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雨絲被江風吹斜,渡口上的人馬停在岸邊,望向不斷髮出浪濤聲的大江。
木棉雙手舉着傘,惶然地喃喃道,“我們還過得去嗎?”
趙濯月搖了搖頭,這處渡口是按照江州官府的人所說,指引他們到這裏來的,可眼前的景象,波濤洶涌,在暗夜裏發出駭人的驚濤聲,上漲的水面彷彿蘊含着吞天的無窮力量,別說是船,江面上連一根浮木都看不到。
水流湍急,趙濯月叫人另外取了一把傘來,自己撐傘在江岸邊行走。
官府跟來的小吏不斷告罪,“殿下,小的跟您說過,江州的渡口全都封了起來,若是白天還好,這晚上風浪格外大,說什麼也不敢派船送殿下過江。”
趙濯月冷嗤一聲,傘面一歪,朝着小吏的方向甩出去一串水珠,小吏猝不及防,哎喲一聲,腳踩到了溼滑的苔蘚,人直愣愣倒了下去,差點往江水裏的跌去。
臨危之際,被人拉了一把,小吏嚇得臉色慘白,起身跪了下來,“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江州只有這一處渡口?你爲何要引我們到此處來?”
小吏支支吾吾道,“小的不知,是上頭這麼吩咐的,小的只管做事。”
說着擡頭怯懦地看了一眼趙濯月的臉色,見她手握着竹傘的長柄,傘面被疾風吹得搖晃,但那纖瘦如花枝一般的身形巋然不動,淺色的披風揚展在身後,洇溼一大片。
那雙眼睛不帶溫度的望過來,讓人陡然一驚,小吏覺得他若是不說實話,下一秒,公主怕是真的要一腳將他踹進河裏餵魚。
他只好哭喪着臉,仰頭任憑雨水澆在臉上,實話實說道,“殿下,這處渡口是最早封起來的,只因離着另一條河太近,兩水交匯,暗流涌動,波濤洶涌,是決計不可能行船的。”
先前他們在路上,並不清楚江州這邊的情況,一路上緊趕慢趕,卻一直到天黑纔到了這個渡口。
夜晚的風大,江面上也看不清,但是依照這個雨勢,渡口的風浪有些過大了。果然是這樣,趙濯月冷聲問他,“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勸我們去驛站住下,第二日再打聽哪個渡口可以通航?”
小吏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趙濯月搖了搖頭,“你不必跟着我們了,回去交差吧。”
小吏張口急忙道,“殿下,殿下恕罪,小的明日替殿下去打聽,這一帶小的最熟,一定給殿下找到船和渡口。”
趙濯月忍無可忍,不想再跟他費口舌,轉身乾脆離開。
什麼替他們打聽消息找船,怕是要拖延時間,等第二日船找到了,渡口也尋到了,等他們再趕到,又要天黑走不了了。
趙濯月算是看明白了江州官府的態度,倒也是奇怪,小小地方官府,敢不配合欽差,也敢對她和謝彥陽奉陰違……
不過幸好來時多留了一手防備,早就派人去尋能過江的渡口了。
木棉看見趙濯月的衣裳淋溼了一大片,裙角因爲從江邊的葦叢旁經過,也變得溼噠噠的了,有些擔心,“這一路都是騎馬來的,衣裳帶的也不多,要是染上風寒就壞了。”
忽然看見不遠處有幾道黑影疾馳而來,不一會兒便停在了她們面前。
謝彥下馬,吩咐衆人即刻往另一處渡口趕路。
衆人雖然疲憊不堪,但也知道耗在這裏不是辦法,立刻打起精神,招呼着在亭子裏躲雨的人趕緊收拾東西。
木棉看見亭子裏的東西七零八落掉在了地上,跺了跺腳,氣惱地喊道,“快撿起來啊!都要掉水裏了!”
說着踉踉蹌蹌跑了過去。
趙濯月擡了擡手,把傘舉高,讓謝彥進來,蹙眉擔憂道,“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官府那羣人這樣大膽,再三阻攔我們過河。”
謝彥接過傘來,同她慢慢往前面走,停在馬前,“我們在早有預備,不怕。”
漏夜趕路,但也不可能在當晚就趕到下一個渡口。
謝彥命人在半路上的驛館停下,休整一晚,次日清晨到渡口。
侍從去敲驛館的門,驛卒磨蹭半天,又要查路引又要清點人數,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故意找茬。謝彥直接將刀架在了驛卒脖子上,那驛卒嚇得腿軟,哆哆嗦嗦告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竟不知是謝大人和公主到訪……”
衆人都在雨裏趕路多日,吩咐驛卒在各屋點了火盆,各自將衣裳烤乾,清清爽爽收拾好,各間屋子裏的燈都熄滅了,只等安眠一夜,次日趕路。
長夜寂靜,只餘門前的兩盞燈搖搖晃晃,火光隨時可能因爲飛斜的雨絲被澆滅。
三更將盡,正是人睡的最熟的時候,驛館後面的馬廄裏忽然傳出一陣聲響。
接着,數道火光亮起,照亮了昏暗潮溼的馬廄。
兩個被制伏押在地上的驛卒一臉震驚地看着應該早已熄燈睡熟的衆人,沉默良久,頹然放棄了掙扎。
謝彥從驛館外回來,身後的侍從押解着一個人,是方纔和驛卒在馬廄裏接頭的賊人。
“將他們三個分別關起來,着人看守。”
侍從應了下來,將三人捆了起來,帶回屋子裏看守。
謝彥站在原處,張望了一下,喊住起來看熱鬧的木棉。
“去給公主取身乾淨的衣裳來。”
他們能烤乾了衣裳第二日接着穿,卻不能委屈了趙濯月。
木棉卻垂頭喪氣,無奈道,“大人,公主的行李都淋溼了!都怪那羣人粗手粗腳的……我這就回去繼續把幾件乾淨點的衣裳烤乾,給公主送去。”
謝彥聞言頓了頓,脣邊有一閃而過的笑意,擺了擺手,“不必了。”
木棉撓了撓頭,看着謝彥離去的背影有些不解。
謝大人他笑什麼啊?
開坪鎮。
裴雲澤總算是將最後幾個執拗的村民勸說好了,遷移到別處去的事情終於能夠安排妥當,即便阻力重重,事情也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傍晚時分,有人來稟報,說謝彥和趙濯月已經到了江州,只不過天色漸晚,沒能順利過江。
他命人去渡口守着,等他們過江,就能聯繫上了。
忙碌了一整日,終於能好好休息了。
裴雲澤檢查了一遍修補好的房頂,重新鋪好牀被,閤眼卻有些睡不着。
一會兒想起這是頭一次離京辦公務這麼久,家裏不知如何了,妻子溫柔和順,會不會被長輩刁難,年幼的兒子怕再見面時,已經認不出他來了吧。
一會兒又想着河堤上巡視的人手夠不夠用,會不會有人偷懶錯過了隱患,一會兒又想起表兄馬上來了,見到他如今努力所做的一切,會不會欣慰。
模模糊糊直到子時將盡才睡了過去。
屋外的雨好似漸漸大了起來,澆在屋頂,噼裏啪啦的聲響,讓人睡不安寧。
意識還有些模糊的清醒,耳邊不斷有更清晰的聲音一聲聲放大。
裴雲澤猛然睜開眼起身,聽清下屬拍門焦急的聲音。
“不好了大人!鎮上的糧倉被水淹了!”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