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還以爲什麼呢。”
“弄了半天是句文言文。”
“但我怎麼記得原文不是這樣的呢?”張鵬掙扎片刻,捅捅身旁的陸俊遠,“書上是這麼寫的嗎?”
“我哪知道?那些只是高考完我就去全部還給老師了!”
“我記得我記得,原文寫的是‘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硯哥你怎麼回事,好歹也是當過高考狀元的人,被我們抓到了這麼低級的錯誤?”
……
大家鬧鬧哄哄繼續八卦別人紙條上的內容,起鬨聲吵鬧聲接連不斷,但是那些東西離宋靜原都很遠。
紙條被攥的發皺,宋靜原呼吸有點亂,她覺得自己好像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
只有她明白,陳硯不是寫錯了,他是故意的。
當年她給陳硯補課,帶着他背誦古詩詞,第一篇就是《詩經·氓》。
背到那句“女之耽兮,不可說也”的時候,陳硯不屑地嗤笑一聲,嫌棄古人搞男女對立,就因爲這個,兩個人爭辯了好一會兒,最後他跟小孩鬧脾氣一樣說不學這課了。
補課結束後還把宋靜原的書要走了,低着頭伏在桌面上塗塗改改,把那句話改成了眼前這句——
“士之耽兮,不可說也。”
男子一旦沉於情愛,就總是不能自拔。
是他對自己的承諾,更是多年來他的真實寫照。
“看夠了?”陳硯抽走她手中的那張紙條,摺疊幾下放回盒子裏,語調漫不經心的,“當時瞎寫的,不用放心上。”
“不過那句想你是真的。”
宋靜原明白,這是陳硯在安慰她。
爲了滿足她的好奇心,願意把這些祕密拿給她看。
知道她會多想,知道她會難過,所以用最輕鬆的語氣說着不在意。
聚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陳硯手機響了起來。
是鄭辰打來的,他知道陳硯最近都和宋靜原呆在一起,輕易不會打擾,估計是公司上的急事。
陳硯捏了捏宋靜原耳垂,懶散地和她報備:“我去接個電話。”
“鄭辰的。”
宋靜原點頭:“好。”
他起身,又和其他人囑咐:“我出去一趟,你們可不許忽悠她喝酒啊。”
“我們哪敢啊!”一行人齊刷刷道。
宋靜原手裏的果汁喝了大半,面前還有一小盤堅果,是剛纔陳硯無聊的時候給她剝的。
吃了能有三五個,宋靜原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起身走到陸俊遠旁邊,碰了下他肩膀。
陸俊遠回頭看見是她,爽朗道:“嫂子什麼吩咐?”
包廂裏吵得厲害,她把音量放大了幾個分貝。
“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可以嗎?”
“行。”陸俊遠放下手裏的酒杯,起身跟着宋靜原往旁邊清淨的地方躲了躲,“怎麼了?”
“我記得剛纔你說,你和陳硯一起復讀是嗎?”
“對啊。”陸俊遠抓了抓頭髮,“第一年發揮得太差了,我就又來了一次。”
“不過我和硯哥不在一個班級,我在一班,他在二班。”
“說起這個還挺有意思的,當時下一屆的十幾個班級裏,一班的教學資源是最好的,我們復讀的那幾個都想託關係進去,像硯哥這種成績好的,年級領導重視,想都沒想就給他分到了一班,但是被他拒絕了,非要去二班。”
“二班挺亂的,有好幾個刺頭都在,經常被開大會通報批評,最開始我還擔心硯哥會受影響,後來發現是我想多了。”
“有幾次我下課路過他們班,看見硯哥一個人坐在座位,那幫刺頭在後面說笑鬨鬧,他好像聽不見一樣。”
“對了,我手機裏有幾張硯哥復讀那年的舊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好。”
照片很快傳了過來,一共三張,宋靜原先點了保存,然後一張一張看過去。
第一張是在教室門口偷拍的。
拍照的時間估計是清晨,窗外天光還沒完全破曉,教室裏只有陳硯,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桌邊摞起來的書幾乎要和他一樣高,他規規矩矩地穿着藍白校服,攥着一支黑色水筆,低頭寫着卷子。
額前的碎髮擋住了一半眉眼,他好像又瘦了許多,下頜線條鋒利流暢,白熾燈光照在他身上,襯得他格外安靜疏離。
第二張是運動會。
班級牌上用加粗紅字寫着“高三二班”,周圍同學都在爲跑道上的運動員加油吶喊,陳硯孤身坐在人羣之外,身上穿着白色校服t恤,手裏拿着一本英語詞書背誦,專心至極。
最後是一張成績單。
是復讀那年第一次期中考,宋靜原在最上面一排找到了陳硯:
030219陳硯高三(二)班語文:126分數學:140分英語:138分理綜:278分總分:682分年級名次:1班級名次:
宋靜原一瞬間有些想哭。
這是她從沒見過的陳硯。
剛要關上手機,宋靜原突然意識到什麼不對,將成績單放大,目光盯在那串數字上,確認了很久。
陳硯的學號是030219。
她又向前滑動,陳硯的座位是靠窗第二排。
這些看起來不足爲奇的細節,拼湊在一起卻變成了另一個祕密。
宋靜原不禁瞳孔一縮。
崎高學號採用六位制,03代表高三年級,02是班級,最後兩位隨機生成。
而0219正是宋靜原曾經用過的學號。
如果不轉學,她在高三的學號就是030219。
她原來的座位就在靠窗第二排。
而且從前學校舉辦運動會或者其他大型活動的時候,宋靜原總會捧着一本詞書坐在人羣外背誦。
在陸俊遠說陳硯非要去二班的時候,她心裏就隱隱有了疑惑,復讀爲的就是在原有基礎上取得進步,陳硯沒理由拒絕那些優待。
現在終於有了答案。
在復讀那一年,陳硯繼承了她的一切。
他把自己活成了她曾經的樣子。
宋靜原眼眶有點酸,聲線發顫:“那你知道,陳硯最後被哪所學校錄取了嗎?”
“江北大學。”陸俊遠沒察覺到宋靜原情緒上的變化,有什麼說什麼,“他第一年復讀就是爲了這個學校,所以我記得很清,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我們幾個搶着想看看江大的通知書長什麼樣,硯哥卻像藏寶貝一樣,說什麼都不給看。”
“你是不知道他那個樣兒多氣人。”
陸俊遠模仿着陳硯的樣子,語氣吊兒郎當的,還帶着幾分張揚:“要看你們自己考一個回來,少來看老子的,再把老子通知書弄髒了。”
“你就說他多煩人!”陸俊遠憤憤不平。
宋靜原僵硬地牽了牽嘴角:“是挺氣人的。”
“再後來我們各自去了大學,也不太聯繫,今天是第一次碰見。”陸俊遠笑了下,“不過還是挺懷念復讀那一年的。”
“我知道了。”宋靜原垂下眼,聲音很淡,“謝謝你。”
“害,讀書那會兒硯哥對我挺好的,所以嫂子你甭和我客氣。”陸俊遠擺擺手,“和硯哥好好的就行。”
……
陳硯很快就從外面回來了。
他弓着腰坐在宋靜原身邊的沙發上,胳膊虛虛地攬上她,包廂裏的彩燈在他臉上切割出半面陰影,身上那種放浪形骸的氣質又冒了出來。
宋靜原聞到他身上沾了點菸草味,偏頭問:“你抽菸了?”
“被發現了啊。”陳硯勾脣笑了下,“我剛纔在外面散了好一會味兒呢,你鼻子怎麼這麼靈?”
“覺得嗆?”
“沒有。”
宋靜原只是覺得他好像心裏有事兒。
“是公司上出什麼問題了嗎?”
“算不上大問題。”陳硯懶懶地看着她,心情看着還挺好的,“一點小事兒,讓鄭辰去解決了。”
宋靜原點點頭。
酒喝得差不多了,這幫人又覺得沒意思,嚷嚷着要唱歌。
陳硯看時間也不早了,起身要帶宋靜原回去。
“再玩一會唄。”張鵬挽留,“還想聽硯哥唱歌呢。”
“誰樂意給你們唱。”陳硯哼笑一聲,“要唱也只給我媳婦兒唱。”
外面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崎高晚自習時間剛過,穿着校服的學生們從校園裏涌出來,在路邊的小喫攤逗留,熱鬧又嘈雜。
晚上氣溫比白天低,陳硯怕宋靜原凍着,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送他們回去。
車上開了暖氣,車窗一片霧濛濛的,陳硯伸手刮她鼻尖,輕笑:“這回不在車窗上畫畫了?”
“今天不太想畫。”宋靜原聲音細細小小的,她心裏壓着口氣兒上不來,什麼興致都沒有。
“怎麼了?”陳硯把人摟懷裏,“玩得不開心?”
“沒有呀。”宋靜原說,“挺開心的,你同學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我呢?”
“你也是好人啊。”
“我可不要你這好人卡。”陳硯親她側臉,“我只想當你男人。”
聚會上陳硯被陸俊遠他們灌了點酒,他酒量本身就好,又刻意留了點分寸,所以沒怎麼醉,就是喝了酒容易興奮,眉眼間多了幾分懶倦的意味。
司機挑的這條路不堵,很快就給他們送回了渾河北路。
宋靜原去廚房給陳硯弄了點醒酒的東西,陳硯捏了捏她下巴:“我真沒醉。”
“我知道,但是這個喝了會舒服點。”
知道她是爲了自己好,陳硯很給面子地全喝了。
宋靜原俯身要去收杯子,陳硯卻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將人扯到沙發上,翻身壓着親了上去。
他身上帶着灼熱的酒氣,旖旎和曖昧在兩個人之間迅速發酵蔓延,宋靜原身上這件毛衣很短,陳硯順着下襬把手伸了進去,粗糲的指腹摩擦上細膩的皮膚,像是電流觸過,宋靜原不受控制地抖了下,渾身發軟。
陳硯輕輕磨着她的脣瓣,佔據她的脣舌,手上動作不停,宋靜原在喉間嗚咽着,整個人被親得迷迷糊糊,有些喘不上氣。
空氣溫度攀升,就在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宋靜原推了推他肩膀,不過沒什麼力氣,就跟貓撓了一下似的,軟着聲音說:“還沒洗澡呢。”
陳硯這纔不情不願地把人鬆了,幫着她整理衣襬。
宋靜原臉燒成一片,脣上帶着水色。
“行了,快去洗澡。”陳硯在她臉上揉了幾下。
宋靜原沒動,水濛濛的眸子盯着陳硯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空氣安靜了一分鐘。
陳硯早就察覺小姑娘有點不對勁,悶聲笑了下:“問吧,想問什麼就問。”
宋靜原摳了摳手心:“陳硯,你最後爲什麼沒去江北大學?”
他明明都考上了的。
辛苦復讀了一年卻沒去,這不像是他的作風。
聽見她的話陳硯就知道有些事瞞不住了,他無奈地笑了下,還有心思插科打諢:“陸俊遠那小子都和你瞎說什麼了?”
宋靜原沒接話。
陳硯揉了揉她的頭髮:“白天不是問我,爲什麼和陳家斷了關係嗎?”
“我媳婦兒這麼聰明,要不你猜猜?”
宋靜原眨了眨眼睛,好像懂了。
陳硯對上她的眼神,給了個肯定的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樣,我沒去成。”
2016年的那個夏天格外燥熱,街邊的白樺樹葉懨懨耷着,蟬鳴聲聒噪不停,商店門口的大黃狗都沒了精神,趴在地上動都不動一下。
高考結束當晚,網上到處都是試卷的答案,陳硯憑着記憶估算了下分數,比最後幾次模擬發揮得都要好,沒什麼大問題。
果然,半個多月後,查分通道開啓,他拿到了687分,是那一年崎源高中的第一名,老師同學們紛紛祝賀他,輪番請他喫飯。
陳硯查過江北大學近五年的錄取成績,他的分數很穩。
所以在別人焦頭爛額地研究報考的時候,他只在第一志願上填了江北大學,挑了六個專業後就提交了。
又過了半個月,錄取結果公佈,他順利被江北大學錄取,崎源高中爲此還給他做了個大紅色橫幅掛在教學樓裏面,激勵學弟學妹們好好努力。
沈睿那幫兄弟剛放暑假不久,整日找陳硯出來玩,說是憋了一年沒見,現在好不容易放假了,要全都補回來。
那天下午兩點,太陽斜斜地炙烤着大地,一幫男生在球場上揮灑汗水,陳硯穿着件明黃色的球衣坐在臺階上休息,汗水順着他硬朗的側臉淌下來,他隨手抄起地上的礦泉水瓶,仰頭灌了幾口冰水。
球場兩旁梧桐樹高大茂盛,樹蔭影綽,光線從樹葉間隙中跳出來,落在陳硯的臉上,形成點點光圈,握着瓶身的手指修長又分明,小臂肌肉線條流暢緊實,引得路過的小女生頻頻駐足偷看。
陳硯自動過濾掉那些目光,兩條長腿大剌剌地伸着,從旁邊的草地裏揪了個狗尾巴草咬在嘴裏,兩手撐在身側,額前的黑髮掛着汗珠,神情恣意散漫,身上帶着強烈的少年氣息。
沈睿一行人正在不遠處商量晚上是去燒烤還是自助,陳硯口袋中的電話突然響了下,是快遞員打來的,說他的錄取通知書正在派送,問他有沒有時間過來領取。
陳硯當即甩下一幫兄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轉身就走。
沈睿扯着嗓子喊他:“阿硯,你幹什麼去?”
“當然是去拿爺的通知書了。”陳硯將狗尾巴草扔到一邊,一陣乾熱的風吹過,將少年的衣角帶起,露出一截勁瘦的腰線,再擡頭,只剩下一個張揚又輕狂的身影,大步朝着遠處走去。
沈睿有些恍惚,他很久都沒看見這個狀態的陳硯了。
準確點說,從宋靜原離開後就沒再看見過。
那天晚上喫飯的時候,陳硯姍姍來遲,手裏拿着沒拆封的ems全球特快郵件,大紅色的外殼上有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江北大學錄取通知書”。
沈睿那幫人讀書的時候都是混日子,成績最好的也不過剛過一本線,哪見過名校的通知書,一股腦地圍上來,吵着讓陳硯把通知書拆了,讓大家都開開眼。
“勸你們還是離他這寶貝通知書遠點兒。”沈睿在一旁笑,“要是弄壞了,他能手刃了你們。”
陳硯把通知書舉得老高,打消了這幫人的念頭:“沈睿說得對,爺要留着回家自己拆。”
他們喫的是露天燒烤,地方定在沈睿家樓上的天台,男生們一直喝到天空星光疏落也沒有散場的意思。
沈睿搬了把椅子坐到陳硯身旁,胳膊隨意搭在他肩膀上:“什麼時候去報道?”
“8月21。”江北大學報道的時間一向早。
“準備去找人家?”
陳硯頓了幾秒,無所謂地笑:“不然呢?”
“想好見面要說什麼了嗎?”
陳硯手裏抓着罐冰啤,仰頭喝了一口,喉結緩緩滾動,他的目光不知道再看哪裏,很久纔回答:“沒想好。”
他是真的沒想好。
兩年多的時間沒見了,當時鬧得又那麼不愉快,他摸不準宋靜原的想法。
“見了面好好和人家說說。”沈睿語氣難得嚴肅,“買點禮物哄哄,雖然學霸脾氣好,但是你也得有點耐心,別上來就吵架。”
“我知道。”
那晚回去後,陳硯做了個夢,夢見他和宋靜原在江大里面相遇。
他從夢中驚醒,到客廳裏翻出十八歲生日那天買的戒指,想着重逢那天就送給她,不管宋靜原是什麼態度,他都要把人哄回來。
反正他們還能在同一所學校待三年,如果宋靜原留在江大讀研,那他們的時間會更多。
事情發展順利的話,也許大學畢業就能把她娶回家。
想到這,陳硯對着那枚戒指笑了笑。
他就在期待中度過了那個暑假,甚至將再次見到宋靜原時要說的話都演練好了。
但事情的發展總是不能如意。
在報道的前一週,他被陳老爺子喊回老宅。
復讀這一年陳老爺子給了他不少支持,所以他也常常回去看望他。
那天他回去後才發現,家裏的氣氛不太對。
老爺子把一堆外文文件甩在他面前,語氣不容反駁:“一週後,你到加州報道。”
陳硯瞬間僵住,冷聲道:“什麼意思?我已經拿到江大的錄取通知書了,一週後我會去江大。”
“你復讀一年是爲了提高成績,我不反對,但你是我們陳家的繼承人,你有你的責任和擔當,以後的日子我不能由着你胡來。”
陳硯輕笑一聲,轉身就要走,但立刻被幾個壯漢攔住了。
接下來的一週,陳硯被囚禁在老宅裏。
手機被收走,他與外界徹底斷了聯繫,陳老爺子將他關在二樓的一個小房間裏,外面派了專人看管。
陳硯幾次想跳樓出去,但是全部都被老爺子識破。
他絕食斷水來威脅他們,臉色幾乎蒼白,整個人脆弱得像是一張白紙,但老爺子不喫這一套,表情很難看:“你以爲你作踐自己我就會放了你?”
陳硯嗤笑:“真沒想到有一天您也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老爺子臉色依舊:“這都是爲了你好。”
距離報道的日子越來越近,陳硯心慌的嚴重。
小房間的窗簾被他拉上,透不進來一絲光亮,他不分日夜地坐在角落的地板上,思考着到底怎樣才能從這座牢籠中逃離出來。
結果就是,他失敗了。
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還是不夠強大。
8月20日,他被押着去了江北
8月21日早上9:35分,他登上了去往加州的飛機。
那原本是他計劃着去江大報道的日子。
行李都是老爺子打點好的,還大發善心地把那張通知書一併給他帶上了。
從江北到加州需要九個小時。
陳硯靠在窗邊,看着飛機穿過雲層,腳下的土地一點點縮小,最後成爲不可分辨的蒼蒼。
一束光染在他凌厲的眉眼上,最後暈成一片柔和,鴉黑的睫毛被沾溼,沒人發現那上面多了幾滴眼淚。
陳硯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哭過,就連陳姝凡離開的時候都極爲堅強。
宋靜原離開的時候他沒有哭。
復讀那年崩潰焦慮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在飛機離開江北的那個瞬間,他攥着那張淡黃色的通知書不知看了多久,眼圈泛紅,眼睛盯得痠痛難忍,終於啪嗒一聲——
一滴滾燙的淚砸在上面,將黑色的字跡暈染模糊,最後留下一道痕跡。
他哭了。
明明做了那麼多努力,最後卻全部變成了泡沫的幻影,功虧一簣。
只差一點,他就能和心愛的女孩見面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