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替考5
王美蘭想鬧,說他們這樣不合規矩,但監考中心的人請來了警察,亮出了調查許可證,她只好乖乖配合。
因爲王美蘭一口咬定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她這邊是最早結束的。
而張曉曉和張曉媛作爲既定當事人,兩人交代的事由、情節出入太大,所以一直被調查人員反覆追問一些細枝末節。
錄完口供,出了臨時審訊室,王美蘭終於看到了侄女,她急忙上前,想要拉對方的手,各種噓寒問暖。
但被李俏俏“瑟縮”地躲了過去。
李俏俏覺得這可能是姓王的平生第一次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張曉曉。
“沒事吧?別怕別怕,事情都過去了。你這孩子膽子也太大了,怎麼能做這種事!算了,人沒事就好,以後可不能這樣,嚇死我了。”
王美蘭一下就演上了,彷彿自己是天下間最好的大伯母。
等待審訊結束的過程中,她通過自己對張曉曉的瞭解,推測出後者兩個可能存在的應對方式。
第一,全盤托出,老實交代。
第二,出於對這個家的不捨,咬死不說。
王美蘭覺得,第一個的可能性比較大。因爲在她看來,張曉曉也就那點出息,遇到這種情況,沒被嚇破膽就不錯了,還能想出什麼補救的法子?
所以,王美蘭對她之前的表現沒有一絲期待,只等回到家裏,再給她洗腦,教她做假口供。
一個書呆子而已,很好控制的。
這時,張曉曉的班主任來了,她走到王美蘭和自己學生的中間,客氣而疏離地對王美蘭道,“您先帶張曉媛同學回家,後續調查會有公安同志和您聯繫。曉曉這邊,學校會負責安排好的。”
看着張曉曉班主任對自己表現出的防備,王美蘭感到一陣怪異,再看張曉曉從出來到現在對自己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王美蘭終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她試探道,“不用麻煩學校了,我愛人在家做了一桌子菜,就等她倆回去慶祝呢,不過出了這檔子事,慶祝怕是不行了。曉曉,你別怕,有我在,你大伯他不敢把你怎樣。”
李俏俏躲在班主任身後,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只見她滿目惶恐,眼淚說掉就掉,像極了飽受凜冽寒風摧殘的小白花。
落在班主任眼裏,就變成了王美蘭又在威脅孩子了。
簡直可惡!
“曉曉已經滿十八歲了,她是一個成年人,有權選擇去哪裏,你不要拿你那一套來嚇唬她。人在做,天在看,午夜夢迴,你就不怕曉曉父母來找你算賬嗎!”
這句話倒是說到了王美蘭的心坎上。
怕不怕?當然怕。
做了虧心事,不怕纔怪。但想到事後能得到的好處,好像又沒那麼怕了。
可如今,自己一直害怕遮掩的恐懼,就這麼被張曉曉的班主任直喇喇地說了出來,大伯母的心難免慌亂。
好在,她知道這是什麼場合,並不露怯,“你胡說八道什麼,身爲老師,怎麼能在孩子面前挑撥離間,這就是你的素質?你等着,我要去你們校領導那裏告你!”
嘴上這麼說,腦子裏卻已經有無數念頭閃過。
事情不對,這死丫頭到底說了什麼,老師怎麼會是這種反應?
解鈴還須繫鈴人,王美蘭看向班主任身後,恨不得把李俏俏拉出來問問清楚。
李俏俏也不想跟她繼續扯皮,她猛地提氣,像是鼓足了勇氣,語速飛快道,“大伯母,對不起,我辦不到,我真的辦不到,就算不能讀大學,我也認了,求求你別再逼我了。我以後會去打工賺錢,不會再給家裏製造負擔了!”
說完,她朝着王美蘭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美蘭多聰明的人,李俏俏這麼一說,她就什麼都明白了。一瞬間,她只覺得眼前發黑,兩腿發軟。
這個死丫頭竟然有這樣的膽子,在最後的關鍵時刻反咬她一口,說是自己逼她的。
如此,她班主任的反應也就說得通了。
王美蘭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平復情緒,她的大腦飛速轉動,希望在理順思路的同時找到突破口。
但班主任並不給她時間,一想到自己的學生小小年紀寄人籬下,受人磋磨,她就恨不得把這女人丟去南太平洋喂鯊魚,哪還能在這裏看着孩子卑躬屈膝。
“走了,我帶你去喫飯。”班主任拉着李俏俏要走。
李俏俏毫不遲疑,順着班主任的力道跟着就此離開。
且不說回家後,王美蘭發了多大脾氣,跟大伯又如何大吵了一架,一家三口鬧得人仰馬翻。
李俏俏在學校過得還不錯。
張曉曉雖然一個月前從寢室搬了出去,但寢室都是按學期繳費的,所以,她的牀位還在。
同寢室的人,有考完就走的,家離得稍遠的明天再走,她們已經從消息靈通的同學那裏得了消息,知道張曉曉在大伯母的脅迫下參與了替考。
不知道考試中心會對她做出怎樣的懲罰,但同學們都挺同情她的遭遇。
小小年紀父母雙亡,又遇上這樣的伯父伯母,不替堂姐考高分就不讓念大學。
唉……
當得知她回不去伯父伯母家,只能住到寢室時,大家紛紛伸出援手。有錢的捐錢,沒錢的捐物,就希望她不要被眼前的困難打倒。
不管能不能上大學,生活總要繼續,而且人生並非只有讀大學這一條路子,只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不讀大學的話,路會走的更加艱難而已。
同學們臨走前,給李俏俏留了很多東西,席子、牀單、被褥、餅乾、方便麪、小夜燈、行李箱、揹包……還有錢。
你20,我50,東拼西湊的,整個高三年級的住校生竟然也湊了小兩千。
李俏俏不肯收,舍友便悄悄塞在她枕頭底下。
第二天,張曉曉大伯找了過來。
他臉上有一道新鮮的抓痕,不用問就知道是王美蘭的傑作。
“曉曉,怎麼回事,我們家哪裏對不起你了,你竟然這樣冤枉你大伯母,你不知道她因爲這件事有多傷心,昨晚回去,哭了整整一宿,眼睛都要哭瞎了。”
“我沒有冤枉大伯母,她說了,不幫媛媛姐考試,就不讓我念大學,我當時太害怕了。大伯,我想了很久,終於想通了,哪怕不能念大學,我也要做個誠實守信、遵紀守法的人。”李俏俏義正言辭道。
見李俏俏不上套,張安民有點急,“可是你大伯母根本沒說過這個話,不是嗎?這是你瞎編的。”
李俏俏嘆了口氣,“大伯,我不知道大伯母這麼做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但我不想追究這個了,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好好掙錢,以後誰都不能再拿物質錢財威脅我。”
聽她一口一個“威脅”,張安民終於惱了,“你大伯母說的沒錯,你果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真是白瞎了我們這些年對你的好。你自己想想,你對得起我們的養育之恩嗎?”
張安民的話根本激不起李俏俏的愧疚,相反,甚至讓李俏俏覺得他挺無恥。
讓張曉曉住在狹小發黴的儲藏間,放任妻子夥同身邊的親朋好友打壓她,貶低她,給她洗腦,然後把她變成任勞任怨的保姆……
李俏俏覺得,如果所謂的養育之恩就是這些,那還不如把張曉曉放到孤兒院,至少她能形成獨立的性格,而不是對着所謂的親人各種卑微討好。
李俏俏知道,張安民來這裏的目的,無非就是讓她改口,把王美蘭從這趟渾水中摘出來,當然,如果能順便把堂姐也撇乾淨就更好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雙方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所以,她不願意再與他扯這些沒營養的廢話。
蛇打七寸,釜底抽薪,最能讓他慌亂的事,應該是……
李俏俏忽地一笑,“大伯,我記得,我們家是有房子的,幸福東路58號,我同學說,那個地段如今是全縣最值錢的地方。我記得,我們家挺大的,四室二廳,爸爸媽媽不光佈置了書房,還給爺爺奶奶也留了一個房間。”
張安民大驚失色,沒想到時隔八年,侄女竟會提起弟弟的房子。
“曉曉,你記錯了吧,那套房子是你爸媽租的,你爸媽去世後,房東只給退了三個月的租金。”
李俏俏並不在意他的狡辯,她漫不經心道,“是嗎?有一次我想家了,悄悄跑去看過一次,裏面的住戶告訴我房東姓張,你說巧不巧?”
“巧……真是太巧了,但這只是巧合而已……”張安民這下是真的慌了,侄女這個樣子並不像開玩笑。
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腦門上的虛汗,“曉曉,你好好想想這件事,家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別讓我和你大伯母心寒。我先走了,你大伯母還病着,我得回去照顧她,你有空就回去看看。說不定她看到你,心情好了,病就好了。還有,學校都放假了,你一直住這兒也不是個事,早點回去,大家都在等你,一家人沒有隔夜仇,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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