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兩隻清清
丹霞宗是個煉丹大宗,玉蘊真人和林默師徒倆二十年見了四面，人情淡薄是一回事，再就是因爲兩人經常閉關煉丹。
一來二去，常常錯開。
玉蘊真人不是忘了自己這個徒弟,而是真的太忙了,偶爾閒下來,她也會去指點一二。
上個月她出關時，正巧有人上門求丹藥，玉蘊真人同對方聊了兩句,才得知玄鳴門的黃月道長十年前身死道消了。
她對黃月道長的印象其實並不深，一是她曾救過黃月一命,對方欠自己一個人情；二則是她讓對方收了自家徒弟的妹妹，算是還了這個人情。
如今聽聞黃月隕落，便多問了一嘴黃月的徒弟現在如何,下次去找徒弟時也好有些話可聊。
沒想到對方神色詫異,說並未聽聞黃月有內門徒弟，外門的倒是不少,不過黃月死後，資質好的被留用，資質差的估計在玄鳴門也待不下去了。
玉蘊真人這纔有些緊張起來。
說到底她也只有林默這麼一個徒弟，雖然見面次數少，好歹師徒一場。
當年她答應對方給林清清一個好去處，沒想到黃月出爾反爾，現在林清清還不知所蹤。
她當天便飛去林默的山頭，告訴她這件事。
林默修煉二十年,性子愈發冷清,但聽說妹妹早在十年前不知去向時還是心中一緊,立刻下山去尋事處掛牌找人。
她一邊等一邊煉些低階的丹藥，卻不想練一爐炸一爐，林默知自己心亂了，便讓幾年前收的兩個侍君幫自己等消息，她則去閉關修煉。
此時的林默正值築基七層，即將突破進階八層，卻在關鍵時刻心神不定真氣大亂，不僅突破失敗，還口吐鮮血昏迷數日。
林默看着牀上同樣昏迷的林清清，想到了什麼，極輕地嘆了口氣。
血脈這個東西，是說不清的。
青荷路上提到，林清清是被人擡過來的。
想來林清清是在從深淵爬上來之後被人發現，又剛巧看到了林默的尋人令，送她過來領賞金的。
倘若她今天沒有穿過來，“林默”真的嚥氣了，那山下躺着的林清清又該何去何從？
青荷固然護主，但明顯不敵青柳果決，必然會落下乘。
林默又輕輕嘆了一聲。
這一聲嘆息似乎驚擾了躺着的人，她眼皮動了動，幾欲睜開眼。
林默突然有點慌。
自己的身份是闊別二十年的親姐，同時又是創造她的作者，但着兩個身份都很是尷尬，讓她面對林清清時突然沒了底氣。
冷靜！
她是來拯救反派的，是來改寫林清清結局的，是……來通關的！
無論怎麼樣，林默都要首先保證林清清的安全。
林默在這個世界是煉丹師，金手指應該也是這方面的，而且從她剛剛服下過一枚玉蘊真人贈予她的保命丹藥，越發意識到丹藥的重要性和奇效。
“咳、咳咳……”
牀上的人突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胸口大幅度起伏。
林默立刻回過神，捏緊拳頭卻不知道該做什麼。
玉蘊真人的保命丹藥只有一顆，早知道就只吃半顆好了！
好在林清清很快平復下來，也不再發出咳嗽聲。
林默盯着她張開嘴，發出微弱的氣音。
林默連忙湊上前，終於聽清她的話：“……渴。”
“渴？好、好，我去倒水。”林默慌忙應了幾聲，起身去尋桌子上的茶壺，這纔想起來青荷剛纔帶着茶壺離開了。
她又轉身朝外走，剛巧碰上回來的青荷。
“仙君……”
“青荷！”
兩人一同開口，青荷愣了一下，林默便將她手裏的茶壺提到了自己手裏，又迅速倒了一小杯。
茶溫剛好，不知是什麼茶葉泡出來的，聞起來令人覺得渾身舒暢，心曠神怡。
林默覺得應該這起碼是個幫助養傷的好東西。
她來到牀頭，輕聲喚了一句“清清”，看到林清清眼珠轉動似有迴應後，她蹲下身將胳膊伸進林清清肩下，稍一用力將她扶了起來。
青荷見狀連忙上前幫忙，塞了兩個軟枕在林清清身後讓她靠着。
“仙君，讓我來吧。”青荷試探着說道，要接過她手裏的杯子。
“不用。”林默縮回手迅速說道，“……嗯，我妹妹，我自己來就好。”
也沒別的原因，她就是覺得自己親自照顧比較放心一點。
“不是，”青荷壓低了聲音，側了側身小聲說道，“玉蘊真人在門口看了半天了，您真的不去拜見嗎？”
林默突然僵住。
她朝門口緩緩轉過頭，果然看見門口有一人。
玉蘊真人一襲蘭色長袍衣袂飄飄，遠遠看着如飄飄獨立的仙女，近看眉眼則爲她添了許多柔和氣度。
然而此時的玉蘊真人倚着門揣着手，好像看戲一樣探頭往裏瞧。
對上林默尷尬的視線，她還笑眯眯點了點頭。
……這位玉蘊真人怎麼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拜見師尊！”林默將杯子遞給青荷，快步走過來，倒頭便拜。
“快起來。”玉蘊真人的聲音和她的長相一樣仙氣飄飄，很是溫柔。
“你妹妹找到了？情況如何？”
林默站起身，恭恭敬敬回答：“多虧師尊及時告知我清清失蹤的消息，不然我很可能見不到清清最後一面了。”
玉蘊真人想起自己閉門不出十年後才知道這件事，有些心虛地輕聲感慨：“竟然這般嚴重。”
林默擡起頭，狀似疑惑：“師尊不是月前閉關煉丹？怎得今日便出來了？”
“……本尊是要來尋你的。”
兩人走至門口，將房門合上，玉蘊真人才上下掃了她一眼。
“本尊煉丹時心緒不寧，神識探出去才發現你的魂燈滅了。”
“本尊當時便要出關，不料神識還未收回，突然發現魂燈又亮了。”
玉蘊真人雙目聚神：“我從未聽說過魂燈滅過還能再亮的情況。”
林默：“……或許是風吹的吧。”
玉蘊真人：“？”
林默立時神色嚴肅：“我服了您給的丹藥，這才活了回來。”
玉蘊真人卻搖搖頭：“我給你的不過一顆四品凝神丹，能在剩一口氣時救人，卻不能起死回生。”
“……而奪舍亦是不可能，魂燈是跟着魂魄存亡的。”玉蘊真人看着林默，嘖嘖稱奇。
林默沉默幾秒，神色凝重：“我知道了！”
玉蘊真人：！
“師尊，弟子曾在瀕死中掙扎，似乎夢見一位仙人乘鶴而來，又乘鶴而去。您說，會不會是……”
“原來如此。”玉蘊真人恍然大悟，“即使如此，想來是哪位大能的殘魂救了你一命。”
“你能碰上這樣前所未聞的奇遇……林默，你日後潛心修煉，或能得大道。”
林默愕然：“弟子惶恐！”
“別怕，這是你的造化。”玉蘊真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個徒弟本尊沒收錯。”
“說說你妹妹情況怎麼樣了？”
林默皺起了眉頭，看起來很是心煩：“送她來的人說，清清她是從深淵爬上來的，弟子看了一眼，清清似乎被魔氣纏身。”
“魔氣纏身？”玉蘊真人一頓，“帶本尊去看看。”
林默連忙應了一聲，帶玉蘊真人重新進入廂房。
林清清已經重新躺了回去，青荷在一旁站着，看到兩人進來立刻讓開位置。
玉蘊真人只看了一眼，便擰起了眉頭。
方纔她離得遠看不真切，可仔細一看才發現林清清魔化的嚴重程度。
玉蘊真人搖了搖頭：“本尊不知她如何爬上來的，她根骨被魔氣侵蝕殆盡，若是常人被魔氣纏身至這個程度，早就墮魔了。”
“墮魔？”林默喃喃道。
玉蘊真人瞥了她一眼：“你修道時間不長，不知道墮魔的修仙者有多恐怖。”
“意識混亂且是小事，他們的功力可暴增至結丹初期的強度，屆時若無結丹以上的真人在周圍，必將大開殺戒攪得附近天翻地覆。”
林默這回是真的緊張起來了。
“那清清還有救嗎？”
玉蘊真人又看向榻上的人。
“三天。”
“如果不加以抑制，三天內必將墮魔。”
林默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怎麼會……
“不過本尊曾機緣巧合獲得過兩張丹藥殘頁，正是對抗墮魔的。”
林默猛地擡起頭，雙目炯炯燃起希望。
玉蘊真人得到的時候也沒想過有朝一日真能用得上着那兩張殘頁，一時間不由再度感慨一切皆是命中註定。
她對上林默的視線：“其中一頁是抑制魔氣繼續侵入的祕方，一頁是除魔氣的。”
玉蘊真人對於自己這唯一又帶着些奇遇的弟子並不吝嗇，當即從儲物戒中找出兩張殘頁，遞給了林默。
“但本尊要提醒你，因是殘頁，有多味藥材不清楚，本尊剛得到它的時候按照相性換了一些進去，雖也有用，但藥效定然大打折扣。”
“而且失敗成數極大，”玉蘊真人神色嚴肅，“本尊曾試了十次，只有第十次成功煉成丹棱。”
她將唯一一瓶成藥拿出來，遞給林默。
“一共五粒，皆是四品。”
林默鄭重接過：“多謝師尊。”
“你若想讓你妹妹徹底除去魔氣……任重道遠，你可想好了？”
林默不僅要經得住極大的失敗率，還要不斷替換藥材試祕方。
“普通的藥材我們丹霞宗的藥田便有，但既是祕方，你只瞧它上面寫的幾味，便知道一頁完整的配方需要多少天地靈材。”
玉蘊真人頓了頓。
“本尊可託人尋問，但究竟能不能拿到，還是看你們的氣運了。”
林默知道，玉蘊真人能做至此地步，已經稱得上傾囊相助了。
修仙者來去清白，最怕人情牽掛，非萬不得已不會主動求人。
林默深深一拜：“師尊對弟子的恩情，弟子沒齒難忘。”
“看來你是決心要做了。”玉蘊真人笑了笑，“也好，研究此殘頁想來也有助於你修煉。你且潛心修煉，便是對本尊最大的回報。”
林默再三道謝，送走了玉蘊真人，轉身回到了廂房。
林默心裏想着事，走到朝牀榻走了兩步才發現有些不對勁，擡起頭，驀地發現林清清不知何時已經甦醒，正被青荷扶着坐起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寶貝們的評論！！真的超級開心！！我會更加更加努力的！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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