門,但他家比我家有錢很多,他家的房子是這個小區裏的樓王。
“怎麼了?”我在房間的陽臺上同他對視,細聲詢問道。
“我聽我媽說了,你最近要回學校上學了,你腿不方便,我到時候騎車載你。”
“還有你不要不開心了,不能滑冰了也沒什麼不好,以後你不用出去比賽,我們可以天天在一起,也不用忌口了,我帶你把學校附近的小喫街喫個遍。”這樣對着陽臺空喊的行徑着實有點蠢,但我現在的腿的確不太方便下樓去開門。
懷瑾就像一個身上總裝着情緒感應雷達的智能機器人,總能夠在我不開心的時候出現。
我抿了抿脣,有一點點想哭。
——
我拒絕了讓懷瑾開車送我上下學,雖然我們小時候曾無數次牽着手走過回家的路,但現在的我們已經長大,再這樣親密顯得是那樣不合時宜。
而且……懷瑾還有了女朋友。
我們更應該保持距離。
我有個難以啓齒的祕密,我喜歡我的發小梁懷瑾,但我知道他並不喜歡我。
他的女朋友是個很漂亮也很優秀的女生,她叫蔣欣怡,我與她相比顯得平庸且無趣。
他們很般配,王子和公主本來就應該在一起。
懷瑾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珍視這份感情,也不像讓這份感情因爲我的喜歡而變得醜陋不堪。
我願意做見證他們愛情的人,只要他能夠幸福。
雖然我依舊會感到很難過,如同被抽走了肺部所有的氧氣。
其實有些時候,浪漫就是沒有未來,我不奢求往後餘生都是他生命裏的唯一,只希望這份感情,能夠定格在原地,像如今這樣就可以。
這份喜歡我會藏好的,我會把它做成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一塊琥珀。
——
事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的呢?
當我再次拿起鏡子的時候,倒映在鏡子裏的,依舊是我熟悉的那張臉,我沒有化妝,少了妝容修飾的五官不夠出彩。
最多就是清秀和可愛。
“同學,你好漂亮啊,能給個聯繫方式嗎?”
“同學,你那個班的?我是高二七班的xxx。”
“同學……”
……
簇擁上來的陌生人他們都長着模糊的臉,說着千篇一律的臺詞,如同遊戲裏觸發關鍵詞就會統一行動的NPC。
這些並不符合實際的誇讚讓我感到荒謬至極。
當然,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懷瑾看到我以後呆愣住的臉。
“一…一一……?”他像是有些沒有認出我,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變得……好漂亮啊……”
咚。
鏡子被我扣在了桌子上,我起身跑到浴室裏用臉盆接了一盆水,那水上倒映的,依舊是我的那張看起來平平無奇,不夠出彩的臉。
明明我根本沒有變得好看,爲什麼……
爲什麼他們會說我漂亮呢?
“懷…懷瑾……我現在長得是什麼樣子的?”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手在發抖,企圖從他的嘴巴里面聽到令我安心的答案。
懷瑾轉過頭來,伸手碰住我的臉:“你呀。”
“眉毛彎彎的,臉頰軟軟的,眼睛大大的。”籠統的形容詞讓我有些惱羞成怒。
“我問你真的,不要開玩笑。”
“好啦好啦,說真的,不要生氣。”懷瑾揉着我的腦袋笑了。
“好漂亮,超級漂亮,我感覺我快愛上你了。”
“你有女朋友,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我們在一起吧一一。”
——
我像是勿入了一個荒誕的喜劇,併成爲了那穿着新衣招搖過市的國王。
簇擁上來的人用熱切又癡迷的語氣形容我身上的衣服繁複的花紋,但低頭一看,分明是空無一物。
我想要找到那個說真話的小孩。
來證明我並不是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