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兩隻皇兄
然而林默根本不聽她的話，轉身就走。
緒玉還沒這麼反抗過她，偶有幾次，也是嫺妃溫柔安撫幾句就好了。
如今事關林慕蔚,嫺妃不由亂了手腳,她揚聲叫住了林默：“緒玉！不能去！”
“爲什麼？我再不去,皇兄就要被趕走了！”
林默揚起脖子喊道。
嫺妃差點脫口而出“這樣纔好”，話到嘴邊又強忍住了。
情急之下，嫺妃一把拉住林默,語氣重了幾分：“你先給我坐下！”
林默好像看見天塌下來了一樣，難以接受地睜大了眼,受傷地看着嫺妃。
“母妃……怎麼可以對我這麼兇！？”
嫺妃一愣，也意識到自己聲音大了些，立刻柔和下來：“我、我是說,我們坐下來慢慢說……”
林默卻一把甩開她的手,捂着嘴朝外跑去。
一轉眼就跑出了殿門。
嫺妃後知後覺地跺了跺腳，氣急：“快追！快追啊！”
緒玉公主所居的宮殿前有一大荷花池,是在緒玉前兩年生辰時纏着皇帝建的，沒想到最後折在了這裏面。
因昨夜下了一場細雨，池邊有些滑，才導致緒玉落水。
這次林默刻意遠遠地避開了荷花池。
林默甩開一衆宮人，跑得飛快。
林默一邊跑一邊慶幸自己這個身體雖然弱，但倒是格外有爆發力，一口氣跑的飛快。
身後沒人在追，林默沒一會兒就停了下來,難以抑制地大口喘着粗氣,擦去額上出的一層薄汗,心臟狂跳不止，身體素質遠不及常人。
林默感慨，這個身體確實不能過度勞累。
如果條件允許，她可得好好養着。
但雖然身體不行，這次的身份起碼讓她在物質上是豐足的，不用擔心給不了林慕蔚物質保障。
而且作爲一個綠茶又備受寵愛的公主，她在宮裏簡直不要太快樂。
比如能隨時隨地“受傷”而跑開，還能用“你怎麼能這樣”的表情面對虛僞的嫺妃，對方卻連音量都不敢提高，更不敢攔她。
比如剛剛在皇宮肆無忌憚地奔跑，路上的宮人見到她都連忙避讓，生怕擋到她的路。
然而林默沒高興多久，突然發現一個嚴肅的問題——
她迷路了。
皇宮真的很大，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她從溫月宮跑出來，明明朝着人多的地方跑，結果還是跑到了這麼一個四面環樹、沒什麼人的地方。
雖然甩開了人，但自己也分不清方位了。
周圍大多是一些枝幹粗壯，挺拔高聳的常青樹，遮住了上方的太陽。
晚春還是有些冷，這片林子擋住了陽光，又因溫月宮四季常暖，林默身上只有薄薄兩件衣裙。
林默撫了撫手臂，忽然注意到腳下有一條小路，被踩出了禿黃的地皮，蜿蜒曲折地往前延伸着。
林默沿着小路往前走，突然看到了什麼，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在不遠處，立着一個小小的墳包。
這座墳很是簡陋，沒有東西圍着，連塊石碑都沒有，只簡簡單單地立了一塊木牌。
林默只是突然看到這東西驚了一下，冷靜下來倒也不怕。
她走上前，看見了木牌上的一行字——
“吾母江氏之墓”。
林默心中瞭然。
這是林慕蔚立的碑。
林默和林慕蔚的母親叫江蓉兒。
她因緣與尚未成爲皇帝的太子相遇，兩人一見鍾情，太子不顧反對娶她爲正妻。
然而江蓉兒在江家爲庶出，向來心思敏感。
嫁與太子後，她因城中風言風語，更加不安。
待太子繼位，江蓉兒順理成章當了皇后，又在第二年、即建和一年誕下三皇子林慕蔚。
按理說有了孩子傍身，她該更安心些。
可沒想到生下孩子的江蓉兒更加患得患失。
建和五年，江蓉兒竟爲留住皇帝在皇帝飯菜中下藥，皇帝大怒，然震怒之下卻只封死了消息，將她關了禁閉。
同年十一月誕下緒玉公主後，皇帝還會去她宮中坐坐。
就在緒玉公主誕下同年，在邊疆鎮守的江家犯了大錯，投靠了蠻族，又被蠻族滅了門。
朝堂後宮各種聲音響起，皇帝再也壓不住，廢了江氏的後位。
自那以後，江氏更加瘋癲。
皇帝很少再去見江氏，但這份厭惡沒有延續到江氏的女兒身上。
皇帝子嗣單薄，已經三十多歲了，卻只有過三個皇子，死了一個。
剩下的兩個個他只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任由他們自由生長。
所以皇帝把對後代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來這唯一的女兒身上。
在緒玉公主五歲之前，皇帝都將她養在身邊。
下了朝就第一時間回宮找女兒，陪女兒玩耍。
這時候皇帝雖對江氏厭惡，但因她是緒玉的母妃，那段時間又情緒穩定，皇帝還是會偶爾讓緒玉回到她身邊住些日子。
然而在建和九年，江氏的好姐妹——嫺妃孫氏有孕。
江氏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錯事。
她在嫺妃前來探望自己時，將嫺妃推下了樓。
嫺妃血流當場，整個太醫院都被請了過去，最後只拿出來一個男嬰模樣的死胎。
皇帝怒不可遏，將江氏關到屋中，沒有他的允許不能放出來。
建和十年，江氏在屋中自縊了。
這件事傳出去太難聽，對外便只說江氏病逝。
江氏死後，嫺妃自說兩人恩怨已了，她又表現出對緒玉公主極致的喜愛呵護。
嫺妃與廢后關係一向很好，江蓉兒入府時，還是妾室的嫺妃便一直對她照顧有加，每日問安，從不間斷。
這也是在江蓉兒死後，皇帝放心把兩個孩子交到嫺妃手裏的原因。
可誰知她沒安好心呢？
林默站在墳前，暗暗嘆氣。
皇帝因怒，只用以國庫不足，一切從簡的藉口推脫。
所以江氏連場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林慕蔚不像林默，江氏死的時候林默才五歲，不記事。
林慕蔚那時已經十歲了。
劉貴妃先江氏一步生下了二皇子，也就是本文男主林慕昭，
十歲的他和現在的林默一樣，母妃讓他恨誰他就恨誰。
在他耳邊日日唸叨，即便對方口中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也難免要生出幾分恨意。
更何況那幾年劉貴妃確實很得皇帝寵愛。
江氏在那些神志不清的日日夜夜，經常會給林慕蔚灌輸“劉貴妃搶走了你父皇”、“都是劉氏害得我變成這樣”、“林慕昭搶走了屬於你的東西”類似的說法。
漸漸的，仇恨在林慕昭小小的心裏生根發芽。
直到長大，這份恨意可以演變出實質發展。
他恨劉貴妃、恨劉氏的孃家丞相府、更恨處處壓他一頭，不僅獨得父皇讚賞，還搶走妹妹的二皇子林慕昭。
嫺妃一開始只是袖手旁觀，她知道林慕蔚沒有後臺，扶不起來，便只想離間兄妹倆，靠緒玉公主博得寵愛。
至於林慕蔚，她只扮着江氏舊日姐妹還被江氏害死了孩子的溫情角色，
若只是如此，緒玉也沒機會在關鍵時刻坑自己親哥。
所以嫺妃的心思還是變了。
她在四年前生下五皇子後，漸漸不在滿足於“嫺妃”的名分。
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誰不想坐坐呢？
嫺妃的想法大概是將林慕昭和林慕蔚一個個剷除。
這次她挑唆緒玉，讓緒玉去告密，也是等到林慕蔚蒐羅好了林慕昭的罪證。
但這次林慕昭棋勝一招，全身而退。
於是這次奪嫡只搞掉了一個林慕蔚，林慕昭被封爲太子。
嫺妃又急又慌，她害怕緒玉說出真相，又怕林慕昭記恨上自己。
可是她多慮了。
林慕蔚沒有發現，甚至沒有懷疑嫺妃。
因爲江氏曾經傷害過嫺妃，林慕蔚一邊心裏對嫺妃隱隱有愧，一邊又因她“真心實意”的溫柔，已經將她當做母妃。
在原劇情中，緒玉公主一死，這個真相便只嫺妃知道。
毫不知情的林慕蔚依舊將嫺妃孫氏當做母妃孝敬。
在投靠叛軍前，他還特意修書一封，與嫺妃斷絕了母子關係，以免連累嫺妃。
林慕蔚最後的戲份是成爲了叛軍首領，殺回皇宮。
可他沒忍住聯絡了嫺妃，毫無疑問，被嫺妃再次出賣了。
林慕昭拿着早就得到的消息，帶兵埋伏，包圍了他。
在最後，林慕昭揭開了嫺妃的真面目，又說出江氏當年的死因。
林慕蔚雙目欲裂，仰天長嘯，拔劍自刎。
“……”
林默不會再讓他重蹈覆轍。
可是林默也很頭疼。
就算有嫺妃挑唆，她自己也確確實實幹了告密的事。
倘若跟嫺妃撕破臉，那對方抱着魚死網破的心，定然要把林默這件事也抖出來。
林慕蔚籌備了那麼多年的奪嫡被破壞，自己落得被髮邊疆的結局。
搞破壞的那人還是自己疼愛有加的妹妹。
林默會非常非常危險。
林慕蔚是記仇的。
如果他現在得知了真相，震怒之下不知會幹出什麼沒有理智的事兒，林默小命都難保，親情值更是想都別想。
好在林慕蔚現在只以爲是自己計劃不周。
林默會告訴他這個事實，但絕對不是現在。
林默要是還想多活幾年，幫林慕蔚走上正軌，那她就要在告知事實前跟對方打好異常堅固的關係，並提前將自己的錯誤彌補上。
在此之前，林默會把這件事藏得死死的。
“……緒玉？”
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林默轉頭望去。
林慕蔚身形清瘦，長髮由一隻釵子高高束起，身着墨色長袍，腰間一根靛藍腰帶，右邊掛着一枚羊脂玉玉佩。
他面色憔悴但難掩眉間疏朗，聲音有些疲憊，卻在認出緒玉後，刻意放得溫和。
相比林默筆下那個野心勃勃，滿身恨意的男配，眼前的林慕蔚更像是一個清絕高雅的畫師。
林默覺得他的模樣和氣質和想象中的男配差很多。
如果要林默設定一個場景，她覺得，自己會在羣山之巔、輕舟之上遇見林慕蔚。
對方揹着一卷畫，一支筆，繪盡山河。
他的眼底，也不會有這般疲憊與勞累。
他對林默的出現有些訝異。
見林默不回答，他再次輕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這時候的皇兄還不知道緒玉背叛他了呢~（搓手期待
感謝在2022-03-1023:21:44~2022-03-1123:17:17期間爲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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