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不像你父親,倒是很像唐總

作者:藍揚
男人在喬司燒第三個血窟窿的時候慘叫着昏了過去。景洲的人又拍又打又潑鹽水的也沒醒過來,後來給聞了景洲手下人特製的甦醒劑,那東西是個只要人沒死沒深度昏迷,吸幾口必定要被嗆醒的東西,結果男人醒是醒了,眯縫着眼睛奄奄一息地醒了沒三分鐘,又昏了過去。

  說到底,喬司沒回來之前景洲對他們的刑訊已經傷了底子,現在就算勉強養好了外皮,充其量也只是個好看了一點的花架子,碰一碰就碎了。

  男的是沒法繼續問了,喬司這才把目光挪到了女人身上。

  女人臉色顯得灰敗,看着他,眸光閃爍,瞳孔緊縮,喬司知道她是怕了,可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仔細端詳這個女人的時候,覺得好像有點眼熟,似乎哪裏見過,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來。

  這種似是而非的感覺,在他身上是鮮少發生的。

  他記憶裏對人臉的識別幾乎是個數據庫,從記事開始,任何一面之緣的人,不一定能每一張臉都記得清清楚楚,但如果再一次見到,他肯定能把人認出來。

  可喬司認不出這個被吊着綁在眼前的女人。

  就是看着她的五官輪廓有點眼熟,就好像是那種沉澱在許多許多年前更年幼一些時候的混亂瑣碎的記憶之下,經過歲月的洗禮,容貌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所以就對不上號了的感覺。

  喬司反手拎着刀,雙開的血槽上最後一滴殘酷的殷紅順着刀尖在女人腳邊滴落,他問她:“我們見過嗎?”

  女人笑了一下,儘管長時間的囚禁和刑訊讓臉上失去了光彩,但那笑容看上去依舊豪爽又性感,這種情況下,竟也不避諱,“你跟喬穆鴻長得很像。”

  “”兩歲就成了孤兒的喬司的記憶裏,父母也僅剩一個輪廓了,他逃回母族的這半年,在母親的孃家看到了各種葉秀東的影集畫冊,腦子裏母親的形象才因此而再度鮮明起來,但喬穆鴻不一樣,他是活在太陽背面的人,殺手榜排名前三的人,一輩子拒絕留下各種影像資料,別說照片,他連一個貨真價實的身份都沒有。

  這個人死了,就是從世界上徹底消失了,所有的羈絆也在那一刻一併剪斷,不留痕跡。

  唐鎮經常給喬司講喬穆鴻的事情,但唐鎮從沒跟他說過:你跟你父親長得很像。

  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別人對自己的長相做出這種評價,不由有一瞬的恍惚,“你還記得我父親的樣子?”

  女人說:“喬穆鴻是什麼人?這樣的人物死在我手上,我怎麼能忘?”

  喬司搖搖頭,“你激怒我也沒什麼用,得到想要答案之前,你死不了。”

  落到這個田地,前後都沒有路,女人不想受同伴一樣的罪,只求個速死,可惜剛打了個照面就被喬司輕描淡寫地懟了回來。女人深吸口氣,她踮着腳動了動,帶動上面鐵鏈發出短促的細碎聲響,“不說不讓死,說了也不能活——這麼看起來,你跟喬穆鴻又一點都不像了。”她說着,看着不遠處的唐鎮,露出一點譏誚的冷笑,“倒是跟唐總像的很。”

  喬司眯着眼睛,無甚表情地等她說完,略沉吟了一會兒,“聽你的意思,跟我父親很熟悉。”

  “大概吧。”女人挑挑眉,“不然怎麼殺得了他?”

  喬司問她:“當年那場爆炸,你做的嗎?”

  女人也不猶豫,很直截了當地便認了,“是。其實一個炸藥陷阱,根本傷不了他。可惜你母親不行。我們也是看準了他必然會護着你們母子,纔會先打草驚蛇——炸彈一響,他能跑,你母親跑不了。他護着妻子,所以自己在爆炸中受了傷,這差不多就是把老虎的爪尖給剪掉了,他再帶着你母親要跑,可哪裏還能跑得了?喬穆鴻是什麼人,不做完全的準備我們哪裏敢動手?四面環圍天羅地網,他是被生生耗到力竭而死的。死的時候身體還死死把你母親護在背後,你母親槍法倒是不錯,摟着丈夫的屍體,一把掌心雷六發子彈生生殺了我們五個人,後來最後一發,她留給了自己。”

  “”沒人注意到,喬司身後,唐鎮的指尖在抖。

  當年他抱着喬司找到合圍現場的時候,喬穆鴻和妻子的屍體都已經被帶走了,從山腰到山頂,短短一段路,說屍橫遍野也不誇張。

  只看着對方的折損量,也知道當時一場生死拼殺有多慘烈。

  但是自己推算是一回事,聽着下殺手的人親口講述,是另一回事。

  喬司感受到唐鎮殺意的時候回頭看了他一眼,唐鎮眉目陰沉,右手拇指重重攆了攆其餘四個指頭的指尖,目光從女人臉上收了回來。

  那是他剋制殺戮慾望時的一個下意識動作。

  到底是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現在關係再差,曾經被時光潛移默化的瞭解和默契也不會消失,喬司看見他這個動作,就知道他無論再怎麼憤怒也都不會再插手審訊這件事,於是轉回頭,想了想,烏黑凌厲刀鋒毫無預兆猛地反手一劈,吊着女人的細鐵鏈竟然眨眼之間應聲而斷!

  毫無防備的女人如同沉重的麻袋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喬司走到她身邊,居同臨下的眸子裏染着跳動的火光,真正削鐵如泥的利刃刀尖輕挑,輕而易舉割開了女人手腕上的繩子。

  唐鎮是把喬司當繼承人來培養的,但喬司的確繼承了他親生父親的基因,是個非常合格的殺手。他感情有限,情緒少有波動,沒把握的時候可以隱忍不發蟄伏很久,一旦動手,必然一擊必殺——且不論男女老少。

  他見過不少發起狠來幾個訓練有素的男人也不是對手的女人,自己在二營也親自帶出過幾個特別欣賞的女學員,殺手這行不分男女,女人狠起來男人也未必是對手。因此他從不掉以輕心,也沒有多餘的憐憫,只要納入目標範圍,他眼裏就沒有男女的差別。但任務之外,他的確不跟沒有反抗之力的弱者動手。

  剜血窟窿燒傷口這種事他對着女人做不出來,所以他想了想,決定換種方式,“你還能打架吧?打一場吧。你贏了,我給你個痛快。你輸了,就別怪我了。”

  喬司說着把刀收回了刀鞘,看着緩了一瞬,慢慢撐着從地上爬起來的女人,“你赤手空拳,我也不用武器。你有傷未愈,我身上的傷沒比你輕多少。來吧,很公平。”

  同燒剛退,傷口未養合,被男人操弄了半宿,腰痠腿軟,身體某個不可言說的地方又脹又木的難受,從某種程度來說,喬司此刻的身體狀態的確沒比養傷養了半個月的女人好多少。

  但唐鎮也沒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出。

  倒不怕他會喫虧不是對手,但的確擔心他刀口再撕裂一次。

  唐鎮想罵他胡鬧,然而來不及攔,喬司已經跟女人動了手。

  當年能殺喬穆鴻的人絕不是等閒之輩,喬司傷在肩膀動作受限,幾十個回合下來,喬司竟然沒佔到便宜。

  唐鎮眉心輕輕蹙着,淡聲想要制止他,“阿喬。”

  喬司仿若未聞。

  幾乎就是在同一瞬,喬司一把抓住女人照面襲來的拳頭,手指扣着女人小臂,自肘關節到腕關節狠狠一劃到底再猛地一捏一錯,女人悶哼一聲,繼而整個手掌角度古

  怪地軟軟地垂了下去僵住了——那個角度,他根本不是錯開了女人的腕關節,他是乾脆把她的腕關節掰骨折了!

  可那畢竟是骨頭,喬司那樣輕描淡寫的招數一招得手,讓唐鎮有點意外。

  那不是他教喬司的手腕,從前也從沒見他用過

  唐鎮蹙着的眉心慢慢鬆開,倒是有點欣慰地勾了勾嘴角——看來阿喬出去這半年,也沒光顧着玩。

  脫臼自己能接上,骨頭斷了就沒那麼容易了。

  打鬥中,女人疼得鬢角見了細汗,喬司一條手臂動作受限,他乾脆也廢了對方一隻手,但喬司是個左手能當右手用的人,女人卻不是。

  轉眼之間,原本的旗鼓相當逐漸變了味道,女人躲避攻擊的剎那被喬司抓住領口,一來一拽間,竟是把她身上那件景洲臨時給套上的灰色外套給拽了大半下來。

  女人差點就衣不蔽體,然而在場這些人,什麼沒見過,別說衣不蔽體,就算赤身裸體也沒人會眨下眼睛。

  可是喬司卻在霎時愣了一下。

  下意識地鬆手,女人猛地拽着衣襟把衣服披好,衣服迅速遮住了她背後蝴蝶骨上的那塊殷紅刺青。

  ——可喬司還是看見了。

  那刺青有點像印章,兩指寬的圓角長方形狀,大部分都是刺青染料的紅色,印章之內沒有染色的皮膚,正好是個極簡單漂亮的花體字母“”。

  電光火石之間,小時候家裏出事之前的一些零碎模糊的記憶冒出來,喬司呼吸一滯——他確定這個印章似的刺青他見過。

  在他父親給他的一本畫冊上。

  隱約記得,喬穆鴻帶他看着畫冊上那個大紅色的印章,對他說,這是個很重要的人送給他的。

  喬穆鴻沒說是誰,他當時也根本不懂什麼重不重要。

  那是父子倆相處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片段,只是因爲這個比較特別的印章,讓這段記憶區別於其他的日常,多了一點被記住的基礎。

  時隔十六年,再次見到這個東西,喬司心裏巨震,臉色都變了。

  ——當年父親口中那個“很重要的人”是誰?爲什麼眼前這殺父弒母的仇人背後會有同樣的印章?她是“很重要的人”的手下嗎?亦或是她根本就是那個人?

  疑問越來越多,喬司的理智有點不受控制。

  根本管不上什麼傷口撕裂不撕裂,原本還知道收斂的招式驟然大開大合地步步緊逼過去,掐着女人脖子一把把她抵在審訊室冰冷潮溼牆壁上的時候,喬司眼底爆出了駭人的血絲,“你究竟是誰?!”

  他掐的太緊,女人喘氣都費勁,更何況說話?

  可角落裏,避開了其他人視線的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很亮,幽深幽深的瞳仁,彷彿藏了許多想說又不能說的話

  喬司的手指又掐緊了幾分,女人被掐得眼睛都有點往上翻了,而正在此時,無赦謹慎地敲門進來,挨在唐鎮身邊低聲說,“瞿醫生來了,正在主宅等着給少爺換藥。”

  唐鎮剛纔看着喬司那已然不管不顧的樣子,就有了把他帶走的心,聞言倒是正好,點點頭,往喬司那邊走,準備親自把他拉開,“阿喬。”

  唐鎮走近的同時,女人極爲勉強地張口,用脣舌見氣流摩擦的聲音,幾不可聞地對喬司說了兩個字。

  模模糊糊,外人聽不見,但喬司卻聽懂了

  唐鎮走近,溫熱的掌心輕輕握住喬司死死扣着女人喉管的手,“人現在還殺不得。”

  “”喬司閉了下眼睛。在養父的眼睛底下把眸底那一點極度的震驚掩藏得乾乾淨淨,順從着唐鎮的力道,一根根僵硬地鬆開了差點捏碎骨頭的手指。

  慢慢地深吸口氣,他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堆坐在地咳嗽不止涕淚橫流的女人,問唐鎮,“你送我的禮物,可以給我自己處置嗎?”

  唐鎮囑咐說:“要讓他們把幕後主使吐出來。”

  喬司“嗯”了一聲,“我知道。但你別插手,我自己來。”

  唐鎮微微垂着視線看他,輕輕摸了摸他微微帶了些汗溼的頭髮,“好。”

  喬司說:“我要把人帶二營去審。”

  “理由?”

  喬司看了景洲一眼,“不喜歡這裏。”

  他紅着眼睛,有些陰狠又委屈的樣子,抿緊的嘴角是那種強自忍着什麼似的倔強,昨天剛把人喫幹抹淨的唐鎮難得心軟好說話,嘆了口氣點點頭,“隨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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