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們幾個,別怠慢了我師兄
音頻全程含着笑意,溫溫和和的娓娓道來。可不知道爲什麼,喬司就是知道林安說這些的時候,一定是在哭。
他也想哭。
可除了剛纔那兩滴眼淚外,他就再流不出淚水了
渾身都好像不是自己的,擡擡手指的力氣都沒了,他的肌肉鬆鬆散散地無法繃緊,腦子暈的直犯惡心。
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剛纔發抖頭暈也好,踉蹌也罷,恐怕並不單單是情緒太過激動引起的——他是被人下了藥。
喬司跪坐在地上動不了,想擡擡眼睛都費勁,轉瞬之間他就從那個兇相畢露的小豹子淪落成了可憐兮兮的小花貓,他本來就瘦,又淋了雨,衣服溼噠噠地全貼在身上,眼睛有點腫,在無數槍口下孤立無援地被藥性壓制跪在地上動彈不得,看上去有點景洲從沒見過的可憐。
他慢慢地在喬司面前蹲下來,湊近了好奇地端詳着他,半晌遺憾地搖搖頭,“聽說剛纔師兄喝了船上飲水機裏的水——嘖嘖,那船是我的啊,師兄怎麼敢亂喝?你看,喝出毛病了吧?”
喬司從小討厭景洲,但僅止於那種“懶得理你”和“離我遠點”的階段,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心裏肆虐的殺意染紅了眼睛,嗜血的慾望幾乎變成了實質的生理反應,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人碎屍萬段。
可他竟然什麼也做不了。
他甚至不知道該恨誰該愛誰原本恨和愛的界限都很明確,可就因爲這段錄音,卻讓一切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該繼續對林安念念不忘嗎?可是林安別有所圖地接近他,騙了他。那該恨他嗎?可是他爲了給自己一個所謂的交代,爲了結束這段騙局,心甘情願地就這麼束手就死了。
如果當初林安上船逃走了,唐鎮就殺不了他,如果他當年就能聽到這段音頻,他跟唐鎮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唐鎮這輩子壞事做絕,他是該死,可如果沒有林疏上島報仇,沒有喬穆影橫插一槓,他再該死,也不會死在自己刀下。
他其實捨不得殺那男人,不然的話,不會從一開始,就只想着跑。
跑不了,掙不脫,逼急了,才走到了這一天。
天大地大,他又變成了一個人。
然後才發現,原來一切本可以不這麼絕望
喬司閉了閉眼。
他雖然把景洲千刀萬剮的心都有,可讓人沮喪的是,他纔是等着被千刀萬剮的那一個
這種毫無還手之力的情況下,什麼仇恨激怒悔恨難過的什麼都沒有了,他覺得自己的心跟變成了塊石頭似的,冰涼的、冷硬的、沉重的,對一切都麻木不仁,“你幫我逃走”他用盡了力氣,掙扎着跟景洲求證最後的一個問題,“你說曾受林安恩惠是真是假?”
“假的啊。我不這麼說,莫名其妙地幫你跑出去,你不得犯嘀咕?本來就討厭我,我要師出無名,你連走都不會走吧?”景洲眨眨眼睛,顯得無辜又理所當然,“可你不走我可怎麼辦呢?你一直待在二營,我就沒辦法把我的人插進去了。不過師父也真是偏心你,你人都跑了,他竟然還留着你欽點的教官,一個都不讓換。所以沒辦法,我只好慢慢地往學員裏面滲透了——其實我原本真的沒打算奪權,師父那麼喜歡你,我就避開你的鋒芒安安穩穩地做個富貴閒人也就好了,但不是很巧,你的林安,給了我天時地利人和。”
喬司:“”
欣賞夠了喬司的脆弱,景洲笑着站起身來結束了對話,擡手叫了人過來,“你們幾個,把我師兄擡到船上去,找個地方好好安置,別怠慢了他。”
手下應聲把喬司架了起來,喬司渾身軟得如同散了架,連頭都擡不起來,看上去像一隻沒精打采蔫了吧唧的狗尾巴草,只是打綹垂下的劉海下面,那雙眼睛卻在陰影中亮得嚇人,“你不殺我嗎?”
“先留着吧。”景洲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似乎心情不錯,帶了點憐憫和施捨地說:“雖然我也討厭你,但你那天在辦公室,寧可立誓也沒出賣我的時候,我還是念着你的好的。我天天這麼給你喂兩片藥,你一直這麼軟綿綿的活着,也沒什麼妨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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