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林非連日來心底翻涌的情緒在此刻決堤,以至於太猛烈,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楚斐然一步又一步走向他,林非癡癡望着愈來愈靠近之人,心中警鈴大作,在楚斐然距他只有兩步之遙時,驀地往後退,與楚斐然拉開距離,身形微側,是戒備的姿態,隨時準備逃跑。
楚斐然停下腳步,不再上前,與林非之間相隔約摸六尺。
不遠不近,是林非防備卻不會後退的距離。
院子外,守衛走遠,聲音消失。林非此刻終於想起,此行目的是什麼。
楚斐然抓了宴二與暉哥兒,他是來救他們。
林非臉色難看,見到楚斐然後不聽使喚雀躍的心也沉下去。
“你下令抓的宴二與暉哥兒?”林非沉聲問,嵐州城中已經貼出告示,雖未指名道姓,卻寫明瞭住址、身份與年齡,和宴二與暉哥兒皆對得上號,林非知道是他,卻莫名的想聽他親口承認。
楚斐然:“是。”
林非繃着臉,緊抿嘴角,“爲什麼抓他們?你我二人之間的誤會那日已經說清,關他們什麼事?你若不甘心要報復,衝我來便是,抓他們也無用。”
“既是誤會,你我二人都有責任,我沒想報復你,也沒想抓他們,請他們來此處別院,是不得已而爲之。”楚斐然解釋道,“甲寅餵你吃了藥,你中毒了,是三月散。”
林非心中一咯噔,“三月散……是什麼?”
楚斐然緩緩將藥性與林非明說,“三月散是劇毒,若無解藥,一月入體,二月入骨,三月化塵土。”
林非臉瞬間白了,不想三月散毒性竟如此霸道。
楚斐然繼續說:“我不曾料到甲寅會給你服下,我知道後……便想給你解藥,可嵐州多山,我無法找到你,纔出此下策,強硬地請宴俞和林暉來別院,放出消息,誘你前來。”
楚斐然是想給他解毒?
林非扯了扯嘴角,“所以便設下圈套讓我鑽?”
“……事出有因。”
前面楚斐然算計他毫不留情,現在在乎起他的命來了,卻還是算計。
“在你看來,我是不是特蠢?那麼好算計?”林非眼眸定定地看着楚斐然,譏諷道。
楚斐然欲反駁,林非卻不給他機會,說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化作利刃,扎進楚斐然心房。
“算計我的時候毫不留情,怎麼,知道是誤會後不想報復,反而心生不安了?在乎起我的命來了?”
“那日已經說得清楚明白,你我一別兩寬。”林非頓了頓,繼續道,“既然你我已經兩清,你將宴二與暉哥兒放了,算作我欠你一個人情……”
“不必。”
楚斐然真想堵住林非說個不停的嘴,心裏頭堵得慌,想來想去,都是自己造的孽,一開始就錯了。
林非被打斷,也不在意,閉上嘴,疑惑的目光落在楚斐然身上。
楚斐然承諾,“我會讓人送他們回去,不會再打擾他們。”
必須的。林非依舊望着他,等他下言。
“你……你的傷怎麼樣?”楚斐然又問,目光往下,從林非臉上移開,落在他左邊胸前。
“小傷,死不了。”林非就不好好說話,一開口就刺他。
“……對不起。”楚斐然滿含歉意,想着之前給宴二用的金瘡藥不錯,等會給林非準備些,其他補血養身的藥也得準備。
從知曉楚斐然算計他後,林非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了道歉。那日他看得出楚斐然要辯解,要道歉,可不知爲何沒說。
林非眨了眨眼睛,摸不準楚斐然現在的想法,扯了扯嘴角,半點善意也無。
他沒回應楚斐然的道歉,他不接受。
今日自相見後,楚斐然一直被刺,林非抗拒與他再有交集的態度,另他心生煩躁。
楚斐然斂下眉眼,微垂的眼睫掩下眼底的情緒,再望向林非時,神情平靜,他伸手,掌心是個小藥瓶,“裏面是暫緩的解藥,一顆能緩解一個月,裏面是三顆,你收着。完全解毒的解藥只有皇上纔有,我會盡快回京,向皇上求解藥。”
林非立在原地,目光一會落在藥瓶上,一會落在楚斐然臉上,目光來來回回,腳步卻未上前。
許是被楚斐然算計怕了,林非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唯恐迴應靠近後,他又遭到算計。誰知道楚斐然給他的到底是解藥還是毒藥。
兩人僵持許久,最終是楚斐然走向林非。
山不就我我就山,楚斐然走近林非,兩人相隔約摸六尺,不過四五步的距離,楚斐然長腿一邁,兩息便縮短了自己與林非之間的距離。
林非本就靠近院牆,他之前便退了許多,現在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往後一步,整個人都貼到了牆上。
眼看楚斐然愈來愈靠近他,林非擡頭目測院牆高度,在楚斐然抓到他之前,躍上院牆。
他還記得院子對面守衛嚴密,不敢冒太出頭,只借着大樹遮掩,藏匿在暗處。
楚斐然:“……”
楚斐然擡頭:“下來。”
林非做了個口型:“不。”
他扭頭,觀察對面院子,他處在高處,可看見對面院子有一個廂房亮着燈,想必宴二與暉哥兒就在那。
別看暉哥兒平時兇巴巴又愛鬧騰,其實膽子特小,出了變故,現在肯定膩在宴二身邊,寸步不離。
林非習慣性打量院外守衛佈防,一看卻呆住了。之前他進來時圍着隔壁院子五步一人十步一崗的守衛,現在換了個方向,全守在他身處的院子外!
林非睜圓了眼睛,低下頭,是一排身着甲冑手持紅纓槍的士兵。
林非:“……”
林非胸膛起伏,扭頭瞪向楚斐然。
他以爲,楚斐然做的只是抓了宴二與暉哥兒,然後坐等他自投羅網。他還以爲,他確定宴二暉哥兒的位置,靠的是他自己,他夜闖別院,被發現後藏入這小院子,是意外,見到楚斐然,更是意外。
卻沒想到,這都是楚斐然一步步算好的。
林非落地,他下院牆時足下用力,落地之處與楚斐然隔了足有十尺。
“不過是給我解藥,世子用得着那麼大陣仗?”林非氣得臉都紅了,伸出手,“解藥拿來。”
楚斐然上前,才走兩步就被喝止。
“扔過來,你人不許過來。”
楚斐然收回邁出一半的腳,“我只有三顆暫緩的解藥,摔了便沒有了。”
“不會摔。”林非對自己很有自信,他習武多年,不至於這麼個小東西都接不住。
楚斐然自顧自道,“若沒解藥,不到半月,就會覺着不適,開始胸悶氣短,至多二十日,開始咳血,此時五臟六腑皆已敗壞。若要趕回京城取藥,二十日將將好,但一路車馬勞頓,恐會加劇身體敗壞,能不能堅持至入京,還兩說。”
林非:“……”
明明知道楚斐然是在恫嚇他,他還是怕了,憂心自己若是手抖怎麼辦,沒接住又怎麼辦。
“你不許動,我來……”林非停頓一下,轉而改口,“你放地上,退後十步,我來取。”
“好。”
楚斐然俯身放下藥瓶,起身後退十步,林非這才放心取了藥瓶,打開嗅聞,一股子藥香,但他不懂藥理,分辨不出到底是何藥。
“真的是解藥?”林非懷疑。
楚斐然頷首,林非卻沒服下,只是將藥收好。
林非心中有疑,不肯服下,可不服暫緩的解藥,三月散的藥性就會在體內肆虐,拖一日對身體的傷害越大,現才三日,藥性還未完全催發,此時用藥是最好的。
楚斐然眼睛微眯,憶起林非曾說過他們寨中只有林叔和暉哥兒懂藥理,“不信是解藥?林暉就在隔壁院子,你不妨拿給他。”
林非點點頭,他知道解藥越快服下越好,但他怕。
楚斐然道:“我送你過去。”
林非沉默了會,“好。”
楚斐然推開門,守衛朝他行禮,林非跟在他後邊,守衛目不斜視,彷彿沒瞧見多出一人似的。
隔壁小院的門已推開,林非跟在楚斐然身後跨入小院。
宴二拉開房門,暉哥兒在他身後,見到林非後,宴二露出個笑,又被擔憂取代,“寨主。”
“林非哥哥。”暉哥兒喚了聲,見到林非後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林非快步走向他們,拉着宴二與暉哥兒左看右看,看他們是否受傷。
楚斐然淡淡的目光掠過挽着林非的暉哥兒,眉頭微蹙,他記得林非說過暉哥兒與宴二已定親,這兩日看來,暉哥兒與宴二之間的情誼不假,怎麼做到當着宴二的面這麼親密的挽着林非?
楚斐然看向宴二,他臉上沒有任何不悅,反而笑盈盈的。
“……”
準夫郎和別的男人這麼親密,虧他笑得出來。
林非也是,別人小哥兒都有準夫婿了,他不知避嫌嗎?
錯認他是哥兒,給他說宴二有喜歡的哥兒了,叫他別惦記,林非倒好,惦記着別人家的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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