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唯一
“可是什么?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嗎?”小徐又突然委屈了起来。
“今天他们一下课就跑了都沒等我,你不和我走,我就只能一個人回家了。”
闻言林荷衣犹豫了。
一個人沒有朋友其实是觉得很孤单的。
在她第一次出国离开怀瑾他们的时候,她每天都感到很难受很悲伤。
后来她逐渐学会了一個人独处,便也沒有像刚开始那样沒有人陪着就会难受了,但她明白那种感觉、孤独的感觉。
“哪…哪好吧。”其实怀瑾和澜生他们之间更聊得来一点,她只不過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影子,有沒有她……其实也无所谓吧。
——
“好同桌,问你一個非常严肃的問題。”
林荷衣和小徐并肩走在学校的羊肠小道裡,她听他這么說点了点头,示意他问。
“我追你胜算大嗎?”他這次真的是一脸严肃,沒有任何嬉皮笑脸的迹象。
“我……”林荷衣组织了一些语言,刚想委婉地开口拒绝的时候小徐抢先出声了。
“啊啊啊啊啊,算了,你别回答了,我怕知道了我会心碎呜呜呜,你一看就是那种会拒绝的样子。”
林荷衣:“?”你怎么看出来的?她表现得很明显嗎?
虽然小徐是個很好又很优秀的男生,和他谈恋爱或许会是一段很新奇的体验,但她是個封闭又无趣的人,她沒有能够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决心,也沒有维持好一段关系的信心。
她有些时候很难去接受改变,只能被命运推着向前奔跑。
——
她是坐小徐家的车回来的,家裡面静悄悄的,今天是妈妈维密时装周的時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家裡又只有她一個人。
林荷衣小的时候很怕生,妈妈连阿姨都不好請,只能把她寄托在怀瑾家裡。
梁阿姨对她非常好,几乎就是当成半個女儿来疼。
所以每次妈妈不在家她都会去敲怀瑾家的门,等梁阿姨给她开门之后,她就会钻进去找怀瑾。
怀瑾如果和朋友出去打球了,她就会坐在怀瑾门前的地板上等他,梁阿姨過来拉她,她就哭,简直就是一個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耻感。
只不過后来长大了,小时候這种形影不离的亲密有些时候就会显得不合时宜。
她是女生,怀瑾是男生,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在双方同时意识到对方都已经长大之前,他们之间是沒有秘密的。
她会在孤单无人的夜晚裡面去怀瑾家找他,怀瑾家其实有一间专门给她准备的客房,因为她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時間在怀瑾家寄居過。
只不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渐渐不再去那個房间了,而是和怀瑾睡在一起。
小时候的怀瑾很坏,喜歡在黑漆漆一片的时候跟她讲那些很吓人很吓人的故事。
她怕得要命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一直哭一直哭,哭着不愿意睡在床的外面,因为她害怕床底下会伸出鬼手来把她拖走。
白色的床单,女人吊出来的长长红舌,以及小孩子刻意营造出来的阴森氛围,对于小时候的林荷衣来說,就是最恐怖最恐怖的事情了。
怀瑾被她闹得沒办法,只能答应换位置,怀瑾睡在外面而她睡在裡面。
可旧的恐惧消失了,新的恐惧又悄然爬上了心头,所有离奇与怪诞同年幼孩子的幻想纠葛在一起,她害怕得瑟瑟发抖。
怀瑾会不会被鬼抓走呢?
林荷衣很想问,說出来又怕怀瑾嘲笑她,于是只能等他睡着的时候偷偷地起来,往床底下塞几個自己在圣诞节送给怀瑾的塑料星星灯。
她动作有些大,熟睡的男孩被吵醒,睁开眼就只能看到穿着厚厚的小鲨鱼睡衣,手裡捏着灯掀开床单把灯往床下塞的团子,雪白的小脸上映着一片暖黄的灯,甚至還闭着眼睛不敢往床下看。
就像那乘着月色而来,出现在顽皮孩子梦裡的彼得潘。
从那以后怀瑾都会抱着她睡了。
“這样我被抓走的时候一一就可以第一時間把我救回来啦。”
他强忍着困意用孩子气的话安慰道:“一一不怕,只要我們一直在一起,鬼都会被我吓跑啦。”
像是在哄一個比他小很多很多的小朋友。
那时候林荷衣抱着她的朋友,像是抱着一只暖乎乎毛茸茸的浣熊玩偶,她觉得自己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小孩。
她以为他们能一直這样。
直到她十四那年,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她感受到了怀瑾身上炽热到能够把她烫伤的体温。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再喜歡穿幼稚的小鲨鱼睡衣,而是喜歡上穿有着粉红色波点和丝绒蝴蝶结的睡裙,裙角在睡着的时候被无意间掀起了一小块,露出雪白细腻的大腿肌肤。
她的大腿贴着怀瑾垂下来的一只手臂,而对方的另一手揽着她的腰,他贴着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梗上。
林荷衣被那股温度给烫醒了,她怀疑怀瑾是不是发烧了。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她能听见他那夸张的吞咽声和紊乱的喘息。
她懵得有些不敢动弹,脑子裡面思索了一圈初中的生物课內容,勉勉强强地弄清楚了现在是個什么情况。
怀瑾那时候還沒有醒,她只能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怀瑾好像醒了,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然后她听到了浴室的水流声,大概有一段時間,怀瑾上了床,他身上带着一股凉意,他伸出冰凉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她被冻了一個哆嗦。
然后他就在她的身旁重新躺下了,他沒有继续抱她,他们之间的距离隔了十厘米,但是对于形影不离的朋友来說却仿佛是天堑。
大概是過了几分钟,在林荷衣迷迷糊糊又要陷入到睡梦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一具暖乎乎的身体重新抱住了。
——
大概早上八点半,梁阿姨喊她和怀瑾起床。
她不敢在怀瑾面前表现出她撞破了他属于男孩子的、窘迫的秘密。
但是从那以后她很少再去怀瑾家和他睡了。
——
她打开家门就看到怀瑾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家裡沒有开灯,他的面庞在黑暗裡显得格外沉默。
“怎么不开灯?”林荷衣把灯打开。
靠在她家沙发上的怀瑾就把身体支了起来。
“我刚到你家的时候天沒有黑,我就沒有开灯。”怀瑾语气很平静。
“我今天在校门口沒有等到你,以为你和澜生走了,就来你家裡等你了。”怀瑾笑了笑:“可是我等到澜生回来了之后都沒有见到你。”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是林荷衣能够感受到他似乎生气了,她嗫嚅了一下道:“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和澜生先走。”
因为在她的印象裡,怀瑾和澜生好像一直关系都特别好,当初澜生加入他们朋友的队伍时,她其实是不太愿意的。
因为她很怕生,很难接受改变,是因为澜生是怀瑾的朋友她才强迫自己去接受的。
他们会一起走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某种惯性思维,可是为什么听怀瑾的语气他们两個并沒有一起走?
“一一,你怎么总是這样?”怀瑾尽量把语气放在一個平静的水准上,但是提高的音量還是暴露了他的心绪。
“你有的时候让我觉得我就像你的唯一一样,有的时候却又让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是。”怀瑾像是对我很失望,字裡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委屈。
“你有的时候让我觉得你是只离我很近的萤火虫,仿佛我伸手就可以抓到,但当我伸手之后才发现,你原来是那可以从指缝中漏走的月光。”怀瑾攥着她的手,用脸颊蹭着她的手背。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這么喜歡一個人?他究竟喜歡她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在你心裡不再重要了,我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难過的,一一。”
喜歡到自尊和高傲全部都沒有了,能不能强迫自己不要去喜歡她呢?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是不自觉地卑微成一只狗的话,他就不要喜歡别人了。
离她远一点,他就還是他,不会被任何人改变的梁怀瑾。
可他控制不住,這些年来他好像被训练成了巴浦洛夫的狗,只要一闻到關於她身上的气味就会控制不住地开始分泌唾液。
只要不是和她在一起就会无时无刻地想念,在少年朦胧的梦境裡其实并沒有多肮脏不堪的场景,他只是梦到了自己变成了一棵树。
衔着星星灯的小麻雀将灯挂在他的枝头上,在四季常青的枝丫上叽叽喳喳。
以及站在昏黄路灯下举着空荡荡甜筒的姑娘,眨着红彤彤的眼睛。
他伸手向前抓,然后一片月光落入了他的怀裡。
他醒了,梦裡的另一個主人公躺在旁边。
他很平静地想,巧合而已。
可是最近他已经沒有办法欺骗自己了,因为他真的在梦裡……玷污了他的朋友。
梦裡的他好坏好坏,一一哭成了兔子一样红红的眼睛,攥着他的胳膊很可爱地叫着他的名字,对他說不要澜生了,只想和他在一起。
可醒来的现实却是:他从来不是她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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