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有什麼辦法?生產隊的人都在這裏了。”水筍叔其實愁的也就是這事,還驚訝地看着這個小知青,好像他也懂得種田似的。
楊楚生伸出食指,彈掉菸灰又說“那就讓大家積極一點唄。”
“積極?楊同志,你在學校要積極點,老師還會表揚你,我們積極了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的工分。”秋月嫂撩起土布做成的短袖衫,邊擦着汗邊說。
“喂,你在楊同志面前,可不能這樣了。”芹菜嬸說完了,社員們又大笑。
白雪擡手掩着嘴巴也在笑,這秋月嫂撩起衣服,那可是正面全露了,她又是楊楚生的三同戶,又是一個寡婦。
秋月嫂纔不管,一說到這些,她就最有氣。就如今天吧,她也是兩擔滿滿的肥水,男社員也一樣,但今晚記工分,照樣是男社員的工分比女社員多一倍。她沒有男人,就是最爲喫虧的了。
水筍叔也在搖頭“每個生產隊都一樣。”
“能改方式的嘛,方式一改,可能上半年,我們生產隊每人的口糧,可以提高點。”楊楚生又說。
這話一說,女社員都停止了說笑,“唰唰唰”目光都往楊楚生瞧,桂香嫂也一樣。說到口糧,就是她們最關心的話題,什麼跟老公夜裏怎樣,誰也不想關心了。
水筍叔也來了興趣,往楊楚生身邊蹲,掏出一個紙包,那根豐收才吸完,又一打開卻是焦得有些發黑的菸絲,還放着好幾張捲菸紙。
“說說,你有什麼辦法?”水筍叔邊說邊拿起一張煙紙,放進一點菸絲,遞給楊楚生。
楊楚生邊卷着喇叭型香菸,邊小聲說“將田分給各家,讓各家自由種。”
“包產到戶啊,你別說了,誰有這膽。”水筍叔不但說還翻白眼,有你這是餿主意的表情。伸出舌頭,往卷好的喇叭型香菸的接合處舔一下,掏出火柴點上。
楊楚生也點上香菸,皺了一下眉,這煙夠嗆也夠辣。看着女社員們,也好像泄氣的樣子,又說“可以改變分配方式,多勞多得,按勞取酬。”
“哎呀你就直說了,別說我們聽不懂的話。”芹菜嬸不耐煩地喊。
“不管男女,誰幹得多就得多,就如現在這樣,以一擔肥水多少工分,誰挑多誰的工分就多。”楊楚生又說了。
秋月嫂立刻就喊“對,這樣好!”
“還有,我們生產隊的肥水不夠用,社員自家的糞坑肥水卻用不上,有些都溢出來了。如果將自己的肥水用於生產隊的,一擔相當於兩擔的工分,這樣,我們一天能幹平時兩天的活,水稻的肥水也多。”楊楚生說得有點嗦,但沒有文化的社員們就能聽明白了。
女社員們一致贊成,並不是什麼,反正只要能讓她們,每個月能多分兩斤稻穀,她們就是願意。
水筍叔也點着頭,這樣是行,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幹活,只是改變一下分配方式而已。
白雪卻擔心地說“你這是挑戰分配製度,搞不好……”
“不挑戰,社員的肚子什麼時候能喫飯?”楊楚生一說,看他前面已經沒有人,又說“到我了。”挑起肥水就往負責潑肥水的兩個傢伙那邊走。
“到你了?”對面走過來的桂香嫂,還小聲跟楊楚生打一個招呼。田埂小,她還得側身讓路。
楊楚生就笑一下,兩人的目光又對在一起,這位少婦也還跟着笑一個,這一笑,也將她想質問他的事,都說不出口了。
也好得桂香嫂沒有跟他說,吳擁軍已經走過來了。朝着白雪就喊“白雪,你負責通知知青們,明天到公社,參加農業學大寨大會戰!”
第5章農業學大寨
火紅的年代,自然有火紅的事件,這農業學大寨,到了現在,其實也已經進入尾聲。但是尾聲卻更加火熱,因爲在這一年,也不知道爲什麼,“農業學大寨”的口號,還連帶着往年沒有見到的口號,就是“大幹加苦幹,早日成爲大寨縣”。
說起來是高興還是什麼?反正這一年,突然間冒出不少大寨縣出來了。南濱省先別說,濱海地區屬下兩市五縣,就有兩個縣已經成爲大寨縣。所以吧,平縣也響應濱海地委的號召,也想早日成爲大寨縣了。
天還沒亮,空氣中也帶着露水的清新。五位知青有四個心潮激動,他們沒有到早就聽說也向往着的知青農場,加入到移山造田的火熱運動之中,終於要參加大會戰了,能不心潮洶涌嘛。
就楊楚生一個激動不起來,他還覺得造化,就白雪這樣嬌弱的身體,參加什麼移山造田,搞不好還得偷跑,成爲一個可恥的逃兵。
“喂,能不能見到同學們呀?”劉雪貞朝着着楊楚生問。
“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爲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走到一起來了。同學們!你們好!”楊楚生大聲就喊,也算是回答劉雪貞的問題。
“切!”劉雪貞不但說,還擡手往他的手臂拍,然後看一下白雪,他們是同學,親熱點沒關係。
“哇,我好激動啊!”孟躍進也大聲喊。離公社差不多還有一公里,就能聽到高音喇叭的聲音。這年代到處都是高音喇叭,到了大會戰的戰場,最少有四五個。
五個人還沒走進公社,矇矇亮之間,“砰砰砰”都用上跑,看見分別了才兩天的同學們了唄,雖然分別的時間是短,但在這種特殊的場合,就是親熱。
“嗨,你能跟他分在一起。”一位女同學撈着劉雪貞,說着還嘆口氣。
劉雪貞還有點得意,看着楊楚生笑。
也確實,再沒勁的人,看到這火紅的場面,也是從腳到頭都會有熱血沸騰之感。風展紅旗,好幾面紅旗,在晨風中“啪啪啪”地發出響聲。都是寫着什麼“紅山公社知青突擊隊”“紅山公社知青尖刀班這些”。
楊楚生他們五個當然站在一塊,突然,劉雪貞輕輕碰了他一下,撮着嘴巴,朝着一位領導模樣的人一揚。
這是平縣的縣委書記陳明軍,楊楚生當然認識他,他的女兒,也是跟他們同一個班的,而且跟劉雪貞的關係最好。只是人家是官,女兒卻不用當知青。
這陳書記看着這場面,肯定也是激動萬分,他身邊還站着公社黨委許書記。這陳書記的聲音,透過高音喇叭,先是一條語錄,然後才進入正題“敬愛的知青們,你們是初升的太陽,希望就寄託在你們身上……”
“不還是語錄嘛。”楊楚生小聲跟白雪說,卻不想旁邊有不少人,都朝着他看。
白雪嚇一跳,這傢伙嘴真多,她的一位男同學,就是因爲說錯了一句話,現在還被關着呢。
這火紅的場面,也有火紅的笑話,別人不笑,楊楚生這個重生者,聽起來就感覺好笑。還有一個知青代表上臺發言表決心,這位剪着齊耳短髮的無產階級小姐,也不知道根有多正,苗有多紅,要不然怎麼可以當知青代表。
讓楊楚生想笑的是,這女知青真能抓住時代的爽點,一上臺,那個也算是豐滿的胸部三大起伏,然後喊了八句應該算是現代詩吧。反正楊楚生就憋着不笑出來,八句話總共十六個“啊”!
“啊!黨啊!我親愛的母親……”那女知青喊完往下走,好像挺累似的,有點氣喘噓噓的樣子。
楊楚生終於忍不住,還是無聲地笑,誰叫這女知青裝樣子不就行了嘛,非得先從丹田提氣,不憋死她算是造化。
“你激動嗎?”楊楚生突然朝着白雪問。
“你不激動呀?”白雪也小聲回一句,他們就走在一面“紅山公社知青突擊隊”紅旗的後面,換誰誰都會激動。要不是她肩膀上還挑着一擔簸箕,怕碰到人,保管一路走,一路肯定也擡着皓頸,感覺到無上的光榮。
本來是特別早就到公社,折騰完了,到了那個工地,太陽也已經出來了。
楊楚生看着這工地就暈,這所謂的大會戰,原來是在一座本來應該是鬱鬱蔥蔥的山上,硬生生開闢出一塊塊梯田。
這真的是笑話,這地區本來就是丘陵地帶,田地已經不少了,還要開出這種。什麼意思他也明白,人家大寨聽說就是有很多的梯田,所以學大寨就得學出樣子,沒有梯田,怎麼能叫得上是學人家呢。只是等着梯田開出來了,怎樣給這些田灌溉?
這工地也不知道已經搞了有多久了,一條條紅布做成的橫幅,讓楊楚生也感覺,熱血連同着汗水在往外冒,什麼“立下愚公志,敢叫山河換新裝”!“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還有很多。
熱火朝天啊!白雪本來是特別文靜的一個姑娘,也是熱火得面紅耳赤,居然挑起滿滿一擔土。
“小心,你傻呀,累死了也白搭。”楊楚生走在她後面小聲說。這美女是有熱火朝天之心,但是力量也沒增長多少,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打擺子。
“你瞧人家,我們知青就是硬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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