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山咯
封-劍
日頭一晃便過去了七日。這七日趙清毓過得有些寂寞。
按往常的慣例,林旦至少每日挑戰趙清毓一次。可在這七日裏,要不是每次正午時分,他都會來做飯,趙清毓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偷溜下山了。
趙清毓後來悄悄跟蹤了他一次才發現他幾乎一直躲在小山洞裏鑽研自己給他那本《神行氣御經》。可她不理解的是爲什麼不回他自己的竹屋裏看書,不過任由他去吧,反正沒個三年五載他是練不出來的。
而在這一週裏,林旦是越看這本《神行氣御經》越後怕,裏面的功法雖然簡括,但一旦深入其中才知它的立意高遠,魚潛深淵。
按照書上的說法,世間萬物皆是由精構成,萬物的運作則是靠氣來推動,而將精與氣匯合起來,構成的特殊的氣則是神。精、氣、神三者之間是相互滋生、相互助長的,人的生命起源是“精”,維持生命的動力是“氣”,而生命的體現就是“神”的活動。因此,若想強大自身,離不開壯精、蓄氣和養神。
關於前兩項,書中都有詳細的法門,可養神的口訣玄之又玄,林旦一時半會也看不懂。其中壯精就是強健體魄,並無什麼特殊之處。但當林旦看見關於練氣的說明時,頓時領悟了爲何自己總是避不開師傅的最後一劍。
“練氣至氣貫全身時,可身快如雷,隨風而動。”
看來師傅果然還是有才學的,竟然能創出這等功法。嘖嘖,不僅有才學運氣還好,不然怎麼遇得見我這樣百年,不,萬年難得一遇的弟子呢。
於是,林旦決定苦習蓄氣。
這日午時,趙清毓看書累了正坐在茅庵前曬太陽,冬日裏的暖陽格外難得,一點也不能浪費,她恨不得把自己鋪平開來曬。
這時林旦一臉振奮地走了過來。趙清毓沒睜眼,但是聽到他的腳步,估計着時辰,知道他是來做飯的,故意嗆了他問了一句:“今兒個喫魚還是喫熊掌呀?少擱點鹽,昨天差點齁死你師傅。”
林旦用力地拍了下手掌,嚎了一嗓子,“哈!”
這一聲“哈”,把躺在椅子上的趙清毓嚇了一跳。
“剛說好不容易清靜了幾天,又發什麼瘋呢?”說着,她順手就把正看着的書扔在林旦臉上,不過剛扔出去她就後悔了,因爲那本書就是《錯嫁皇子我好慌》。
然而林旦稍稍側頭,剛好躲過朝他飛去的書。趙清毓一愣,因爲往日裏他是絕對躲不開的。
“我神功已成,今日就是我最後一次挑戰師傅了。請師傅賜教~”林旦故意陰陽怪氣地拉長尾音。
趙清毓不想理會裝怪的林旦,可心中難免升起一股不妙之感,壞了,不會真給他練成了吧,這才過了幾天呀。我自己修練了一年才練到一半而已,他不可能進步如此神速。
“慢着,我們先不過招,試試你是否練成再說。你跟我進來。”
說罷,她便起身回屋拿自己的那柄長劍,林旦興奮地跟在身後,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就當趙清毓俯身拿劍時,林旦突然往後跳了一大步。
他滿臉委屈,小聲說道:“耍賴皮有意思嗎?好歹你也是我師傅,不至於搞偷襲吧。”
趙清毓起身轉頭,一臉玩味地看向林旦,“你怎麼知道我要偷襲你的?”
“我練的是你給的祕籍,你還問爲什麼?”
趙清毓略有威脅地“嗯”了一聲,眉簇成黛,微顰微蹙地看向林旦。
“好啦,我早就感知到你的手放在劍柄上,就等着我湊過去給我一劍了。師傅我很乖的,呆在山上也很有意思,我會一直服侍您老人家的!”林旦見趙清毓臉色一陣變化,害怕她真給自己來一下,趕忙表起了孝心。
趙清毓心中嘆氣,唉,既然林旦已經如此說了,那自己寫的那本《神行氣御經》他至少也是練成了蓄氣這一層,應該足夠他闖蕩江湖了。
“唉!”趙清毓當着林旦面又嘆了一口氣
“拿上那柄玄劍走吧。”
“啊!師傅你又賴皮,見我接得住一百招了就不打我了!”
林旦忙向前想抱住師傅求求情,不料卻被趙清毓用劍柄頂住額頭,但他依舊死皮賴臉地向前壓去。
“我是叫你拿着劍下山去,當然了,你不想下山也行,我還愁你走了我沒伴呢。”趙清毓清冷地說道。
聽聞此言,剛剛還在撒科打諢的林旦,頓時呆在原地,那雙桃花眼好似要閃出光一樣,與趙清毓對視了好一會,突然一把將她抱起。
“好耶,師傅大人萬歲!”
被舉上天的趙清毓臉刷的一下就紅透了,急忙喊道:“快放我下來!”
可林旦好像沒聽見一樣,抱着趙清毓在空中旋轉,她忙用劍鞘戳林旦的側腰,林旦喫痛才把師傅放了下來。
“哎呦,師傅你幹嘛!”
林旦眉毛眼睛湊到一塊,嘴裏還不停地吸氣,雙手扶着側腰,一副痛苦難忍的表情,看來是親師傅,不然下手不會這麼狠。
而此時的趙清毓臉上紅暈未消,上一次有人抱她還得追溯到二十年前,當然了,小林旦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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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登徒子,我先砍掉你兩隻手再把你踢下山!”
“我對師傅的孝心山海爲證日月可鑑,這不是想着馬上要走了,怕師傅你會想我嘛,別,真是開玩笑的…”
林旦正說着,趙清毓劍已出鞘。他雖然對師傅一片赤誠之心日月可鑑但趙清毓看不見那也是白搭。
見自己這親師傅來真的,林旦當然不是引頸受戮的主兒,忙逃出茅庵,可趙清毓緊追不捨,只好繼續逃跑。
青白山上有兩個人在不停狂奔,一個不停追,一個不停逃。
穿過無數樹林,越過岩石和溪澗,從日頭當中跑到薄暮西山。
直到林旦再也跑不動了,癱坐在地,看着身後白衣飄飄,淑雅風姿的趙清毓,忍不住罵了一聲:“師傅你真的是人嗎?咋這麼能跑?敢情平時你都是讓着我的是吧。”
此時的林旦臉上全是汗漬,還有各種塵土附着在臉上,只剩那雙桃花眼還是那般有神,反觀趙清毓的姿態比在茅庵裏時更加仙氣逼人。
見趙清毓正輕飄飄地向自己走來,嚇得林旦忙把雙手背在身後。
“師傅教訓的對,徒兒知錯了,知錯了,知錯了!!!”
趙清毓一手掐住林旦的耳朵。
“我還沒教訓你,你就知錯了是吧。”
說罷,趙清毓從身後拿出一把劍。
林旦晃眼看見師傅將劍拿了出來,以爲是真要砍自己的手,不停晃着頭讓耳朵掙脫了趙清毓的手,整個人縮成了一個球。
看見徒弟一副慫樣的趙清毓,將劍插在地上,沒好氣地說道:“你的劍。”
過了好一會,見林旦依舊沒有動靜,只是抱成團不停顫抖。趙清毓踢了踢他的背,說道:“想當大俠就得大氣一點,斷手斷腳又怎麼樣,就算是斷頭也一樣得挺直腰桿。從這裏再往下走兩個時辰就算下山了,師傅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
說罷,趙清毓便回身往山上走去了。
其實原本在她心中,兩人分別的場景應該是很動人的,可惜自己對着一個球在講,再細膩的囑託也只能襯托這詭異的氣氛。
算了,她伸了個懶腰,以後能日日睡個好覺了。
躺在地上的林旦感受到師傅走遠後,他也逐漸坐起身來,他並非是真怕師傅砍他手,只是怕自己在分別時落淚。
可當林旦提起那把玄劍,準備往山下走去時,突然想到一件事,江湖小說裏,俠客都得帶點錢在身上呀。於是他趕忙往山上追去,一邊追一邊大喊道:“師傅,錢!你還沒有給我錢!”
林間不停傳來回音,“錢!錢!”
驀地,一個清亮的女聲迴盪在林間,只有一個字:“滾!”
林旦雖然被罵了,但臉上浮現出輕鬆愜意的笑容。
一身白衣,正往山上走的趙清毓也同樣如此,笑靨如花。
等到林旦走下山時,夜空中早已有一輪明月升起,他找了一顆大樹,決定躺在樹上歇息一晚。
他想起小林旦剛認字讀書時,一天夜裏,他問師傅自己爲什麼叫林旦?
趙清毓摸了摸小林旦的頭,說道:“林旦是我取的名字,我在林中聽到一個嬰兒的啼哭聲,那時又剛好是早上,便給你取的林旦二字。”
“那你爲什麼叫趙清毓這個名字,第三個字好難寫的。我練了好久才學會。”
“清呢,是字輩,我這一輩名字中間都叫清。而毓嘛,其實跟育一個意思,大概是說我生來就是養你的命。”趙清毓一邊說,一邊拿着樹枝在地上比劃着。
那夜月色皎潔,地上的字跡清晰可見。
“你騙人,我比你小這麼這麼多,怎麼能知道我的事。”
小林旦呵呵笑着,用頭頂了頂趙清毓的手。趙清毓沒再反駁,只是又撫摸了兩下他的頭,有點扎手,爲了圖方便而剃的光頭。
小林旦又問爲什麼讓他叫師傅而不是媽媽?
趙清毓目光深沉地看向小林旦,隨後臉頰緋紅,連耳根都泛起一片紅暈,她告訴小林旦:“我將你撫養大,教你做人習武,就是你的師傅。”
還有兩個問題,小林旦忘記問了,那就是自己從哪裏來的,師傅又爲何收養自己。那夜的月光很柔和,哄着小林旦睡着了。
小林旦不喜歡讀趙清毓的各種經書,但特別鍾情各種故事畫本,寫江湖豪傑大碗喝酒浪跡江湖,描宮闈祕史崎嶇彎折淫奢糜蕩。林旦初讀後,心中升起了自己的小小江湖。
青白山山腰處有一座湖,他常跑到湖邊,吹着風,想象自己乘着一葉扁舟,靜靜地躺在船裏,看日升月落,聽漁歌唱晚,雖然他並不知道漁歌是什麼,但至少他見過太陽落下月亮升起,這願望在他心中已經實現了一小半。後來趙清毓知道後,花了好大力氣,前後砍了四五顆大樹,再照着書上所講的制船之法,替林旦造了一葉小舟,還特地做了一支笛子,吹響她記憶中的曲子給林旦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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