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謝爾蓋·弗拉基米爾(二)
房車駛入俄利多洛夫都瓦連京的郊區,因爲寒冷的天氣,公路旁邊寸草不生,一片荒涼,只能看到遠處耐寒的雪松林,最後他們進入了林間小路,高處傳來寒鴉的叫聲,在空曠的樹林裏迴盪。
房車最終停在了一幢別墅前——說是別墅,其實更像一座宮殿,當江潤腳踩在迴廊上,寒風穿過石柱掃起地面落葉的時候,她想起了那些鬧鬼的城堡。
“這裏好長時間沒有客人來了,”謝爾蓋說,“平時我也不怎麼住弗拉基米爾莊園。”
女僕帶着衆人來到安排好的房間,江潤的房間就像是童話裏的貴族的屋子,燃燒着火的壁爐,水晶吊燈,牆壁上有玫瑰浮雕,圓形梳妝鏡旁掛了幾幅中世紀的油畫,江潤躺在圓形的大牀上,牀很軟,她整個人幾乎都陷了下去。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時鐘的指針安靜地移動着,繞了一個又一個圈,冬季的時候靠近極圈的瓦連京一天只有不到八個小時的白晝,三點鐘剛過,灰白的天空便暗了下來,四點鐘時窗外已然一片漆黑。
江潤渾身一個顫抖從睡夢中驚醒,她捂住半邊臉,有些意識不清。
她好像做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夢,噩夢讓她到現在心臟都劇烈地跳動,她完全無法記住那裏的內容,然而夢境裏恐懼的情緒卻蔓延到了現實。
那種絕望的撕心裂肺的感覺。
江潤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末了下了牀,穿上絨布拖鞋下了樓,二樓有一間小客廳,爐火燒得正旺,幾個人正圍坐在火爐邊烤火。
江潤巡視一圈,看見庫爾維葉和裴初寒正在交談着什麼,似乎是裴初寒正戴着聽診器檢查上將的脈搏跳動情況,頭花白的女管家正戴着老花鏡坐在另一邊的沙上織毛衣。
“其他人呢?”江潤問。
“蘇沅還在房間裏,”裴初寒取下聽診器,放到一旁的茶几上,“謝爾蓋和葉狐去打獵了。”
“估計他們是想跟一頭北極熊肉搏。”上將嘿嘿笑道,臉上的皺紋全部粘在了一起。
“我要找蘇沅。”江潤說。
老管家帶她來到了蘇沅的門前,她道了聲謝,剛伸手想去敲門,卻現門是虛掩的,江潤推開門走進房間,裏面很黑,江潤費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了黑暗,浴室裏有水聲傳來,蘇沅大概就在裏面,江潤決定在這兒等她——她要跟她好好談談。
但是她的注意力被一旁的電腦吸引住了,電腦還是開着的,屏幕上散着藍光,江潤的身體好像不受大腦控制,她走到電腦前,看到上面插着一個純黑色的破舊u盤,她打開u盤,裏面只有一個文件夾,名字是“證據”。
證據?
江潤打開文件夾,裏面只有一個用一串數字爲標題視頻文件,她戴上耳機,接着點開視頻。
一開始是一陣刺耳的噪音,像是被電磁波干擾到了,畫面出現在視頻裏。
江潤的眼睛逐漸睜大——展現在她眼前的是阿塔瑪拉荒漠,鏡頭拉近了被陽光暴曬成褐色的監獄,然後一個聲音出現了。
“蘇朝陽,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嗎?”
“報告長官,這裏已全部就位。”
鏡頭被拉得更近,可以看到被隔離的監獄內部,乾裂的土地上站着上百名持槍的士兵,蘇朝陽是他們的負責人,他們面前被一張通電的網隔離起來。
那個低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第四區,阿塔瑪拉監獄,第18次實驗,記錄開始。”聲音頓了頓,然後說:“把那些染色體完全變異的樣品放出來。”
然後便是一陣機器運作的轟隆聲,監獄牆上的一道鐵閘門打開了,十幾個穿着囚服的男人走了出來,他們像是殭屍一樣動作遲緩,面貌看不清楚,但是感覺還是有些怪異。
那個聲音緩緩舒了口氣:“總算不再是那些半人半鬼的怪物了。”幾秒鐘後他下了另一道命令:“開始射擊。”
站在隔離網後的士兵端起步槍,朝那裏面的囚犯開槍。
一陣亂哄哄的槍聲過去後,場地被煙塵包裹住,看不清裏面的情況,驀地,一聲咆哮從煙霧中響起,那狂怒的聲音就像是野獸。
當白色散去,出現在視野中的景象讓江潤噁心地捂住了嘴,那幾個囚犯像是褪了層皮,渾身都是紫色的佈滿黏液的皮膚!
他們仰頭朝天咆哮,嘴角都撕裂開來。
“繼續射擊!”第三個命令下達。
士兵集中火力,對準那被圍起的怪物。沒想到其中一個抓住了欄杆,通過的電流似乎讓他不爲所動,那囚犯大吼一聲將那鐵網撞爛衝出了隔離圈。
“長官,長官!他們失控了!”蘇朝陽氣喘吁吁又帶着驚慌的聲音傳來。
“集中火力將他們幹掉。”命令的聲音說,“我馬上派部隊支援。”
但是這些紫皮膚的怪物度快得不可思議,它輕易地追上了一個尖叫着的士兵,一把舉起便將他攔腰撕成了兩半——步槍彈對他們完全沒用。
那些場地中上百個士兵拼命逃竄,他們甚至來不及開槍反擊,支援部隊還沒有到,怪物們便已將場上的士兵屠戮殆盡,一些開始往外圍攻擊,剩下的甚至在原地啃噬着那些士兵的屍體。
——包括蘇沅的父親,蘇朝陽。
啪!
視頻被猛地關掉。
江潤擡起頭,現蘇沅拔掉了u盤,她站到她身邊時,江潤絲毫未曾察覺。
蘇沅的表情依舊是冰冷的,然而眼底的情緒卻像着一股侵襲的風暴:“你看夠了嗎?”
“我——”江潤還未說完,她便被蘇沅掐住脖子抵在身後的牆上。
蘇沅的力氣不大,只是將她固定住,她的嘴角抿成一個憤怒的弧度,從聲音裏竭力維持着冷靜:“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江潤。”
“對不起,我並不是——”江潤想說一些辯解的話,但確實是她不經允許進入房間,偷偷查看蘇沅的*,“對不起蘇沅,我只想幫你。”
“不需要。”蘇沅放開了她,深吸幾口氣轉過了身,“既然看夠了,就滾出去吧。”
“蘇沅,”她像是懇求般的喚着她的名字,她有許多話還沒說出口,“蘇沅,這些年我其實——”
她不再理會她:“滾。”
江潤低着頭快步走出她的房間,出門的時候撞到了人也沒有注意到。
裴初寒看着那幾乎跑出門的女孩,推開門。
“還不滾嗎?!”帶着怒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我。”裴初寒說,他看到蘇沅轉身面無表情地望着自己。
她語氣不善:“我沒有邀請你進來。”
“何必把自己變成一隻刺蝟呢。”裴初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從身後拿起一瓶酒,“俄利多洛夫伏特加,你會喜歡的。”
“謝了。”蘇沅板着臉接過酒,拿起杯子斟滿。
“爲什麼要那麼大的火?”裴初寒問。
“她偷看了錄像。”
“她沒有壞心。”
蘇沅僵着臉:“永遠只會事後補償,她永遠都是這樣。”她仰頭抿了口酒,淡黃色的酒並不好喝,純粹的酒精味十分嗆人,從食道一路火辣辣地燃燒到腹部,半響,她又喃喃:“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
“若不是你母親七年前自學成爲黑客,入侵了聯合調查部a級資料庫,恐怕你還會像普通人一樣過着浮在謊言表面上的平靜生活,”裴初寒說,“你無需如此怨恨江潤,如果聯合調查部鐵了心要滅口,當年不管如何逃跑你終究會被他們找到。”
“我不恨她。”蘇沅搖搖頭,淡淡道,“只是失望而已。”
裴初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道:“失望的不止你一人。”
晚飯的時候大家都圍在桌子旁,謝爾蓋和葉狐獵到了一隻鹿,於是他們的餐桌上便出現了烤鹿肉。
謝爾蓋弗拉基米爾正在誇誇其談他的舞會計劃:“葡萄酒,樂隊,美女,假面,一個都不會少,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舉辦過一場假面舞會了,我們會宴請俄利多洛夫的政客和貴族,讓他們帶着太太和小姐來參加,當然還少不了一些嬌美的寡婦,配庫爾維葉這個老鰥夫真是太好了!”
說完他先自得其樂地哈哈大笑起來,庫爾維葉弗拉基米爾臉色變了幾次,他最後鐵青着臉抗議:“我絕對不會上你的舞會丟人現眼。”
謝爾蓋撇撇嘴開始揭短:“嘿!嘿!話可不能說得這麼絕對,還記得你七十大壽那天嗎,你也說過絕對不來的,結果最後自己卻抱着脫衣舞娘在舞池裏瘋,誰都阻止不了。”
衆人大笑起來,上將的臉變得跟鍋底一樣黑。
“好了,爲了不讓老弗拉基米爾心臟病作,讓我們停止對他老人家的笑話吧,”謝爾蓋拍了拍手,“把假面都拿上來,讓客人們挑一下。”
年輕的僕人捧着鑲着寶石的錦盒從大廳入口魚貫而入,其中一人來到江潤面前,盒子裏放着的都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面具,每一塊絲綢和瑪瑙都像是經過了精挑細選,她手指撥了撥,最後看到了壓在盒底的一塊白瓷面具,可以將整張臉都遮住,獨露出兩隻眼睛,面具的嘴脣部位是畫上去的,誇張的笑臉,慘白和鮮紅的組合顯得有些怪誕。
這張面具和其他那些華麗的格格不入,但是她一眼便看中了。
“就是它了。”她揚了揚白瓷面具。
“這個怎麼會混在裏面?”謝爾蓋突兀的聲音響起來,似乎是不大高興,他指着江潤手上的面具。
“這個……我也不知道,拿到盒子的時候就已經在裏面了。”僕人彎下腰,小心翼翼回答。
“這塊面具是您的私藏嗎?”江潤問,準備把它放回去。
“並不是,這只是偶然得到的,江小姐要是喜歡就拿去吧,您可以再挑一個普通的面具。”謝爾蓋解釋說,“只是有傳說這塊面具上附着詛咒,凡是收藏的人都會遭遇飛來橫禍,或者是事業的失敗,不過我本人是不信邪的。”
“我也不信。”江潤又挑了一個藍色的面具,邊框上鑲滿水晶顆粒,而那白瓷面具上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詭譎而陰森。
蘇沅朝她看了一眼,那張面具讓她不舒服,但是當江潤擡起頭時,她又轉過了視線,假裝在認真喫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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