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隻崽崽
幾人坐在一起，通過縫隙凝視窗外。
一個眼珠樣的圓球漂浮在空中，寂靜的空氣中響着細微的機械聲，眼珠的瞳孔隨着聲音緩緩轉動，放射下一片藍光。
林默抱住身旁的崽崽，緊緊盯着樓外的眼珠。
林默並不擔心自己。
她有崽崽，崽崽對她是絕對保護的。即使被發現，崽崽也有能力帶她離開。
如果有芯片在，他甚至可以憑一己之力幹掉頭頂那艘戰艦。
但是林默不能讓他這麼做。
承載了數千人的大樓此時恍若沉浸在無人般的死寂。
剛剛還有對安傑的命令持懷疑態度的人，同樣陷入安靜。
所有人屏氣凝神，黑夜之中望着對方，緊緊握住眼前人的手，似乎在做無聲的告別。
此時數千人的生命被系在了一起，他們沒辦法也沒能力反抗，只能在安傑的率領之下做最後的自救。
“都是真的。”盧爲宇乾巴巴說道，聲音微乎其微。
安傑眼睛半闔，看着地板。
直到林默盯了他好久，他才聲音低啞地徐徐開口：“我本來得知了一個月後多星會議的通知，以爲不久後會迎來和平。”
“總部的想法是將戰後區保持下去，並不斷淨化荒廢區土地、擴建生活區。”
“所以我打算這個月籌些物資，把你和製造間的幾個一起送去安全區進修一下製造。”
“但是……”
可能沒有以後了。
安傑望向窗外，那顆眼珠繼續下降，他們已經看不見了。
卻更讓人心慌。
“別擔心。”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這是會議前最後一次戰役了，都會好起來的。”
安傑轉過頭，今夜第二次對林默露出詫異的目光。
林默微笑。
安傑再看。
林默保持微笑。
……
“算了，”安傑憋了半天還是無奈地收回視線。
雖然林默看上去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祕密，但是畢竟這次她給的信息是千真萬確的，他不欲再追究。
這裏的人，誰能沒有自己的祕密呢？
安傑再次望向窗外。
如果這次真的能同林默所說，是會議前的“最後一次”，大家就都還有未來。
但如果不能……
安傑按了按額頭，努力打起精神來。
即使戰爭還會繼續，他也不能就這麼消沉下去，他還有很多要做。
這一整棟樓的人，都在期盼着他。
安傑說道：“如果這次能平安度過，我會告訴所有人，這次47區能倖存下來都是因爲你提供的消息。這樣你門前那些人的死也能被一筆帶過，你懷裏的孩子……也不會有人追究。”
“再過些日子，我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你送到安全區。”
他又看了眼崽崽：“屆時我們可以幫你照顧你兒子。”
崽崽原本乖順地窩在林默懷裏，聽了這話，突然坐了起來，雙眼死死地盯向安傑。
然而下一秒又被按了回去。
崽崽擡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默。
林默從他眼神裏看出了些許委屈，有點心虛地移開視線，朝着安傑：“我不會跟崽崽分開的，也不打算離開47區。”
因爲原身就是帶着崽崽跑回安全區才被發現的。
那裏對其他人安全，但對她和崽崽來說並不是個好去處。
“……”
安傑沒再說什麼。
房間再次陷入沉寂，只聽得見衣料摩擦和淺淺呼吸的聲音。
這次的寂靜持續了許久，直到窗外重回黑暗。
細微的機械聲音漸漸升高、連同那戰艦的巨響，一同消失在遠方的空中。
黑暗中的天際，綻放出一瞥金黃，逐漸鋪散於天空，將47區染成一片金色。
林默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崽崽貼在她懷裏，也睡得安穩。
安傑和盧爲宇對視一眼，拿起了話筒朝外走去。
林默在夢中狂奔着，試圖觸摸崽崽，卻撲了個空。
她看見了沒有她穿過來、原身和崽崽很快被實驗室的人找到，並通過控制原身完全控制了崽崽。
然而原身在大結局之前意外死亡，崽崽脫離了管制，發了瘋一般無差別殺戮，最後能量爆體而亡。
林默站在地面上，大喊着崽崽的名字，要他冷靜下來。
崽崽面無表情地吸納着四面八荒的能量，仿若真的只是一個冰冷的武器。
……不行！
“崽崽！”林默乍然睜開雙眼，劇烈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停。
“媽媽。”
聽到聲音，林默迅速低下頭，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崽崽正趴在自己的懷裏，揉着眼睛看自己。
“媽媽怎麼哭了？”崽崽伸出小手，抹掉林默臉上的淚水。
他撅着小嘴，不知名的情緒同樣涌上了他的心尖，好像看到了媽媽哭，他也想哭。
“媽媽沒事。”
她咬了咬下脣，立刻摟緊了崽崽，輕輕拍着崽崽的背，心臟的狂跳逐漸恢復平靜。
她現在來到崽崽身邊了，怎麼可能還會讓那種事情發生？！
情緒平復後，林默眼中恢復幾分清明，突然回想起剛剛來到這裏時，腦海中響起的聲音。
那個聲音告訴她，要收集反派的親情值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林默抱住崽崽。
她在自己的世界，沒有父母和親人，甚至現在就不想回去了。
人們聚在一起說話的喧鬧聲音穿過隔斷鑽進她的耳朵裏。
她才意識到周圍早已沒有睡前的死寂。
如她所說。
危機過去了。
林默把亂糟糟的金髮束在腦後，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牽着崽崽的手一起出了會議室。
衆人的視線迅速投來，她才意識到這裏比昨天晚上多了很多人。
她一出門，大家齊齊看向她。
林默瞭然，看來是安傑告訴他們了。
林默雖沒什麼扮演英雄的興趣，但畢竟早和安傑商量好。
昨天她上樓前看到的那位老婦人被年輕人扶着走了過來，熱淚盈眶：“謝謝你……”
“這是我應該的。”林默朝衆人點點頭，“47區是我家，安全靠大家。”
“說得多好啊。”老婦人一邊感慨地點着頭一邊鼓掌。
接着帶動了整個6層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好在有個人從人羣中擠了出來，林默認出是安傑手底下的人，對方自稱小周。
小周對她的態度也比昨天恭敬多了。
林默維持着微笑，在他的護送下，朝四周擺着手點着頭，牽着崽崽迅速穿過6層，進了電梯。
“林姐，我先送您去製造間。老大和宇哥有事兒不在，他們說回來找您。”小周道。
“好……”林默知道自己遲早得接替原身的工作，已經準備好了接收信息，直到各種機械的製造方法猛地涌進大腦。
一時間頭疼難忍，林默停下腳步。
她明白這就是那個聲音說的“金手指”，在這個世界賴以生存的東西，於是站在原地接收了好一會兒，直到感覺到崽崽晃動她的手。
“不用擔心我，我沒事。”林默緩過神來，安撫地摸了摸崽崽的頭。
小周很快把林默送到製造間就離開了。
這是另一棟樓的三層，原本是居民樓，後來用作辦公。幾戶的牆被打通，又由半牆單獨隔出幾個製造間，中央的地板上堆着一堆小山似的待處理的原料和半成品。
裏面已經有了三個人，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還有個蓄着鬍鬚的大叔。
這三個人加上林默，就是47區裏僅有的四名製造師。
見到林默來了，幾人笑着朝她點點頭。看到她身邊的崽崽，也沒有多問多說，打了個招呼就低頭忙自己手裏的事兒了。
林默挺滿意的，互不干擾，這樣她帶着崽崽工作也覺得自然。
林默按記憶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私人制造間，裏面搭了一個簡易的牀可以供她小憩，但是作爲摸魚達人的原身幾乎沒有在製造間加班過。
牀的旁邊是一些殘骸碎片和她昨晚收集的隕石。
看來有人替她整理過。
林默把崽崽抱到牀上，摸了摸崽崽的腦袋：“你現在這裏玩一會兒，媽媽去工作，好嗎？”
崽崽乖乖地點了點頭，長長的睫毛乖順地隨着他眯眼睛的動作垂下來。
他蹭了蹭林默的手心，奶聲道：“好——我等媽媽。”
“林姐。”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子，大概有十八歲左右，印象中叫金月，是製造間唯一的副手，主要負責管理工具和零件，細心且熱情。
因爲年紀小，大家對她也沒什麼架子，就像自家人一樣。
林默有預感，就是她幫忙整理的房間。
“謝謝你。”林默朝她點點頭。
金月一愣，一瞬間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直到她指了指製造間金月才反應過來，忙擺了擺手，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我應該做的！”
或許是之前的林默太不合羣，做事囂張跋扈，雖然他們一起工作了兩年，但金月從來不敢跟她多說話，更別提聽到這麼一句謝謝了。
見她沒動，金月鼓起勇氣，貼心給她指了指不遠處桌子上的小堆，“您之前的激光槍半成品在那兒了，要什麼工具您叫我。”
林默道了聲謝，便走過去擺弄那堆東西。
可當她拿過桌子上的半成品，突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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