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聯盟法庭審判元老(一)
一月初的元都並不算太冷,至少還在零度左右徘徊。氣溫升高了一些,國際氣候中心言人說這種變化由全球二氧化碳大量排放引起,一月的時候沒有下雪反而下起了暴雨,泥石流和滑坡的消息從全國各地不斷傳來。蒙達納生的一起商業機密被竊案扯上了蜀國商務部門,事情上升到了國際問題,蒙達納國會議員甚至公開呼籲將整個蜀國商務部告上薩門圖國際法庭。
“我們要求將威海領域重新劃分,海斯汀島自古以來就是蒙達納的地盤。”國王德爾四世在蒙達納國慶日時演說道,強硬的言引起了整個國家上下一致的喝彩。
當芮潮生在報紙上看到了這個標題時,他只是嗤之以鼻,他摘下眼鏡,放在一邊,將報紙隨手一扔:“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芮先生,要不要我幫你泡杯咖啡?”祕書溫言問。
芮潮生臉色疲態畢現,眼睛浮腫,像是幾天沒有睡上好覺:“不用了,你先出去吧。”他閉上眼睛,想起R基因進展依舊十分緩慢——即使他們已經擁有了霍夫曼的手記,然而從那破本子找出些有用的東西十分不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信心繼續下去。
芮潮生揉了揉眉心,表情有些茫然。
刺耳的鈴聲猛然響起,像是一把利劍瞬間刺透了他的心臟,芮潮生心裏倏地有些恐慌,也許只是心臟跳動加快了些。
鈴聲空蕩蕩地迴盪在碩大的辦公室裏。
他看向聲源——辦公桌上的漆黑座機,沒有來電顯示,他伸手拿起聽筒,聲音低沉平靜:“喂?”
“嗨。”那頭傳來一個陌生的女音,像個尚未成年的女孩子。
芮潮生皺起眉,努力思索着這個聲音,但是卻毫無印象:“你是誰?”
“我們並沒有見過,”女孩在那頭說,“但是七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芮先生。”
這樣曖昧的話卻讓芮潮生驀地想起了什麼,他握緊了話筒,手在微微顫抖:“蘇沅?”
那頭低低笑了起來,笑聲讓他毛骨悚然,他像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步走到窗前朝窗外張望,雨水不斷打在窗子上,噼噼啪啪,阻礙了他的視野。
“你不必緊張,我並不在國內,”女孩沙啞的嗓音穿越空間,像是惡鬼的絮語,“這裏也沒有槍對着你的窗子,放心,你暫時還很安全。”
芮潮生啪地拉上黑色厚重的牀簾,將整個空間變成一個密閉的墳墓:“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只是再次給你一個警告,放棄R基因實驗,否則你要頭疼的,絕不止我一個。”蘇沅輕聲道,聲音從容得彷彿沒有任何威脅。
芮潮生鐵青着臉,他在電腦上與dFI的秦羽連接上去,捂着話筒不讓蘇沅聽到他的聲音。
“秦羽,這是蘇沅的來電,我要追蹤她。”他長話短說。
“是什麼手機類型?”
“大概是一次性手機。”來電顯示裏只有手機的序列號,芮潮生報出那幾個字,“am9377。”
“我這裏有裝置能攔截到電磁波,過濾追蹤大概需要三十秒的時間,你與她保持通話,別讓她掛斷。”秦羽在那頭冷靜道,他在全國直播的情況下還是讓那輛來路不明的古怪車子逃走了,憤怒之餘卻更是加重了自己想與那些怪物交手的*。
“蘇沅,”芮潮生拿起話筒,盯着電子鐘上的計時器,心裏默數着,“我是不會放棄R基因的。”
“你怎麼那麼肯定不死者就是人類的未來?”
“那樣的生命,所有人都求之不得。”芮潮生心不在焉道,他還在心裏倒計時,二十六秒,二十五秒,二十四秒,二十三秒……
“所以說你是在爲了獲得暴利?R基因出來後在黑市上將會有價無市,你,軍方高層,還有聯合調查部的部長將是第一批享受成果的,然後你可以用R基因來誘惑勒索蜀國上層人物,你要他們的錢,也要他們的支持,很快蜀國將真正變成你們的天下,當然你的野心不止於此,你還想稱霸世界。”
“什麼?我只是——”男人怔了怔,這個女孩確實說出了他心中所想的一部分,“我只是想將它運用到戰爭裏,這是級士兵計劃的一部分。”他就算成爲蜀國真正的皇帝又能怎樣,亂世中最需要他這樣強權的統治者,他會帶領整個國家走上世界的巔峯,他會讓所有其他的民族仰視他們。
電子鐘上的時間在慢慢流逝,十四秒,十三秒,十二秒……
“但這只是你的預測,你知道真正R基因導致的未來嗎?一個微弱的變化便能引風暴,更別提亂局中無數個變子還在揮其作用,”蘇沅說,“R基因公開後,蒙達納和俄利多洛夫的不死者會先響應他們政府的招募,蜀國批准實驗的官員會第一批遭到暗殺,他們將毀了R基因工廠,第二次全面戰爭會被提上日程,不死者並非真能承受所有武器,你也不希望核戰爭爆吧?我可是聽說蒙達納研製出的第七代綠洲導彈能將大半個洲變成充滿輻射的焦土。”
“那只是你的猜想而已,無憑無據!”芮潮生擡高聲音,他頗爲緊張地盯着計時器。
六秒,五秒,四秒……
“芮潮生,”蘇沅的聲音驀地冷了下來,“享受你人生最後的時光吧。”
她掛斷了電話。
蘇沅站在橋上,看着腳下的河流,上面已經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冰層下的流水十分緩慢,漆黑的夜幕下雪被風吹得在風中不停翻滾,她彷彿沒有察覺,肩頭落滿了雪。
終於她動了動,手臂舉高,將那揉成一團的黑色手機用力砸向河面,手機擊穿了冰層,沉入水中,也許會隨着水流慢慢遠去。
表上的時間已是晚上十點,不過若是算上時差,現在的元都還是七點多鐘。
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在橋頭一盞孤零零地路燈的照耀下,雪松投下了模糊的陰影,蘇沅的表情像是被凍結了一樣,凝視着冰面上突兀的黑色窟窿,一動不動,像是尊雕塑久久地佇立。
謝爾蓋弗拉基米爾舉辦的舞會在一月七日,那天晚上人多得像是在趕集,江潤穿上了一件墨綠色的魚尾裙,她胳膊只是輕微的骨裂,當天早晨便拆線了,江潤走下螺旋樓梯的時候古典樂隊的小提琴手正在合奏一戰爭情歌《我爲什麼沒有哭泣》,這樂曲是根據某個俄利多洛夫詩人的情詩譜寫的,當時瓦連京東城區被炸成一片廢墟,士兵們在瓦礫下現了一張被燒焦的紙,上面只有兩行字能看得清。
我爲什麼沒有哭泣
因爲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是在早晨
“會場佈置得不錯。”葉狐斜倚着樓梯,手裏舉着一杯香檳,“要跳舞嗎,小姐?”
江潤直愣愣地瞪着他,他穿着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塗上了蠟,墨綠的頭在腦袋上服服帖帖的,他帶着黑色的面具,沒有花裏胡哨的鵝毛點綴,葉狐把香檳放到一個路過服務生的托盤裏,朝江潤走來。
“我就當你是答應了。”他笑眯眯裝模作樣地行了個吻手禮,然後拉着她的手步入舞池。
江潤突然回過神來:“我根本不會這個……”
“簡單地動一動吧,東方人這麼少,都被全場的人看着呢。”
確實,稀有的東方人在這裏很受歡迎,蘇沅在連續拒絕幾個俄利多洛夫青年的邀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天生高大的俄利多洛夫人眼中,東方女人確實是別有一種神祕天真的風情,特別是還帶上了半截面具,有幾個人甚至還頻頻朝江潤觀望。
“專心一點,跟着我的步伐。”葉狐在她的腰上輕輕捏了一把,俯身在她耳邊說,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朵上,她像是被燙着似的顫抖,下意識就想往後退。
葉狐沒給她退避的機會,他的身體緊貼着她,她能感覺到他在笑——連胸膛都不可抑制地顫動,好像在嘲笑她的膽小,江潤頓時怒了,順勢踩了他一腳,不過也沒怎麼用力。
“痛死我了,怎麼辦?”葉狐嘟嚷一聲,將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江潤身上。
“不要臉。”她哼哼,一個不注意腳步亂了,又是一腳踩到了他,“這次不是故意的。”
一聲口哨忽然響起來,便見謝爾蓋拉着一個金高挑的女人旋轉着經過他們身邊,謝爾蓋這個老傢伙還在朝他們拋媚眼,他與那個女人華爾茲跳得極好,簡直就像是兩個橫衝直撞的陀螺在舞池裏亂飛了,被他摟得緊緊地女人咯咯笑着,紫色的的裙裾輕快地飛揚。
“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會瘋掉的,”葉狐嘆了口氣,“不用理他。”
“可是我怎麼覺得我們像是兩個生鏽的機器人?”江潤嚴肅地質疑。
她說得沒錯,跳舞並不是地下拳擊手的必修課——說實話街舞葉狐倒還擅長一些,但是這種需要配合的他的動作便有些不協調了,而江潤更是連連出錯,最後他們的節奏都和舞曲節拍不一致。
“沒有啊,”葉狐明顯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他的表情也分外無辜,“我們跳得很好,看,別人都在羨慕地盯着我們呢。”
“有嗎?”江潤緊張地四處打量,果然看到不少人都停下來了,一個個捂着嘴偷笑着朝他們望來——就像是在觀看滑稽表演。
江潤小聲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別在這裏了?”
“恭敬不如從命。”葉狐彎下腰再次行了個吻手禮,然後施施然牽着她的手走上樓,他們來到她的房門前,走廊裏沒有其他人,江潤怒容滿面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
“你這個混蛋,我的臉都被丟光了。”她的語氣倒更像是嬌嗔。
“我們跳得很好。”葉狐繼續睜眼說瞎話,“你今晚很美。”最後一句話倒是自內心的。
“怎麼,你被吸引了?”她揚起眉毛,挑釁地看着他。
他沒有反擊,而是眉目含笑:“是啊,被吸引了。”說完他便凝視着她,不再說話,眼睛裏笑意不變。
江潤呆呆地盯着他。
被吸引了……被吸引了……
但是被吸引又不代表喜歡,況且他們年齡差距那麼大,應該有很大代溝……
她眼睛睜得很大,看着葉狐的臉一點一點靠近,她不受控制地閉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脣的降臨,她還記得他們上次的吻,那種感覺和李涵景的完全不一樣,她的臉紅了,之前葉狐吻她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要融化了一樣,現在她居然閉着眼睛仔細回味起來。
然而葉狐只是捏了捏她的臉頰:“傻瓜。”
江潤徹底怒了,臉紅得像被煮熟了:“喂!”
葉狐哈哈大笑,有些得意的欠抽模樣。
她一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他悶哼一聲:“你這次下手可不輕。”還瞄準葉狐的胃,出拳度很快,要是一個普通人沒準會被她揍到連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江潤哼了哼,她的拳腳可是自己偷偷練過的,當時還是陳斯文給她指點了一下,她也樂於把他當成沙袋練習。
想起老鼠,江潤的笑容又隱去了,她忽然希望一個人安靜地呆着,讓熱的腦袋冷卻下來,她默不作聲地打開門,走進了房間。
“你怎麼了?”葉狐跟進來,看到江潤背對着自己站在梳妝鏡前。
她穿着露背裝,背影很美,皮膚白皙勝雪,卻有一點陌生,江潤慢慢轉過頭,她戴上了白瓷面具,整張臉都被遮住。
兩個洞裏的眼睛顯得有些冷漠,而那血紅上揚的嘴脣使得整體看上去陰森得滲人,就像是一個不懷好意的惡鬼。
“你看這個面具怎麼樣?”江潤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
葉狐像是猛然從魔怔中驚醒,他快步走上前,扯下了面具,後面的依舊是她精緻溫和的面孔,他鬆了口氣,之前差點以爲戴上面具後她就成了另一個人。
“以後不要帶着個奇怪的面具了。”葉狐說。
“爲什麼?”江潤端詳着面具上的笑臉,“我覺得很好啊,你看,雖然這張臉在笑,可我總感覺它很痛苦,像被什麼給困住了。”
“不要戴,”葉狐搖搖頭,堅決把面具放在了抽屜裏,“你不知道你戴上後有多嚇人。”
“嚇人?”她努力想着自己嚇人的樣子,她從鏡子裏看到的模樣明明很普通。
“嗯,很嚇人。”葉狐說,他低下頭,薄脣噙住了她的。
江潤想抗議他的說法,然而不一會兒就迷失在他的吻裏,腦子成了一片漿糊,她連自己在想什麼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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