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怎麼又哭了?”
“這樣我以後可不能讓你單獨和沈枝意出去了啊,好端端地逛街,怎麼把人逛成這樣了?”
宋靜原用手背擦了下眼淚,洶涌而出的悲傷讓她有些說不出話來:“這個傷口以後肯定要留疤的。”
“留就留唄。”陳硯輕笑一聲,“我一大老爺們兒,留個疤怎麼了?”
“留疤就不好看了。”
“怎麼?嫌棄我啊?”
宋靜原搖搖頭。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陳硯捏着她下巴,像是在逗貓,“你這樣我也很擔心啊。”
“沒事兒,就是覺得你肯定很疼。”
“心疼我?”
宋靜原輕輕嗯了聲。
“那我這也算值了啊。”陳硯扯了扯嘴角,“一個破口子就能換你心疼。”
“你這說的什麼胡話。”宋靜原抿了下嘴脣,“我寧願你沒有受傷。”
“行,我不說了。”陳硯將人往懷裏帶了帶,“那你能開心點?”
“我還沒喫晚飯呢,陪我一起喫飯吧。”
“想喫什麼?”
“不知道。”陳硯也就給宋靜原做飯比較積極,自己還是習慣隨便應付,拿起手機就要點外賣。
宋靜原按住他的手:“冰箱裏還有喫的,我去給你弄一點吧。”
“不用。”陳硯說,“我說過,以後不會再讓你進廚房。”
“你都受傷了,我給你做頓飯怎麼了。”宋靜原上了固執的勁兒,起身到冰箱裏拿了些新鮮的食材,走到廚房裏,將抽屜裏的圍裙戴在自己身上,開始準備晚飯。
廚房裏的燈光幽暗,少女的身影被襯得更加瘦小,陳硯靠在一旁牆上,從口袋裏摸出根菸,上下打量着她。
宋靜原有心事。
他不太喜歡這種被矇在鼓裏的感覺,拿出手機給沈枝意發了條消息。
【硯:今天下午你們出門,發生什麼事了嗎?】
【沈枝意:沒有啊,我就是中途去了個洗手間,回來就發現靜原臉色不太好,她說是身體不太舒服。】
【硯:沒有其他的了?】
【沈枝意:沒了。】
【硯:行,知道了。】
陳硯靜靜思考着事情的其他可能性,等他再回過神的時候,宋靜原已經端着菜出來了。
“喫飯吧。”
她的聲音是一如既往溫和。
陳硯收回思緒,在餐桌旁邊坐下,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像是條件反射一樣擡頭看她:“很好喫。”
“最近一段時間,你有什麼想喫的就和我說吧,我給你做。”
“不會做的我也可以學。”
陳硯極不明顯地蹙了下眉,隨即裝作無事發生:“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就是覺得你之前對我那麼好,應該補償你什麼。”
也讓她用這種方式來減輕內心的負罪感吧。
喫過飯後,宋靜原要去洗碗,陳硯把人拽出廚房:“這個我來。”
“你的手——”
“傷口在胳膊上,放心吧沒事。”陳硯打開水龍頭,冷水汩汩流出來,“你不是說不舒服麼?早點回去歇着。”
宋靜原沒再爭執,轉身回了房間。
四月夜,月朗風清。
對面那棟樓的燈一盞盞熄滅,房間裏面的窗戶沒有關,深棕色窗簾被捲起,隨風飄搖,像是魑魅的鬼魂。
薄荷綠色的被褥整齊疊放在牀上,絲毫沒有被打開的痕跡,宋靜原穿着寬鬆的小熊睡衣,胳膊環抱在膝蓋上,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看起來更是弱不禁風。
她看着樓下的路燈忽明忽暗,想起了除夕夜那天,他穿着黑色衝鋒衣靠在那裏,說想她了所以過來看看。
再往前,想到了她穿着陳硯那件寬鬆的外套,手裏抱着兔子玩偶,被他站在那裏偷拍了一張背影照片。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兩人留下了太多回憶。
宋靜原將耳機塞到耳朵裏面,播放了三年前她偷偷在門外錄下的那首鋼琴曲。
從那件明黃色球衣開始,兩個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在她腦海當中一幀幀播放着,直到遠方的天空漸漸露出魚肚白,晨曦從地平線上一躍而出,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
像極了電影裏的落幕場景。
窗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宋靜原回過神來,也終於做出了決定。
等陳硯手臂的傷口好了之後,一切都該有新的變化。
那幫人就像是蟄伏在她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被引爆,她自己可以因此陷落、毀滅,因爲這是她的命數,但是陳硯不行。
他本不該沾染這些的。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儘可能讓陳硯遠離自己。
記得平安夜那天,她在觀光路上許了兩個願望,現在奶奶不在了,便只剩下一個——
願心上人平安順遂,歡愉常在。
只要他事事順遂,哪怕生生不見。
翌日晚上,放學鈴聲響徹整個校園。
沈枝意在旁邊收拾書包,不放心地看着宋靜原:“靜原,你是不是遇見什麼事了啊?今天一天你的狀態都不太好。”
“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說啊。”
“沒事。”宋靜原無力地扯了下嘴角,“不用擔心我。”
出了教室,陳硯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怎麼了?”陳硯見她臉上沒什麼血色,皺了下眉頭,把她的書包接過來,順勢在她額頭上試探了下。
“我們先去趟醫院吧。”宋靜原說。
陳硯以爲是她身體不舒服,沒多想,直接打車帶她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醫院。
“你哪裏不舒服?”兩人踏進醫院大廳,陳硯問她。
“我沒有不舒服。”宋靜原拉着他去掛號,“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的傷口。”
陳硯愣了幾秒,拍拍她的頭:“你這是套路我啊。”
“還不是爲你好。”
醫生幫着陳硯重新處理了下傷口,又開了許多消炎癒合的藥。
陳硯拿着單子到樓下領藥,宋靜原找到醫生,憂心忡忡地問:“醫生,他的傷口大概多久能癒合啊?”
“小姑娘,不用太擔心。”醫生已經猜到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他的傷口看着嚇人,其實沒有傷到裏面的關鍵部位,再過個一週就沒事了。”
“好,謝謝醫生。”
還有一週。
希望這一週的時間裏不要再出什麼差錯了。
……
兩個人從醫院裏面出來。
陳硯感受到她身上的低氣壓,牽住她的手,在她手指上捏了捏:“又在發什麼呆?”
“沒。”宋靜原衝他笑了笑,“在想明早上給你準備什麼好喫的。”
“真要給我做飯啊?”
“嗯。”宋靜原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起來,“說好的。”
白天的時候,崎源下了一場雨,灰色馬路上還殘留着水汽,月亮倒影在小水窪中反射出來,幾顆碎石子被踢到一旁,發出些不易察覺的碰撞聲。
前面路口跑出來幾個男生,身上穿着崎源一中的校服,暗黑色的書包半掛在肩膀上,你追我趕地討論着最新推出的那款手機遊戲,什麼英雄皮膚的,宋靜原也聽不太明白。
但是她有一瞬間在那些人身上看見了陳硯的影子。
想起了幾年前,她剛剛暗戀上他。
和眼前這幫人一樣,輕鬆自在,坦蕩又熱烈。
那纔是屬於陳硯的生活軌跡。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宋靜原的精心照顧,陳硯手上的傷好得很快。
週五晚上,兩人在晚自習上請了假,去醫院換最後一次藥。
宋靜原不放心地在旁邊看了許久,最後還是陳硯掐了掐她的臉:“別看了,真好了。”
“陳硯。”宋靜原語氣極爲認真,“以後你不要和別人打架了吧。”
“行啊。”陳硯輕笑一聲,漫不經心道,“以後你在我身邊監督我唄。”
宋靜原神色一凜。
宋泓明的那幫債主最近沒有來找麻煩,但是宋靜原眼皮總是跳個不停,說不上來的慌亂感縈繞在她心頭,久久不能褪去。
就好像火山噴發前的寧靜。
有時候人的直覺就是準的可怕。
宋靜原剛進小區,就看見那個短疤臉,帶着另外兩個混混,手裏拎着根棒球棍,在她家樓下不懷好意地徘徊着。
她立馬拉着陳硯向外面折返:“今晚突然不想學習了,想出去玩。”
陳硯並沒看見那幾人,只是覺得她的反應有些突然,但也沒說什麼,全當她臨時起意,跟着她往外走:“想去哪玩?”
“我們去看電影吧。”宋靜原抿抿脣,“咱們倆好像還沒一起看過電影呢。”
一場電影要兩個多小時,那幫人應該沒有耐心在那裏等這麼久。
“行啊。”
崎高對面就有一家電影院,最近沒有什麼新上映的片子,挑來挑去,最後選了部四年前的犯罪懸疑片,鄧家佳和孫紅雷主演的《全民目擊》。
售票員將兩張票遞給他們,陳硯又要了一大桶爆米花,兩杯可樂,一手拿着零食一手牽宋靜原進去,影院裏只有最後一排的角落裏坐了對情侶,其他座位都是空的,陳硯笑着打趣說這算得上是包場了。
兩人的座位在第三排。
陳硯其實對看電影沒什麼興趣,就算是再精彩的劇情,他都能在半個小時內睡着。陳姝凡還在的時候,她在家裏弄了個影片機,每到週末就拉着他在家看那些文藝愛情片,陳硯對此表示無感,從來都沒有完整地看下來過。
今天也不例外,他能答應過來純粹是爲了陪宋靜原,電影院裏的燈光本就昏暗,他靠在紅色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掃過屏幕,演員間的對話像是催眠曲,沒過多久他就睡着了。
宋靜原見身邊的人沒了動靜,悄悄偏過頭,陳硯穿着那件白色校服t恤,半闔着眼,熒幕上的光打在他的臉上,黑睫在眼下拓出淡淡的陰影。
該說不說,就算這種死亡角度,陳硯這張臉也是出奇地好看。
宋靜原就那麼看着他,不知過了多久,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在他眉毛上點了點。
然後一點點向下,到他高挺的鼻樑,再到硬朗的下頜線,宋靜原貪婪地感受着他肌膚上的溫度,像是在撫摸一件極其珍貴的東西,稍一不注意,就會破碎失去。
熒幕上正演到林萌萌在法庭上歇斯底里地叫喊着,但宋靜原卻什麼也聽不見,她的世界裏,只剩下陳硯淡淡的呼吸聲,還有他規律的心跳聲。
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調成自拍模式,對着兩人拍了張照片。
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張合照了。
好遺憾啊,還沒來得及和你好好留下些回憶。
一滴晶瑩滾燙的淚無聲砸在地上,蒸發湮滅。
120分鐘的電影很快結束。
影廳裏的燈光亮起,宋靜原手忙腳亂地擦掉臉上的淚痕,下一場片子的觀衆先後進來,討論聲與腳步聲吵醒了陳硯,他活動了下脖子,在宋靜原頭上摸了下:“電影結束了?”
“嗯。”
“不好意思,從小就有個壞毛病,一看電影就犯困。”
宋靜原彎了彎脣:“沒關係。”
“回家嗎?”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快要十一點了,那幫混混應該走了。
“好。”
從電影院出來到進小區的路上,宋靜原一直懸着心,直到看見那幾個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這附近了纔鬆下一口氣。
洗漱過後回到房間,宋靜原想了很久,覺得這個房子不能再住了。
不安全。
第二天中午,宋靜原去了老王的辦公室,敲門:“老師,我下午想請個假。”
“出什麼事了嗎?”
“沒。”宋靜原牽了下嘴角,“最近降溫,有點感冒,想去醫院看看。”
老王直接給她批了假:“最近一段時間學業確實有些重,老師能理解你壓力大,不過還是要好好休息。”
宋靜原心頭一暖:“謝謝老師。”
正午的太陽有些曬,宋靜原從學校出來後,胳膊遮在頭上,一個人站在街邊。
她早上上學的時候在樓下廣告欄裏看見很多租房子的小廣告,從裏面挑了個最便宜的,和房東溝通過後,約好下午見面。
崎高附近開發了一片新的商業區,白樺樹影搖晃,穿着西裝的職場男女在咖啡館裏進進出出,他們打扮精緻,步履裏透露着從容與自信,高聳入雲的大樓反射出耀眼的光。
宋靜原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
“你就是要租房子的女生嗎?”
一道女聲從身後傳來,宋靜原轉過身,面前站着一個大概三十多歲的女人,她點點頭:“是我。”
對方也許沒想到要租房子的居然會是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怔了幾秒才說:“房子的大概信息我和你說過了,那房子年頭很久遠了,裏面有些設施也比較陳舊。”
“沒關係的。”
她的預算本就不多,訴求也不高,找個能住的地方暫時躲開那幫混混就好。
女人帶着她去了萊河街後邊的平溪巷,房子隱藏在一座三層閣樓之後,穿過一條漆黑的長廊,兩人來到一個獨立工作室模樣的小房間裏,門剛被打開,一股很濃的黴味散發出來,房間的採光也很差,只能靠着白熾燈照明,白色的牆皮成塊脫落,因爲前一段時間是連雨季,牆皮滲出水珠。
房內的設施非常簡單,只有一張牀和一張書桌,還有一個不知道能不能用的熱水器。
宋靜原皺了皺眉頭,但還是什麼話都沒說,跟着女人在裏面走了一圈。
“大概情況你也看見了。”女人見她一個小姑娘實在可憐,有些心軟“阿姨勸你回去再好好考慮一下。”
“好。”宋靜原點頭,“謝謝阿姨。”
從平溪巷出來後,宋靜原沒有回學校,往家的方向走,樓下有一株很多年沒開過的丁香花,今年居然抽芽含苞了。
奶奶在世的時候經常唸叨這株花,只可惜她不能親眼看見花開的樣子了。
宋靜原停下腳多看了會,忍不住拍了張照片,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祥的預感蔓延在心頭,宋靜原後背發涼,緩緩回過頭,果然看見那個短疤臉帶着另外一個混混站在身後,不懷好意地朝她笑。
“真巧啊妹妹。”
宋靜原神經緊繃起來,餘光向兩旁掃,計算着自己能逃走的概率,短疤臉猛然一笑,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別怕啊妹妹,我們沒有惡意。”
他的臉上有些坑窪,皮膚黃黑色,詭異的笑配上那道疤,活像個索命的鬼。
“你信不信我報警。”
短疤臉上下打量着她,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報警?我們對你做什麼了你就報警?”
“上一次,你傷害了我同學。”
“有證據嗎?”短疤臉上前一步,“而且就算你報警了,我們進去能待幾天呢?”
“就算沒有我,也還會有別人的,你覺得我們會輕易放過你嗎?”
他說的對。
宋泓明只要不出現,這羣人便會一直來找她的麻煩。
短疤臉沉默許久,像是在心裏預謀些什麼,那雙渾濁的眸子愈發讓人生厭,他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粗糲的掌心摩擦在她白膩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紅印。
觸碰到那片細膩後,短疤臉的眼中生髮出一絲變態般的玩味:“這樣吧,你跟着我,就沒人敢找你麻煩了。”
宋靜原死死咬着後槽牙,太陽穴跳個不停,蓄力許久,猛地出手扇在他的側臉上。
啪——
清脆的一聲響。
“死丫頭脾氣還挺大,跟你那個孬種爹倒是不像。”短疤臉在被打的地方抹了下,半眯着眼,“既然你這麼不識擡舉,那我可得好好教訓你一下了。”
說罷他上前一步掐住宋靜原的腰,另一隻手禁錮住她的胳膊,宋靜原深吸一口氣,惡狠狠地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擡腳踹在關鍵部位,短疤臉火氣竄上來,扯着她的頭髮往一旁深巷裏拽,宋靜原頭皮發麻,眼前一片金星。
有一瞬間她覺得,也許今天就是自己生命的終點。
就在這時——
啪的一聲,住在她家樓上的一位叔叔剛好路過,他用力將短疤臉推到一旁,手裏還拎着從超市買回來的菜刀,朝他大喊:“光天化日之下在這欺負小姑娘算什麼能耐?”
男人嗓門大,附近的鄰居紛紛探頭出來看熱鬧。
短疤臉見情形不對,況且男人手裏的刀實在有點威懾力,只好悻悻離開。
“謝謝李叔。”宋靜原許久才緩過神來,脣色發白,險些倒在地上,“多虧了你救我。”
大家都是鄰居,或多或少知道些她家的情況,也都知道她剛沒了奶奶,一個人生活不容易,朝她笑了笑:“人沒事兒就行。”
“你李嬸今晚燉了排骨,要不要去喫點?”
“不用了。”宋靜原強忍着一滴淚,“麻煩李叔了。”
李叔走後,宋靜原愣愣地站在原地,擡頭望向遠方。
太陽要下山了。
有些事情必須要儘快解決了。
晚上下課,陳硯到二班教室門口找宋靜原喫晚飯。
沈枝意走出來,看見他有些驚訝:“靜原不在呀,你不知道嗎?”
陳硯眉頭皺了下,聲音很冷:“她去哪了?”
沈枝意搖頭:“我也不知道,她沒說啊。”
陳硯轉身出了學校,不停給宋靜原打電話,沒人接。
他直接攔了輛車,在她家樓下停下來,一路跑上去,粗暴地將門打開。
宋靜原正坐在客廳裏面收拾東西。
“你來了?”
她的聲音仍然那麼平和。
陳硯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宋靜原正在收拾得都是他的東西。
下頜線驟然收緊成一條直線,眉目間染了戾色,陳硯沉着臉,聲音從喉嚨中滾出來:“什麼意思?”
宋靜原將他的一件外套疊好,緩緩站起身來,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在和他解釋:“你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也從奶奶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了。”
“陳硯,從今天開始,你還是回到你該在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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