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鬱子堯只聽說過因爲重男輕女而殺死女嬰的事情,但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人因爲不想讓兩個兒子爭奪家產而殺死還未出生的男孩這樣的事情。
“我父親年輕的時候因爲和自己的兄弟爭奪家產而鬧得非常難看。”祁濯是這樣解釋的,在這種家庭裏所謂“非常難看”應該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卻被他輕描淡寫一句帶過了。
“我曾經和我的母親一樣期待着這個小生命的到來,但是沒有這麼一天,母親流產之後不久就自殺了。”
“所以,你原本應該有個弟弟。”鬱子堯坐在他對面,已經徹底沒有食慾喫下去,一方面他替祁濯感到難過,另一方面,他已經能夠猜到事情的真相,“我和寧蘭阿姨的眼睛長得很像,而如果那個孩子有幸活下來,他應該同我一般大。”
鬱子堯早先看到的那張寧蘭的照片上,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和右眼眼角下方那顆痣,在整張照片上顯得那樣突兀又明顯。
老實來講,他和寧蘭的長相相似度並不高,只是一雙眼睛和標誌性的血痣太巧合。
“你潛意識裏覺得我會是你未出生的弟弟。”沒有任何憤怒,那些耳邊的蝗蟲像是終於飛遠了,鬱子堯忽然覺得這件事情滑稽又可笑,“我以爲你是唯物主義者,祁濯。”
“我從沒覺得你會是我弟弟,我又不相信轉世那一套。”祁濯皺眉,似乎對鬱子堯這麼妄下結論感到很不滿意。
“不管你怎麼想,總歸你在我身上花費的這些精力和金錢,都會讓你覺得你在以某種方式彌補你的母親和那個孩子,又或者是,你通過對我的縱容來救贖你自己的過去,不是嗎?”鬱子堯放下筷子,木質的筷子碰到瓷質的碗上,發出清脆一聲,“我喫飽了。”
“鬱子堯,你不能隨便就給別人下結論。”男人抱臂,極力壓制自己的火氣,“我承認,一開始是有你說的原因,不過掉包協議的最主要原因並不是這個,我不希望你落到祁宏德手裏,這是對你好,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現在呢?”鬱子堯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反過來發問,“現在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不會眼巴巴湊到祁宏德面前,你現在爲什麼還要留我在身邊?”
他始終不肯放過那個微弱的可能,問多就怕越界,問少了又覺得不甘。或許在他發問的一刻自己還不能明確這種感覺究竟是否是喜歡,但卻貪心地想要先從祁濯這裏聽到答案。
這個答案決定了他要不要再努力一把,要不要勇敢地將自己的信任全權交付。
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房間中都只有沉默,祁濯像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但又沒有給出答覆。
到底還是十開頭的年齡,鬱子堯沉不住氣:“我是說……我們這種關係看上去很奇怪,你是HW的老闆,但我只是旗下一個小明星,被任何人說起來,都只有那一種猜測。”
這話說出來用意已經十分明顯,更何況鬱子堯的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一層緋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更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從祁濯那裏得到怎樣的答案。
但他就是問出來了。
“……我確實欣賞你的嗓音,堯堯。我聽甄萍說,你已經同她保證你會認真對待以後的工作,我跟你保證,只要你自己努力,你絕對會火。”
“我說的不是這個!”鬱子堯豁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幅度太大以至於放在碗上的筷子都掉了下來,“別裝傻了,祁濯,那天在酒店裏,你分明有反應。”
祁濯在他提起酒店兩個字的時候神色明顯發生了變化,他站起來,直接跨步走到鬱子堯面前,凌厲道:“我的酒裏被人下了藥。”“然後呢?然後如果房間裏是那個粉頭髮的小男生你就打算跟他發生關係了,看見我就不行?那我換種問法,你爲什麼要停下來?做這種事情,喫虧的怎麼看都是我吧。”
祁濯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很久,他甚至下意識用一隻手抓在了鬱子堯的領子上:“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三十歲。鬱子堯,你比我整整小了一輪!如果我今天說喜歡你,你打算怎麼樣,跟我在一起還是假裝無事發生?”
“你會後悔的,你現在只是太年輕。”祁濯放低聲音,收回了抓在他領子上的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鬱建安沒有給過你的家,我可以給你,你可以當我是你的哥哥。”
下一秒,鬱子堯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邊緣的瓷盤應聲落地,碎片猶如被人扯得稀爛的玫瑰花瓣,散落了一地,每一片都彷彿劃在鬱子堯心上:“你不信我,祁濯,你覺得我把喜歡和親情弄混了。”
迴應他的是男人的沉默,而沉默通常代表着承認。
“放你丫的狗屁,誰要當你弟弟!”他大喊着,直接衝出了房間。
不歡而散,兩個人接下來幾乎沒有見面的時間,好吧,可能是鬱子堯單方面宣佈的冷戰,他總是找各種各樣的藉口避免和祁濯同桌喫飯,並且在公寓裏偶爾碰面的時候絕對不會甩給祁濯好臉色。
一天午後,鬱子堯剛一覺睡醒,揉着眼睛想去樓下找點水喝,就看見祁濯守在了通往廚房必經的客廳裏,男人鼻樑上難得架着一副精緻的細框眼鏡,在客廳裏來回踱步,一邊看着手上的文件,一邊跟電話另一頭吩咐着什麼。
鬱子堯本想假裝沒看見從他面前過去,卻沒想到兩個人忽然對上了目光。
祁濯先是將電話拿離了耳朵,然後對着鬱子堯說了一句:“你等等。”隨後又飛快跟對面結束了通話,衝着鬱子堯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叫狗呢?
鬱子堯不屑地從嗓子裏哼了一聲,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沒動。
祁濯也不生他氣,自己向前走了兩步。
男人身上的那股淡淡雪茄味被鬱子堯嗅在鼻腔裏異常明顯,不知道爲什麼,他很難從別人的身上聞到什麼味道,但是每次祁濯一靠近他,他全身上下的感官都像是被人點了增強鍵,瘋狂感知着男人的存在——那是一種很強烈的被包裹感,新鮮又危險。
“我看過你的行程,明天要和那個叫賈宇舟的一起錄節目是不是?”
“你都看過了,你還問我幹嘛。”男孩摸了摸鼻子。
祁濯不太贊同地皺起眉:“之前跟你說,讓你離他遠一點,現在還奏效。尤其是不要和他單獨出去,我手頭查到了一些資料但還不敢肯……”
“知道了。”鬱子堯打斷他,“我本來也不打算再和他有什麼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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