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替刑32
不過,這個“毫不意外”僅針對李俏俏本人,外界其他人的反應當然是一片譁然,紛紛向熟人打探,這“徽州袁溢清”究竟是何許人也,爲何他們聞所未聞。
因爲剛搬了新家,街坊鄰居都還不認識,李俏俏本人又不外出交際,所以,只袁長山、春生、冬生三個氣氛擔當在家裏高興得手舞足蹈、又唱又跳。
李俏俏跟他們科普過,會試後頭還有殿試,等殿試結束,名次公佈,一切纔算塵埃落定。
聞言,氣氛三人組只好按捺住自己內心的各種激盪,老老實實待在家裏,數着日子盼望着殿試放榜。
三月二十一,共一百二十八名貢生在保和殿應殿試。
身爲頭名會元,李俏俏的考桌在大殿的最前方,一人一排,最顯眼的位置。
考試進行到一半,大殿門口有公公扯着嗓子唱道,“皇上駕到——”
李俏俏心理素質過硬,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影響到。不過,當她轉過身和大殿內其他人一起向皇帝行跪拜之禮時,余光中瞥到不少考生面色戚然,手腳發顫。
嘖!這還怎麼考試。
“免禮平身,都繼續作答吧。”宣德帝聲音渾厚,中氣十足,一聽就知道是個身體康健的壯年男子。他八歲登基爲帝,今年也不過剛三十六歲,放到21世紀,妥妥的中年小夥一枚。
李俏俏將思緒收回到自己的毛筆上,心無旁騖地埋頭作答。直到一氣呵成,寫完一篇將近兩千字的策論,才發現宣德帝就站在她的考桌旁,不知道看了多久。
李俏俏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姿態,對着宣德帝就要行禮。
宣德帝非常隨意地擺了擺手,盯着她的答卷,看的目不轉睛。
本次策論的題目是關於海禁的。
大豐高祖年間,倭寇猖獗,朝廷派水師將其屢次擊退後,在沿海地帶開設海禁。
近兩年,宣德帝有心廢除海禁,但朝臣派系林立,意見不和,經常爲此吵得不可開交,於是他便把議題放到了殿試上。
歷朝歷代都存在海禁問題,李俏俏自有一套見解,更何況她親眼見證過不同歷史選擇下產生的不同的歷史走向。
心中有物,胸有成竹,李俏俏答起題來便如行雲流水。
首先,她非常客觀地闡述了廢除海禁的優缺點,緊接着從長遠角度分析了海禁對文化、經濟、軍事的種種不利影響。文章最後,她還着重點明瞭朝廷水師的重要性,以及如何通過“官本船”制度,將水師打造成朝廷的神兵利器。
殿試只考一天,從黎明到黃昏。
宣德帝是下了早朝,處理完朝政後過來的。本想着到保和殿逛一圈,露個臉意思意思,沒想到竟被這屆會元的策論吸引得挪不動腳。
“陛下,時辰不早了,該用膳了。”宣德帝的貼身大太監小聲提醒道。
宣德帝“唔”了一聲,將目光從答卷上收回來,對候立一旁的主考官通政使司左通政林尚賓吩咐道,“把他的考卷譽寫一份送到乾清宮。”
林尚賓有些遲疑道,“皇上,這……恐怕不合規矩,考生的答卷需彌封——”
宣德帝不耐煩道,“你們該怎麼閱卷怎麼閱卷,朕不插手。”
林尚賓剛要鬆一口氣,就聽見下一句,“麻溜的,正陽門下鑰前,朕要在乾清宮看到東西。”
“臣遵旨。”遇上如此任性的帝王,林大人也無可奈何。
作答完畢,李俏俏閒來無事,便主動攬下了這份差事,美其名曰,她寫的文章她熟悉,抄起來更快。
既然是考生自己要求的,林大人覺得並無不可,於是讓她趕緊抄下來。
殊不知,李俏俏抄完了原文,又在後面夾帶了好多私貨,看得宣德帝熬了一個通宵。
殿試結束,成績還沒出來,李俏俏就徹底火了。
誰也不知道她才學幾何,文采如何,但僅憑皇上欽點要了她的考卷,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一夜之間,李俏俏名聲大噪,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不過,在大豐權貴們的眼裏,李俏俏再怎麼火,頂多也就是個狀元身份。
狀元是什麼?
三年一個,十年三個,再加上偶有恩科,這滿朝文武,文狀元、武狀元加到一起,總數絕對不下三十!
稀罕嗎?
好像算不上。
再者說,即便中了狀元,也只能說明她文章寫得好,學問做得好。但當官和做學問可是兩碼事,才華橫溢卻當不好官的人比比皆是。
就比如宣德十三年的狀元郎吳啓恆,十五年前從八品,十五年後還是從八品,除了弔書袋子,別的什麼也不會。
所以,狀元不狀元的,在權貴們心裏根本算不得什麼。
像話本里演繹的那種,窮書生狀元及第,京中貴女紛紛對之一見傾心,公侯伯爵搶着要把女兒嫁給他……都是落魄書生做的春秋大夢。
公侯伯爵或許會榜下捉婿,但毫無家世背景的書生頂多給配個不得寵的庶女。
不然,劉世昌當年也不會在中舉之後直接娶了劉楊氏。
雖然比不得家世背景雄厚的公侯伯爵之子,但李俏俏這種即將入朝爲官的寒門貴子,在普通官員眼中還是比較喫香的。前途無量不說,兩家基本上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所以,殿試消息一出,得知李俏俏年方十六,尚未娶妻,京城各方人士多少都產生了一點與之結親的想法。
於是很快,家裏迎來了一茬又一茬的媒人。
李俏俏沒想過娶妻,因爲她對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認知——性別女,愛好男。
這就跟她給自己立下的《行爲準則》一個道理,有些本質上的東西,不能總是變來變去,否則,在長期的任務時光中,極其容易丟失自我,最終造成意識錯亂,自取滅亡。
面對那些上門提親的媒人,李俏俏說謊不帶臉紅,“袁某十歲那年,曾偶遇一位大師,爲我批了克妻之命。袁某實不願害人性命,勞煩媽媽幫我把話帶到,多謝大人擡愛。”
她親口說的,且又不是隻對一家這麼說,大家當然信以爲真。
於是,“袁溢清乃克妻之命”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連宣德帝都有所耳聞。
全世界都把它當八卦來聽,唯獨李俏俏的幾個親近之人是真的發愁。
“什麼大師?哪裏的大師?以前怎麼沒聽你提過?”袁長山甫一聽說這個消息,立時眼前發黑,頭腦發暈,差點沒一頭栽過去。
李俏俏生怕把他氣出個好歹來,連忙安慰道,“您急什麼?我雖然不能娶妻,但我可以納妾啊,三個四個不嫌少,十個八個不嫌多,反正沒人管,想納多少納多少。”
娶妻生子,娶妻生子。
袁長山着急的根本原因是因爲李俏俏不能娶妻嗎?
不,他擔心的是李俏俏將來沒有孩子。
在他的意識裏,男人只有娶了妻子才能生下孩子。李俏俏要是不能娶妻,孩子從哪裏來?這不是斷子絕孫的意思嗎?
這會兒聽李俏俏說可以納妾,還可以想納多少納多少,袁長山揪着的心一下子就被鬆開了。
嗐!虛驚一場。
老農民樸實,觀念裏沒有什麼嫡庶之分,就想着管他什麼妻啊妾啊,能生孩子就行。
聞言,冬生和春生也跟着鬆了口氣。若是家裏的男主人沒有後代,他們這些當下人的又能有什麼好果子?
總之,在他們的心裏,只有主家好了,他們才能跟着好。
知道李俏俏可以納妾,可以生孩子,袁長山便不再耿耿於懷。他想得開,就覺得人生不能總是一帆風順,得遇到點磨難,經歷點坎坷,纔算正常。
畢竟,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等殿試結果出來,貢院張榜,外面的八卦愈演愈烈,幾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屆科舉的狀元郎不能娶妻了。
李俏俏去賭坊取銀子的時候,被賭坊的坊主認了出來。
這人明顯是有後臺的,對李俏俏這個準七品沒有絲毫的畏懼與敬意,“狀元郎,你又不能娶婆娘,贏這麼多銀子回去幹什麼呀?哈哈哈……”
賭坊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李俏俏原本打算拿了銀子直接走人的,沒想到竟會遭到小人的嘲諷與奚落。當下也不急着走了,把剛到手還沒焐熱的銀票往桌子上一拍。
“你們這裏搖不搖骰子?”
“當然搖!”賭坊坊主眼冒精光,已然把李俏俏手底下的銀票當成了囊中之物。
“不過……”他話音一轉,“您可是新科狀元,咱們升斗小民,贏了也不敢問您要銀子啊。”
李俏俏哂笑,“廢話少說,這麼多人看着,我能賴了你的?”
“狀元郎爽快,您想怎麼賭?”得到李俏俏的保證,賭坊坊主臉上的笑容都真誠了三分。
“我沒賭過,就猜個大小吧。”李俏俏一臉純然,“這裏一共兩萬四千兩,一萬兩一局,如何?”
“狀元郎大手筆!”賭坊坊主對着看箱籠的錢龜公道,“上銀票,兩萬兩!”
錢龜公取下腰間的一串鑰匙,打開一個花紋繁複的精緻木箱,分兩次取出兩沓銀票,看厚度應該是一沓一萬兩,然後用一種古怪的腔調唱道,“白銀出箱兩萬兩~~~”
“阿大,你上。”阿大骰子搖的好,老千也出的好,是賭坊最厲害的牌面,他一出來,整個賭坊都安靜了三分。
李俏俏也看出來了,這個叫阿大的八成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她不甚在意地衝着賭桌努了努嘴,“開始吧。”
聞言,阿大看了眼坊主,得到對方的首肯後,抄起骰盅搖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女主有話說:遠離黃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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