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行,我交代!”楊楚生突然大喊。
好宏亮的聲音,一喊過後,全場立馬安靜,連一直低頭的白雪也擡起頭來。
吳擁軍笑了,不怕楊楚生硬,能硬下去嘛。
“咳咳!”楊楚生先清了兩下喉嚨,大聲就說“雞鴨。湘鄉禁餵雞鴨,但婦女們反對。”
後面的吳擁軍又站起來,大聲又喊“楊楚生,你還是不老實是不是?”
楊楚生轉臉瞪了他一下,繼續慢慢說“衡山洋塘地方限制每家只准喂三個,福田鋪地方只准喂五個。好些地方完全禁止餵鴨……”
“楊楚生,你這是在宣揚資產階級思想!”吳擁軍這回真的來了,擡起手,就想給他一巴掌。
楊楚生手一擡,精通詠春拳的他,能讓吳擁軍煽耳光?一隻手搭着煽向他的手,兩道臥蠶眉一展,大聲也喊“吳擁軍,你竟然也說這是宣揚資產階級思想,這是《湖南農**動……》裏面所說的話,你是什麼思想?”
好傢伙!這話一出,《湖南農**動……》這是出自那本選集的,後面的大隊幹部,連同吳擁軍都清楚,一時間全都傻。
下面的劉雪貞卻在笑,連白雪都不哭了,將手帕捂着嘴巴,哭變成笑。楊楚生這一招,有夠陰也有夠狠,堪稱絕世的聰明。
吳擁軍傻了,這傢伙張開嘴巴,嚇得呼吸也感覺困難。雖然知道是被楊楚生陰了一把,這傢伙搞的是斷章取義,但他自己的話已經說出了,沒辦法收回。
“吳擁軍,現在就到公社去,今晚我饒不了你!”楊楚生目光如電,直盯着這個不可一世的傢伙。
“我我我!”吳擁軍終於能夠說話了,臉色不是蒼白,而是發青。
水雞叔急忙也站起來,知道楊楚生是有意陰人,什麼選集,誰會整本背誦。但吳擁軍的話,卻動了這個時代的那根弦。
“算了算了,平時學習不夠。”水雞叔急忙打圓場。
“吳擁軍,我告訴你,你別打我們知青的主意。有本事,你就讓社員們,每個月能多分兩斤稻穀,到時我上你的門,佩服你!”楊楚生又大聲說,狠狠地瞪着這傢伙,朝着水雞叔又說“還要怎麼批鬥,就鬥吧!”
意外了,這個批鬥會還怎麼鬥下去,下面第三生產隊的大多數社員,都在捂着嘴巴,想笑也怕得罪吳擁軍。
“今晚的批鬥會到此結束。”水雞叔急忙大聲喊。
結束,但卻沒有社員們離開,大家都想瞧,要將三位知青怎麼樣。
“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出工。”水雞叔又朝着楊楚生說。
“哈哈哈,你太認真學習了!”劉雪貞笑啊,張開手想抱一下,不過還是不敢抱。
白雪卻只是看着楊楚生,杏眼的笑意,當然很明顯了,今晚她又認識到另一個楊楚生,一個有智有勇的楊楚生。爽爽地站在他身邊,還朝着正在傻傻眨眼睛的吳擁軍,示威性地擡起下巴。
孟躍進這傢伙笑得抱肚子,拍着楊楚生肩膀說“哎呀,我服了你了!”
“就不怕你不服!”白雪還有點自豪地說,然後擡頭又朝着楊楚生笑。
第9章苦但快樂着
昨晚的批鬥會,真的讓紅光大隊的社員們,包括幹部們都開了眼界了。這年代,你有多囂張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有文化的囂張。
這年代,敢於攪混了一個批鬥會,那可不是小事。而且楊楚生攪得相當紅色,攪得相當合情合理。
又是新的一天,大清早的,那種季節特有的毛毛細雨,又是淅淅而下。楊楚生跟白雪,兩人都戴着斗笠,沒辦法,到了農村,你不戴斗笠也得戴。就這種細雨天,草帽根本就不管用。
雨天,天也更黑,白雪突然腳底踩到一個小坑,禁不住踉嗆兩步。
“小心點!”楊楚生急忙說,伸出手拉了她嬌柔的手一下。
白雪站穩了,擡頭笑一下,然後手也沒有掙扎。
楊楚生真的不想放開,好像又怕她會跌倒似的。
“我走這邊。”白雪小聲說,她應該走進另一條巷子。
“我跟你走吧。”楊楚生也小聲說。
細雨中的兩人,手牽着手,在這年代,堪稱膽子最大的一對。
到了白雪的三同戶門外了,楊楚生才鬆開手,小聲說“進去吧。”
“喔喔喔……”,一隻大白公雞,可不管細雨,站在人家屋子邊種的幾株竹子的土堆上面,引頸高歌。這純白的傢伙,有一種這裏是我的地盤的氣勢。
楊楚生走進秋月嫂家裏,一進門就感覺有點亂。屋子裏有那個兩歲小孩的哭聲,土竈上面點着一盞暗淡的煤油燈。這煤油也是沒有證,有錢也買不到的,所以社員們,大都將煤油燈,擰到剛剛能看得見的亮度。
楊楚生朝着火還燒得特別旺的土竈瞧,鍋裏的粥都要溢出來了。急忙走快幾步,將鍋蓋揭開,再從爐腔裏退出兩根燒得“噼啪”作響的柴火,讓火小一點。
秋月嫂自己一個真不容易,肯定是大旺一早撿豬糞去了,不能幫他媽吧。
楊楚生本來是不想往裏屋走的,畢竟這是一個沒有男人的家。但聽着小孩在哭,又沒有聽見秋月嫂的聲音,趕緊走進去,抱起那個孩子。
好破爛的一個家,反正要怎麼形容?很難。牆壁的石灰層,剝落了好幾大處,地面的紅磚沒有一塊是不碎成幾塊的。
秋月嫂也從蚊帳後面走出來了,有點臉紅地笑一下。
楊楚生趕緊抱着小孩往外面走,知道她在幹什麼的了。這年代的馬桶,就是放在牆壁跟蚊帳相隔大約一個人可以進出的地方。別說是農村,你就是到縣城,都一樣。就是洗澡也沒有浴室,都是關上門,在裏屋洗的。
“來,楊同志,喫吧。”秋月嫂趕緊盛好粥,笑着就喊。
楊楚生將那個兩歲的小孩,交給還在揉眼睛,打哈欠的那個六歲的小姑娘,然後往桌子邊坐。
真的,楊楚生喫不下。他的碗裏,冒出熱煙的粥,跟秋月嫂比起來,大不一樣。瞧她碗裏的,不說粥了,應該說是湯吧,清澈得可以照見人。
“譁”!楊楚生拿起碗,,將粥往鍋裏倒,自己盛。
“哎喲,楊同志,這不好!”秋月嫂急忙站起來,但他的粥已經倒進去了。
楊楚生喝一口米湯,再夾一塊鹹菜放進嘴裏,“咔咔咔”就是咬鹹菜的脆響。這東西他重生前,是開胃東西,現在卻變成主菜。
秋月嫂也不用說什麼了,心裏還是暗自在感激。要沒有他的二十三斤米,她都要喝白開水就鹹菜了。
不管生活再苦,社員們一集中起來,村邊的那些土廁所旁邊,都是笑聲。
楊楚生將木桶往生產隊的糞坑邊放,等着副隊長給他打上肥水。今早的社員們,本來應該有個新話題,就是昨晚的批鬥會了。說真的,別說第三生產隊,整個紅光大隊的社員們,都對這個小知青有些佩服。
也因爲吧,這個吳擁軍平時太過蠻橫,也太過積極,這年代積極得太過,就等於在折磨人。紅光大隊總共十多個生產隊,有多少暗中對他不爽,反正昨晚楊楚生很斯文地整了他一下,就如在給社員們出一口氣一樣。
“楊楚生,卷一支。”副隊長才沒有那樣勤奮,糞坑邊都站着十多個社員了,他卻先掏出紙包,打開了抓起菸絲就卷。因爲心裏爽,要不是這其中有吳擁軍的兩個嫂子,他還會放聲大笑。
楊楚生抓起一點菸絲,擡起頭,朝着也挑着木桶,走過來的桂香嫂看。
昨晚的批鬥會,桂香嫂也是參加的,也不知道她心裏是什麼想法。一出現,她的目光就往楊楚生瞧,兩人的目光又在空中相碰,這位美少婦趕緊目光一移,朝着也走過來的秋月嫂點頭。
“秋月,你爲啥慢了?”貴喜嫂轉臉就喊。
“我那有辦法,你有貴喜叔催你醒。”秋月嫂將木桶一放就說。
這貴喜嫂看了一下楊楚生,先來兩聲嘻嘻“那楊同志就可以催你醒的嘛。”
“撲!”副隊長噴出一口煙,這下有笑料了。
楊楚生也在笑,知道這些村婦們都是這樣的,這種玩笑的場面,話題就是說大點,不但別人不計較,還能引起更大的笑聲。
生活雖然苦,但人總得樂觀,純樸與狂野的村婦們,總得找到樂觀的辦法。開的也是她們自己獨有的,這種帶着簡單,又透出狂野的玩笑。
說者是無心,聽者卻心裏撲騰一跳。秋月嫂趕緊看了楊楚生一下,突然手裏的扁擔,朝着貴喜嫂的後面,輕輕一捅,大聲說“你發春了?”
貴喜嫂冷不防也嚇一跳,幾乎要跳起來,這樣子的東西捅在後面,讓村婦們都立刻產生聯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