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替刑65
大豐地大物博,資源豐富,長期以來,都運行着自給自足的農耕經濟,無需對外擴張,無需依靠侵略獲取資源。且思想文化上一直提倡仁義,不主張暴力。
但其他國家不同,他們地處偏隅,資源匱乏,骨子裏流淌着瘋狂掠奪、不侵略就要死的血液,所以,作爲一塊肥肉,大豐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董嘉禮公主出身,從小並不受寵,太明白資源不平衡下弱勢一方想要變強、想要佔有的心理了。
是以,對於幼時學堂上李俏俏反覆強調要謹防外敵入侵的話語,董嘉禮並不像其他皇子公主,會表現出不以爲然、唯大豐獨尊的姿態。
不得不說,這也是李俏俏在衆多皇子公主中選擇了董嘉禮的一個重要原因。
不過,算算時間,距離西方國家組團外出搞殖民的時間還早,大豐這邊只要堅持強軍,不懈怠,應該就不會落得被人欺壓魚肉的悽慘下場。
告別了費德曼,李俏俏帶着親衛進入湯州府城。
遙想當年,她還是代替劉聞野以囚犯的身份進的城。那天,烈日灼人,他們一羣人餓的骨瘦如柴,在城門口都要曬成了肉乾。
幾十年過去,湯州城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李俏俏和親衛們在城中逛了半天,也沒能找當年住過的大雜院。
直到拉來當地人打聽,才知道原來是二十年前的一場颱風,把城裏的房子都颳倒了。後來在朝廷撥款的幫助下,百姓們重新搭建了房子。
李俏俏仔細回憶了一番,好半天才從犄角旮旯中翻找出相關的記憶。那時候她正在陪袁長山走人生中的最後一段路,對朝中諸事僅限於簡單的關注。
所以,找不到當年的大雜院是正常的。
既然往事不可追,那就追故人吧。
根據手下提供的地址,李俏俏很快找到了在湯州城郊辛勤勞作的劉聞野。
這些年來,劉聞野身邊一直埋有李俏俏的眼線,雖然不用事無鉅細地向李俏俏彙報,李俏俏也不會每天都分出心神來關注一個無名小卒,但對李俏俏來說,這是她身爲任務者的必備儀式感。
其實,早在她將自己替劉聞野受流刑的事情向宣德帝和盤托出時,宣德帝就不聲不響地幫她出了那口惡氣。
一開始,她並不知道,等她派去盯梢的人打聽到劉世昌一家在嶺南的情況後,李俏俏心裏纔多少有了一些猜測。
後來,太子謀逆,她率領西北軍進京勤王,甦醒後的宣德帝才邀功似的把他對劉世昌一家的懲罰擺給她看,李俏俏當時只覺得又感動又好笑。
宣德帝想整治一個流放的□□還不簡單?
一句“永不錄用”就可以毀掉他的所有——前途、夢想、志向、脊樑。
不僅如此,劉世昌同時還會收穫旁人的落井下石。
所以,隨着李俏俏高中,劉世昌的人生開始迎來了真正的黑暗時刻。
先是劉楊氏名下的鋪子無故被官府責令歇業整改,然後是他本人在外風流時惹上了人命官司。
爲了免於牢獄之災,劉世昌不得不變賣家宅,賠了對方家裏好些銀子。
出於某種不爲人知的原因,劉楊氏的孃家人早就搬離了徽州府城,自顧不暇的情況下,根本無力幫扶劉世昌一家。
自此,劉世昌帶着劉聞野和劉楊氏過上了窮困潦倒的生活。
他讀過書,認得字,中過進士,按道理,哪怕是開個私塾給幼童啓蒙也不至於入不敷出。怎奈敵方“惡勢力”太過強大,劉世昌在對方面前宛若螻蟻,根本無力招架。
嶺南消息閉塞,他向曾經的上峯去信無數,也不見一絲迴音。不知道那個給他畫過大餅的上峯是徹底倒臺了,還是單純地把他遺忘了。
十年、二十年過去,劉世昌沒了起復的心思,也歇了讓劉聞野參加科舉的心思。
罪臣之子,劉聞野亦是罪人之身,連參加科舉的資格都沒有。
不知多少次,劉世昌悔不當初,如果那時沒有放李俏俏回去,劉聞野還能以袁二根的身份參加科舉,可如今,一切爲時已晚。
也因此,劉聞野經常受到劉世昌的責怪與打罵。
父權至上,劉世昌是他老子一天,劉聞野就必須默默忍受一天。直到劉世昌老了,罵不動了,劉聞野成爲劉家的頂樑柱,他才報復性地在生活上苛待劉世昌。
劉聞野和李俏俏同歲,但經過歲月的洗禮與生活的磋磨後,相比較精神抖擻、腰板筆直、身着華服的李俏俏,劉聞野已然一個老態龍鍾的糟老頭子。
“劉聞野?”田間地頭,李俏俏出聲叫他。
劉聞野正拉着犁車,忽然聽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直到李俏俏叫了第二遍,“劉聞野。”
他才突然意識到,劉聞野不就是他,他不就是劉聞野嗎?
已經很久沒人這麼連名帶姓地叫他了,是誰?是誰在叫他?
他停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扶着犁車緩緩轉過身,然後十分費力地擡起頭。
是一羣身穿錦衣華服的陌生人,個個氣勢逼人。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貴人,卻始終想不起自己何時與對方有過交集。
直到李俏俏開口,“劉少爺安好,多年不見,可還記得您的奶孃姚春花?可還記得她那替你受了流刑之苦的傻兒子?可還記得您口口聲聲的二根兄弟?”
聞言,劉聞野心神劇震,滿眼的不可置信,“你……你你……咳……咳咳……”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李俏俏真怕他就這麼閉過氣去,到時候,再讓他家兒女給訛上。
不過,好容易等劉聞野消停些,她又擺足了姿態,繼續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與對方對話,“劉少爺人老心不老,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還記得本王。”出門在外,李俏俏第一次主動亮明身份,自稱“本王”。
她本就是來耀武耀威的,見完劉聞野這最後一位故人,這個世界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若是這時候還藏着掖着搞微服私訪那一套,豈不無趣?
“你……你……”劉聞野哆嗦着身子,除了沒完沒了的“你”,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能經過千挑萬選跟隨在李俏俏左右的,基本上都是聰明人,剛聽了個開頭,便知道自家主子意欲何爲了。
當即就有親衛出聲呵斥道,“大膽刁民,見到王爺還不跪拜!”
此言一出,大腦本就空白一片的劉聞野更加懵了,但周圍看熱鬧的村民反應還是很快的,下餃子一樣,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這年頭,正常人誰敢去冒充王爺,長十七八個腦袋都不夠掉的。所以,根本沒人懷疑李俏俏王爺身份的真實性。
李俏俏站在人羣中央,坦然地接受着衆人跪拜之禮,“行了,都起來吧。”
村民們低垂着腦袋,左看看又看看,不敢起身,更不敢吱聲,直到李俏俏的親衛出言驅趕,“走走走,別圍在這裏。”大家才頭也不回逃命似的跑了。
留下劉聞野手足無措地站在這裏,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怎麼?又不認識了?”李俏俏語氣十分隨意,看起來心情很好,但就是這副樣子,卻嚇得劉聞野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
很顯然,根據他們不愉快的過往推斷,他已經意識到了李俏俏此趟來者不善。
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李俏俏怎麼就成了王爺?!
當朝天子明明姓董,朝野上下,只有一位頗具傳奇色彩的異姓王——忠親王,聽聞這位異姓王好像姓袁……
姓袁……
姓袁!
劉聞野心中駭然,臉上血色盡失,怎麼可能?如何可能!
相傳,這位忠親王狀元郎出身,戰功顯赫,先收復了東南臺島,後攻下了涼庭七部,對先帝有救命之恩,對當今有師徒父女之情。
這樣一個傳奇般的人物,怎麼會是曾經那個呆頭呆腦、木訥愚鈍的農家小子袁二根?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
看吶!她不過是穿的華麗,帶了幾個隨從,哪有半分王爺儀仗,還不如父親曾經的上峯。
幾十年過去,劉聞野始終記得家中最鼎盛、他此生最意氣風發的那段時日,彷彿只要將那些記憶刻在心裏,他就永遠是個落魄的少爺,而不是卑微低賤的泥腿子。
大腦中上演了一番激烈的鬥爭,劉聞野選擇相信自己的判斷,他堅信李俏俏是個冒牌貨,如今這般也不過是爲了恐嚇於他,報復於他。
他十分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嘴裏義正言辭地叫囂着,“哪裏來的大膽狂徒,竟敢冒充當朝王爺,我要向官府告發你們!”
李俏俏有些意外,沒想到被生活磋磨了這麼多年,劉聞野還有此等勇氣,她都要替他鼓掌叫好了。
然而,不等她發話,便有一名親衛大步上前,抓住劉聞野的手臂,一個反手將他制服在地。
在他們心中,李俏俏就是天神一樣的存在,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便是當今聖上來了也比不了李俏俏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如此,他們怎能容得一個卑賤的老漢如此冒犯於她!
劉聞野嚇得魂都沒了,大聲叫嚷着,“救命啊!殺人了!殺人了!”
李俏俏聽着實在是吵,對着親衛揮了揮手,“放開他。”
親衛聽令,不過,鬆手時故意使了個小動作,讓劉聞野摔了個狗喫屎。
“故人易變,依本王看,你就變得挺徹底。今日一見,本王在你身上已經找不到丁點兒翩翩佳公子的影子了。嘖,真是遺憾頗多啊!”李俏俏故作感慨道。
簡簡單單一句話,將劉聞野最後一絲心防徹底擊碎,無需李俏俏再多說一個字,他趴伏在地上崩潰大哭。
可能是爲了逃避難堪,可能是爲了躲避懲罰,可能是爲了自己高開低走的一生,劉聞野嚎了很久,直到沒了力氣,大腦缺氧,昏死過去。
見狀,好心的村民一邊幫着叫大夫,一邊幫着把人擡回劉家。
沒錯,就在劉聞野哭天搶地的時候,李俏俏帶着隨從不聲不響地離開了。
耀武揚威完了,她就該走了,畢竟她從沒想過取人性命或者一定要讓他跪地求饒。
這就是一個心理需求,她只需要以勝利者的姿態完美收場即可。同樣,對劉聞野則是一定程度的心理打擊,讓他的餘生都在膽戰心驚和漫天的懊悔中度過。
故人探遍,心願已了,李俏俏坐上北上的商船,來到了青州港。
大豐最早的蒸汽輪船便是李俏俏主持在青州港造的,緊接着,全大豐最大的輪船製造廠就此誕生。
李俏俏來到輪船製造廠,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印鑑,蒐羅了全廠所有的大型遠洋輪船。
雖說船廠已經給了董嘉禮,但她還是給自己保留了一份權限。
二十艘輪船就位後,她一邊準備糧食和淡水,一邊大張旗鼓地招兵買馬。
動靜之大,連遠在京城的董嘉禮都聽說了。
將近一年的時間過去,好不容易有了李俏俏的消息,董嘉禮很是高興。但高興之餘,她又難免憂傷。因爲很明顯,李俏俏的行爲無一不在表明她即將遠航的事實。
二十艘船,不知要去往何方,不知要停在哪裏,不知會在海上經受怎樣的風暴,不知會在異國他鄉有着怎樣的遭遇,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故鄉……
未知的一切將董嘉禮的心懸掛在高處,上一次離別,她還能安慰自己,即便李俏俏離開了,對方也一定會在大豐的某個角落靜靜地關注着她。如果遇到困難,李俏俏一定會在第一時間挺身而出,救自己於水火。
可現在,李俏俏即將離開這片土地,她的倚仗就要沒了……
董嘉禮真的慌了。
她很想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務,不管不顧地去青州把人攔下,哪怕是一哭二鬧三上吊,耍一些潑婦手段,也要把李俏俏留在大豐。
但她不能。
因爲她深知李俏俏的脾氣,知道自己要是真這麼做了,李俏俏必然會對她失望。
董嘉禮覺得自己的內心雖然足夠強大,但卻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來自李俏俏的失望。所以,哪怕再怎麼不捨,再怎麼彷徨,再怎麼迷茫,她還是忍住了,用紫禁城和成堆的奏摺困住自己,任李俏俏去飛。
李俏俏今年六十有二,放在當下,幾乎快到做太爺爺的年紀了。這把年紀了還要出海折騰,明顯是抱着一去不回的心思。
所以,出海前,她給董嘉禮留了一封信。
信上,她交代了自己計劃的航線,將來可能會在哪個時間哪個地點登陸,登陸後,她打算做什麼事情,如何如何。
至於她爲何會制定出這樣的航線,爲何會知道地球的另一端有着那樣一片土地,所有無法解釋的信息都被歸咎於一個叫馬里奧的傳教士。
沒錯,這些都是馬里奧告訴她的。
此行一共二十艘輪船,其中,有十二艘爲裝載了武器的戰艦,每艘輪船荷載三百人,也就是說,李俏俏手下一共六千人。
六千人,看似不多,但對於一個魚龍混雜、滿是蝦兵蟹將的新大陸來說,已經足夠了。
這個世界的進程軸應該與其他平行世界相差無幾,她這個時候趕去新大陸,怎麼着也能分一杯羹。因爲按照正常進度推算,m國成立的時間應該在三十年後。
李俏俏覺得,只要她的身體允許,不出十年,她就可以將新大陸的勢力重新洗牌;不出二十年,她便可以佔領新大陸的半壁江山;不出三十年,m國就可以被她直接蝴蝶掉了。
到時候,美洲大陸便可以直接改名爲大豐帝國美洲分號了。
不過,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所謂的大豐帝國美洲分號與大豐相隔半個地球,可以說是真正的天高皇帝遠,管理起來定然會有諸多不便。
到時候,極大概率會和平行世界的m國一樣,搞一個獨立戰爭,成立一個新的多民族多種族國家。
這是事物的客觀發展規律,李俏俏不會阻攔,也無力阻攔。在她看來,能提前搶佔土地,把m國蝴蝶掉,就已經是一件極具成就感的事了。
至於後世究竟會如何發展,跟她一個進了棺材板的死人完全不相干。
從青州港出發,一路向東行駛,橫穿太平洋,可以更早一點到達新大陸的西海岸。
按照現有輪船的航行速度,李俏俏估計大約需要三到五個月的時間。
當然,如果遇到超大規模的暴風雨,很有可能行駛到一半就全軍覆沒了。
船上大多數人都是臨時招募來的,而願意簽下生死契跟着李俏俏出海遠航,說明他們家裏的日子不太好過,所以纔會通過這種搏命的法子掙錢。
沒辦法,誰叫李俏俏開的工錢太過誘人呢。
一年一百兩,可預付一年,死了還有額外五百兩的喪葬費,窮人們哪個看了不心動?
不過,由於李俏俏手裏的產業全都給了董嘉禮,這會兒是用一文少一文,所以,這六千人的勞務費,李俏俏直接從輪船廠的賬上抽的。
所以,這一年,不,應該是近五年,輪船製造廠都白乾了。
賬上被划走六十萬兩白銀倒不算什麼,真正的大頭是被李俏俏圈走的二十艘大型輪船。
要知道,這些輪船每艘的造價都高達七位數,二十艘是多少?
廠長心裏苦哇。
因爲航行時間比較長,船上的人又很多,航行過程中,李俏俏無法實時監控並指揮到每一艘船,所以,每艘船各個職位的負責人就顯得尤爲重要。
二十艘船,每艘船的船長、大副、輪機長、大管輪等重要職位負責人都是李俏俏一手培訓並挑選出來的。這些人中,李俏俏的親衛居多,她用起來也放心。
果不其然,由於大多數人都沒經歷過如此長的離岸時間,第二個月月末,位於船陣尾部的一艘編號爲“18”的船上發生了□□。
因爲事發突然,船長、大副等無人提前探知,很快便被製造□□的船工奪去了輪船的控制權。
等其他船發現“18”的異常,“18”已經調轉船頭向着相反的方向行進了。
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這類事情的發生,李俏俏看似沉着冷靜,心中早已火冒三丈。
在海上呆了五十多天,只有他們有負面情緒嗎?李俏俏心裏也煩悶得很。如今,這羣人奪了她的船,可不正是撞到槍口上來了。
李俏俏揮舞令旗,讓其他船原地等待,“01”、“02”、“03”三艘船隨她一起掉頭,全速追擊。
“01”、“02”、“03”是戰艦,性能方面本就比“18”好上兩個檔次,此外,它們的火力是滿配,根本不存在追不上或者拿不下的可能。
李俏俏心裏憋着火,“18”甫一進入“01”、“02”、“03”的射程範圍內,她便下令開炮。
不過,好歹記着自己這是在海上,資源有限,且到岸後,很可能還要依靠戰艦跟x國、p國硬剛,所以,李俏俏只是貓逗老鼠般地一炮接着一炮。
製造動亂的船工說白了也只是想回家,並不想命喪大海,是以,剛吃了三炮,就舉白旗投降了。
他們降下船帆,放下繩索,讓“01”、“02”、“03”的人上船,同時釋放“18”的船長和大副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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