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替刑25
且在李夫子眼中,李俏俏不但天資聰穎,而且爲人謙遜,品行優良,能夠明辨是非善惡。
李夫子覺得,優秀如她,只要不出岔子,將來一定能夠成爲老百姓心目中的好官。
宣德二十五年,李俏俏入讀甲班已有兩年。
因爲縣試的時間爲每年二月,所以,結束這一年的課業後,李俏俏告訴李夫子,等過完年,她就準備下場,參加明年的縣試。
想到這一屆的殿試剛結束,李俏俏需等到三年以後才能參加鄉試,李夫子便點頭同意了。
近兩年,察覺到李俏俏進步飛速,李夫子很擔心她會耐不住性子,提出下場。
李夫子覺得,按照李俏俏的知識才學,從縣試到殿試,必然是一路綠燈。
可是,十三歲的少年進士,除了名頭好聽,對她其他方面的發展幾乎有百害而無一利。
到那時,面對鋪天蓋地的虛假恭維,李夫子唯恐李俏俏會難以自持,移了心性,亦或者在鏡中花水中月的世界中迷失自己,成爲另一個傷仲永。
況且,十三歲的少年進士,便是入朝爲官,也定然不得重用,頂多被放在一個可有可無的位置,做一個有效期只有三年的吉祥物,然後泯滅於一個又一個新人輩出的三年。
而三年以後,李俏俏十六,與十三歲的少年有着本質上的區別。畢竟,這個年紀,放在一些人家,說不定娃都有了。
李夫子希望,接下來的三年裏,在自己的教導下,李俏俏的才學與心性都可以得到大幅提升,爲她將來入朝爲官打下堅實的基礎。
得知過完年二月份,李俏俏要參加縣試,家裏反應最大、最緊張的就是袁長山了。
這幾年,經過李俏俏的悉心照料,袁長山已經從一個矮小黑瘦的鹹菜乾變成了臉上看不到褶子的胖冬瓜。
不需要幹農活,無需爲生計發愁,家裏大大小小的活都由冬生包了,心寬體胖,在所難免。
李俏俏怕他患上富貴病,從去年起就把他早上的雞蛋停了,每天葷素塔配,早晚雜糧饅頭配粥,嚇得袁長山一度以爲家裏銀子用完了,擼起袖子就要去田間幹活。
正月裏,李俏俏在家溫書,袁長山每天早出晚歸,神神祕祕。他不說,李俏俏也不問,只悄悄地跟冬生打聽。
冬生支支吾吾半天才道,“老爺……老爺他燒香拜佛去了。”
李俏俏挑眉,難怪這些天老頭子身上全是香燭味。可是,這每天從早到晚的,是不是燒的太勤了?
古代雖然沒有傳銷,但貌似有□□組織啊。李俏俏有些擔心,怕老頭子上當受騙。
“你知道他平時都是去哪兒燒的香?”冬生應該是知情的,李俏俏就想着問一下,等哪天有空了,跟過去瞧瞧,萬一老頭子誤入歧途,她也好及時把人救出來。
不曾想,冬生認真思考了兩秒後,就掰起手指數了起來,“感業寺、普照寺、女媧廟、月老廟、城隍廟、雲山觀、清風觀、萬壽宮、巧女祠……唔,好像還有城紡織娘巷巷尾的那棵月桂樹。”
???
李俏俏黑人問號臉。
感業寺、普照寺、女媧廟、雲山觀、清風觀也就算了,去月老廟、巧女祠和月桂樹是什麼情況?這業務是不是不太對口?
彷彿知道李俏俏的驚訝與困惑,冬生主動解釋道,“老爺說,反正都是神仙,每個都拜一拜,說不定哪個就顯靈了。”
李俏俏:……這就是傳說中的廣撒網吧,但是不是太不虔誠了?
知道他不是被人騙去了□□,李俏俏就放心了,不過,她還是囑咐冬生道,“下次他再去,你就陪他一起吧,那麼大年紀的人,還到處瞎跑,一不小心摔哪兒就不好了。”
“我沒問題,”冬生性格憨直,“但是每天老爺早出晚歸,我跟去了,家裏的活怎麼辦?少爺的餐食怎麼辦?”雖然家裏的活計不多,但要跟着袁長山,冬生難免分身乏術。
李俏俏想了想,覺得確實是這麼回事,便琢磨着要麼再去牙行買個小廝回來,專門負責洗衣做飯和日常灑掃。冬生的話,索性就讓他一直跟着袁長山好了。
袁長山今年六十又三,這個年紀放在現代差不多也能辦張老年卡了,更何況是人生七十古來稀的古代。有冬生跟着,李俏俏確實能放心不少。
而且,她以後還要去府城參加府試、院試、鄉試,三年後,還要去京城參加會試和殿試,她自己身邊需要跑腿的小廝,袁長山身邊也不能沒人,所以,是時候再買個小廝回來了。
下午,李俏俏去了趟牙行,領了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回來。
不是她愛用童工,主要是年紀小點,方便冬生管理。她要一門心思備考,家裏的事情得全部交給冬生。年齡大的,以冬生的性格和手段,不一定能降服得住。
因爲新的小廝,李俏俏打算放在自己身邊用,所以便挑了一個眼頭活泛、反應機敏的。雖然性子不夠沉穩,但來日方長,可以慢慢打磨。
袁長山拜完土地公回來,見家裏多了個人,一問才知道自己滿地圖拜菩薩拜神仙的事已經暴露了。
“我看大家都拜了,咱們拜一拜也無妨,萬一真的靈驗了呢……”說着,他從衣襟中掏出一堆花花綠綠的布袋香囊,放到桌案上,對李俏俏招手道,“來來來,過來看看。”
李俏俏依言湊近,只見他如數家珍道,“這是我在雲山觀求的,裏面是經過七七四十九天加持的文昌符,靈源道長說了,文昌帝君會保佑你文思泉涌,逢考必中。”
接着,他又指着另一個黃色符紙道,“這是我在普照寺求的,捐五百文香油錢才得這麼一枚。”
“這個紅線香囊是女媧廟的守廟人給的,據說裏面裝的是女媧娘娘補天時用剩下的息壤,具有無窮無盡的生生不息之力,可以保佑你官途昌升。”
“這是月老廟的心願結,可以保佑你心想事成,願望成真。”彷彿知道自己去月老廟的行爲不太靠譜,袁長山語速飛快,一筆帶過。
……
等他全部介紹完畢,冬生已經端着燭臺去飯廳了。
袁長山則是把這些符籙結繩一股腦地推向李俏俏,“來來來,都戴上,都戴上,願各路神仙菩薩保佑你逢考必中,官運昌盛。”
李俏俏:……
感覺如果真的都戴上的話,李夫子怕是要把她趕出學堂。李俏俏看了一圈,最後將裝着文昌符的食指粗長的褐色竹筒挑出來,掛在頸下,解釋道,“讀書寫文還是要靠文昌符,專業、對口。其他的,你幫我收起來。”
新買的小廝叫蟠兒,袁長山總覺得叫起來怪怪的,讓李俏俏給重起個新的。
李俏俏想都沒想,“春生”二字脫口而出。
袁長山失望的表情溢於言表,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還以爲她能取個什麼文雅的名字,結果……
瞧瞧人家李夫子給小廝取的名字,墨玉、墨硯,一聽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再看看自家這兩個,春生、冬生,後面再有的話,差不離就是夏生、秋生,跟他們村的狗剩、二蛋一個味兒。
李俏俏不知道袁長山的品味已經提升了,她對這些其實很無所謂,名字嘛,叫的順口就行。
正月二十二,學堂開學,阿金正月二十一來到榕樹衚衕。
大前年,阿金到了開蒙的年紀,阿金爹把他送來城裏讀書,同樣是在李夫子的學堂。平日裏跟李俏俏一起上下學,喫住都在榕樹衚衕。
半大的小子喫窮老子,阿金爹不好意思白佔李俏俏這麼大的便宜,給阿金準備了口糧,每個月月初跟阿金娘一起往這邊背。原本初一、十五送點水產、蔬菜,如今也變成了一旬一次。
那時候,姚春花聽說這個事,竟破天荒地領着袁三根,跟袁廣田一道來城裏探望袁長山。大概意思就是想讓袁三根也來城裏唸書,然後借住在榕樹衚衕。
袁三根跟阿金同歲,但兩人的性格、三觀、成長環境等方面相去甚遠。
尤其是在姚春花日積月累的灌輸下,袁三根對榕樹衚衕的爺孫倆可謂恨之入骨。
雖然他小小年紀可能根本不知道恨爲何物,但他望向李俏俏和袁長山的目光裏彷彿淬了毒。
且他不會遮掩,但凡長眼睛了,誰都能看出來。
李俏俏沒興趣把一個對自己有着莫大敵意的人放在身邊,袁長山也一樣。所以,他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
姚春花好不容易放低姿態跟他們低頭示弱,卻沒能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自然怒從中來,在榕樹衚衕的院子裏各種破口大罵、睡地打滾,很是大鬧了一通。
清官難斷家務事,衙門也管不來兒媳婦罵公爹。
李俏俏只好一力降十會,跟冬生一人一邊把姚春花架起來,扔到門外。
對方一個成年女人,因爲常年幹農活,力氣還挺大,李俏俏和冬生也就是佔了數量上優勢,不然一個人根本搞不定。
袁三根還想衝上來跟他們拼命,被袁廣田一把拽住了後衣領。
對袁廣田來說,他也想促成袁三根來城裏唸書的事情,畢竟是他親兒子,還是最小的那個。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對母子倆來之前還答應的好好的——說話一定軟和,臉上一定帶笑。結果,來了之後,事情便成了脫繮的野馬,半點不受他控制。
近兩年,他好不容易成爲榕樹衚衕的座上賓,偶爾被留飯,還有雞鴨魚肉可享。
眼看李俏俏跟他越來越親近(來自袁廣田的錯覺),說不定再過幾年,他就能和袁長山享受同等待遇了。這下可好,姚春花和袁三根一鬧騰,他前面下的那麼多工夫雖不至於前功盡棄,但李俏俏肯定要把事情怪罪到他頭上。
袁廣田氣壞了,回到村裏,把這對母子倆好生教訓了一頓。
俗話說,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自從袁廣田變了心,摔破了姚春花的腦袋,後者變得不再像從前那般強勢後,袁廣田便嚐到了其中的甜頭。
雖然不至於對姚春花動輒打罵,但安化村老袁家的風向已然變了。
正月十八,縣署公告今年縣試的考期爲二月十八,連考五天。參考學子要去縣署禮房報名。
這一點,李夫子放假前就叮囑過了。因爲考生要填寫親供、互結、具結,程序繁瑣,所以開學後,他會組織大家一起報名。
填寫親供方面,因爲李俏俏是過繼的,不但要填寫現父母三代,還要寫上親生父母三代。
他們甲班此次剛好有五個人蔘加縣試,可以互結保單。意思是一旦他們中有人被發現作弊,其他四人連坐。
至於具結,需要找本縣的廩生認保。碰巧李夫子之前的學生康舉人就是廩生,所以具結也很簡單。
李夫子不喜歡考前突擊,也不喜歡猜題、押題,他覺得這些都是小道,只有平時紮紮實實做學問纔是正道。
是以,縣試之前,李俏俏所在的甲班依舊正常上課,李夫子也沒有給他們五個人額外開小竈。只是在考試前一天下學時再三叮囑,讓他們千萬要在睡覺前將考籃準備妥當,食物、筆墨、校卡、准考證缺一不可。
“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縣試而已,諸君不必緊張。”李夫子出言安慰道。
他的這五個學生都是頭一次參加縣試,年齡十三到十九不等,除了李俏俏,其他四人確實都有些緊張。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我知道我不該胡思亂想,但有時候真的覺得生活好難啊……你們一定要好好努力,不要像我一樣,虛度了光陰之後才知道後悔!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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