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她來過了?
極蜃海的晚上,從酉時便開始起霧,漲潮時分,海水的浪潮變得更加洶涌,一波接着一波拍在高聳的崖壁之上。海水在一聲聲如同雷鳴一般的巨響中被拍得粉碎,升騰成無數細小的水汽,又被凜冽的海風一陣一陣吹散,將腥鹹的氣味傳遍整個岸邊。
此夜本就無星無月,因這濃郁的霧氣,而更加看不清眼前的景緻。
山崖底部的一個避風之處,雖然叄面環山,勉強能燃起一堆篝火,但每每海浪之聲過後,揚起的火星還是被吹得漫天都是。
一衆正道修士就圍坐在這團篝火邊,不少人在打坐調息,也有人呼呼大睡,鼾聲四起。
王婉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蹲在離篝火最近的位置取暖。因此前受了傷,她有些畏寒,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略微舒服一些。
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下手有些太重。
“小師妹。”是雲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王婉頭也沒擡:“雲掌門,有事麼?”
“倒也沒什麼。”雲宸道。沉默的時間裏,只有篝火在畢剝作響。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只是在想,那兩隻妖,當真會配合我們麼?”
王婉聽出來雲宸是在沒話找話——此前他原本是想直接攻破那九尾狐妖的結界,卻被王婉攔了下來。好在王婉並沒有暈厥太久,被雲宸撈上岸後,就及時醒轉了過來。
王婉說,並非她有意壞他大事,只是他們如今對這兩隻妖知之甚少,若是貿然動手,說不定會驚動妖界的其他人。
如今人間已經夠亂,若是再與妖界樹敵,於正道只有百害而無一利。當年的妖獸之亂好不容易纔平息,叄界生靈,更是經不住再來一次了。
雲宸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也覺得王婉說的有道理,此刻自然也想主動去找王婉言和。
王婉閉上眼,顯得頗有幾分疲憊:“此事急不得。撤兵之前,我說了給她叄天時間好好考慮,到時候再去打探一番也不遲。”
雲宸道:“你們凌虛宗那位小姑娘是什麼來歷?”
“季雲舒?”王婉這才擡了擡眼,“我對她的身世也知之甚少,不過方逸白收的徒弟,身份應當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兩隻妖,約莫也就是隨手捉個好控制的人打探情況罷了。”
王婉說完,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崖之頂。
自從他們撤走之後,雲河派的結界便很快被修復如初。那隻狐妖損傷雖大,但好歹是留下了一條性命,只怕需好生修養一陣子,才能恢復如常。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濃霧裏,她看不清遠處雲河派的輪廓,只能看見白色結界之上,靈氣如同水波一般流淌。四周濃雲翻飛着,看起來就好像這結界也在雲層之間穿梭自如。
寂靜的夜,很容易便讓人想起一些故人。
篝火的光是暖融融的橘色,當年桌上的燭火也是暖融融的橘色,她在燭火之下看着醫書,偶爾分神時一擡眼,便能看見一個男子,正對着自己溫柔地笑。
她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去,故作無事繼續看書,卻聽得他說:“師姐,我的時間有很多,你不必每時每刻都如此認真。”
然後他會親吻着自己,將微涼的氣息灑在她的耳垂、脖頸、鎖骨......每一個他所熟知的敏感點,她的喘息聲在村落的夜裏分外明顯,卻只被珍藏在狹窄的茅草屋中。
是柳輕寒告訴她,時間是可以浪費的,慾望是可以放縱的,不一定所有的東西,都必須用力去握緊。
誰知此話一語成讖,危難之中,也是他用燃燒生命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救了自己。
這些妖,都這麼喜歡用性命去守護一些東西麼?
王婉將頭埋在狐裘裏,一句話的聲音本來就輕,因此更是隻有她一人能夠聽見。
“輕寒......我想見見你......”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深青色的靈氣在空中匯聚成幾條線,如同彼此盤亙糾纏的藤蔓,從男人的掌心裏蔓延出去。
那隻手白皙而修長,好看得幾乎不似常人。
懸在半空中的手隨着男人的呼吸起伏着,一股又一股的真氣也順着他呼吸的節奏,從藤蔓之中延伸出去,一直匯聚到地面上。
一隻狐狸蜷縮在那處,原本素白光潔的毛髮,此刻卻是沾滿了鮮血。好在在這靈氣的滋養之下,她渾身上下的傷口也正在緩慢癒合,不多時,便恢復了女子的模樣。
還沒等她睜開眼,身後的小道童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對男子磕了幾個響頭。
“多謝尊上,多謝尊上,多謝……”
“無妨。”男人的聲音雖然聽上去清冷,但並不讓人覺得疏離,“你師尊耗費了太多妖力,只怕以後數年,都得在陰泉之內好生修養。我難得過來一趟,你作爲她唯一的弟子,更得撐起大局,明白麼?”
“明白了,明白了……”小道童並不知“撐起大局”到底意味着什麼,他只知道既然是尊上說的話,那必然沒有錯,只需要連聲答應就好了。
“尊上……”九尾狐妖終於在此刻悠悠醒轉,在道童的攙扶下有些喫力地站起來,“我記得您之前受傷,還需在妖界靜養,如今又耗費妖力救我,當真不要緊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說完,微微擡眼看了一眼身前的人,又很快低下頭去。
但只要一眼,她便忘不掉這人的模樣。
夜晚無星無月亦無燈火,暮色裏,雲河派的道觀在他身後形成層迭的黑影。黑雲低垂,幾乎就壓在他的頭頂,卻反而更加顯得那人的白衣白髮明亮勝雪,是整個天地之間最亮眼的存在。
“此處靠近陰泉,可借天地之力,於我本身消耗不大。”他耐心地解釋道,“只是以我現在的身體情況,終究是無法離開泉眼太遠。”
說到這裏,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似乎也在惋惜着什麼。
如血一般深紅的眸子裏,豎長的瞳孔變得圓潤,將目光落在一個極遠的地方。
雲河派位於山崖之巔,站在道觀前向下眺望,幾乎可以縱覽整個極蜃海。因此,雖然此夜霧色濃重,但還是能夠依稀看見遠處升起的一團篝火,在海風之中明滅如同星點。
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也在此刻變得溫柔。
“她……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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