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五隻暴君
林默這才注意到，趙懷寧的皮膚很白，是有點營養不良的白。
而且趙懷寧雖然高,能撐起來龍袍,但是仔細看就能發現他其實很瘦,只是都被衣物掩蓋住，透着光，林默才能看見他袖子下略顯纖細的手腕。
想到趙懷寧剛纔說他喫得寡淡,又不逞口腹之慾……
該不會是厭食症吧？
林默頗爲擔憂地想。
厭食症可不是那麼好治的。
但仔細一想，趙懷寧不像是會折騰自己身體的人,而且他雖然瘦，但沒瘦到脫相的地步，只是和他現在的身高有些不符合。
不過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絕對扛不住高強度的工作。
“子忍……”
林默回過神,喚了他一聲。
趙懷寧背對着她，沒有反應。
林默心下懊惱。
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讓趙懷寧誤會了,但沒有讀心能力，她又不敢亂說話，只怕越描越黑。
無奈之下，她只能囑咐一句：“午膳還是要用的，一個時辰後就布膳，別忘記了。”
林默由大宮女扶着離開了偏殿。
大太監看着太后娘娘離開的身影，望向屋裏的皇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陛下神色落寞中還有些哀怨。
是怨太后娘娘……還是自己呢？
林默想不通,只能一遍遍派宮女的確認御膳房的菜品。
在食補方面,林默還是很懂的,雖然皇帝的膳食肯定已經有太醫在調和，但林默要比他們更懂。
一個時辰內，她就準備出十份食譜，可對照着御膳房給皇帝規劃的膳食，林默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娘娘，可以用膳了。”
林默擡起頭，舒了一口氣，微微點頭：“好。”
她將食譜放在一旁，走至正堂，大圓桌上已經擺滿了飯菜，最中央是林默特意吩咐的那道蒸魚。
趙懷逸已經坐在了林默的右手邊，看見林默，他立刻跳下椅子，抱住林默的腿：“母后！”
林默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又蹲下身，與趙懷逸平視：“你記得一會兒要做什麼嗎？”
趙懷逸有些彆扭地點點頭：“兒臣知道了……”
林默笑着晃了晃他的小手：“子安最懂事了。”
兩人齊齊落座，不久後趙懷寧終於到場。
“子忍來了，快坐。”林默朝他笑道。
趙懷寧繞着桌子走了一圈，沒有發現其他凳子，最後視線落在了林默左手邊的凳子上。
林默笑眯眯。
她可是特意讓宮人把凳子都撤了。
趙懷寧：……
【罷了。】
林默一怔。
她剛纔很確定趙懷寧沒有張口說話，所以……
她的讀心又能用了？
怔愣片刻回過神，趙懷寧已經在她左手邊坐下了。
林默正了正神，拿起筷子，先象徵性地夾了最近的一盤菜。
身邊的兩人這纔開始動筷。
趙懷逸朝奶嬤嬤興奮地喊道：“我要魚！”
奶孃“哎”了一聲，端起趙懷逸的盤子去盛魚。
“母后真好！還記得兒臣最喜歡喫魚！”趙懷逸甜甜地笑道。
【……我就知道。】
林默心裏一跳，她不知道兄弟倆喜歡喫一樣的東西，這麼一來，好像是她打着爲了照顧趙懷寧的口味而專門爲了趙懷逸做的魚一樣！
林默立刻站起來，端起趙懷寧的盤子，也去盛魚。
周圍宮人眼觀鼻鼻觀心皆作視而不見，整個屋子除了瓷器碰撞的聲音，便是林默腦子裏趙懷寧的聲音：
【她居然親自爲我佈菜？】
【……有必要爲了趙懷逸做到這個地步嗎？】
【果然，只有爲了趙懷逸，她纔會對我這般。】
林默把盤子放在他面前，聽到這句話僵了一瞬。
……真難搞啊。
林默坐回他身邊，細心爲他挑出了魚刺，微笑着催促：“快嚐嚐吧。”
趙懷寧沒有動，盯着面前盤子裏的魚，好像看着空氣一般面無表情。
林默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對方做什麼都慢半拍的樣子，但這次卻覺得哪裏不對……
……太安靜了，屋裏太安靜了。
安靜到林默想起了從前看過的恐怖片，這種安靜一刻往往是暴風雨的前夕。
過了一會兒，林默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
她回頭看向趙懷逸，就連剛剛捧着盤子一邊喫得不亦樂乎一邊誇這次的魚真好喫的趙懷逸也停下了筷子，呆呆地看向林默。
林默都快懷疑自己穿的世界是不是有問題。
這時，趙懷寧終於動了。
他拿起筷子，伸向魚肉。
與此同時，林默聽到了他的心聲——
【果然，她眼裏心裏只有他的小兒子，這麼做，是爲了給我警告吧？】
【罷了，終究是她爲我夾的菜，我不該再像一個時辰之前那樣說出任性的話，她本就不喜我又畏我，三番兩次，她又該以爲我要加害於他們母子……】
【這魚對別人來說是美味佳餚，在我小時候險些讓我呼吸困難窒息而亡，她怎麼會連這種事也不知道？不過是……想看我出醜罷。】
【或許我死了才……】
【罷、罷。】
林默“啪”地一聲打掉了趙懷寧的筷子，驚恐地去捏趙懷寧的臉：“快、快！快吐出來！”
見鬼！她怎麼知道趙懷寧對魚過敏！
趙懷寧不說！他身邊的大太監也不說，這一屋子的宮女太監也不說！
這是要看着她弒君啊！？
林默終於意識到御膳房的食譜到底跟自己做的食譜哪裏不太一樣。
她聽趙懷寧說喜歡魚，就幾乎每天的菜譜裏都有魚，但御膳房是知道忌諱的，一道和魚有關的菜都不敢往桌上端。
也難怪趙懷逸做此反應，連他都知道趙懷寧對魚過敏，所以看見魚就想到一定是給他一個人準備的。
誰能想到……
趙懷寧被捏得撅起了嘴，等林默把盤子遞到他嘴邊，讓他吐出來，他便一聲不吭地吐出了魚肉。
【你也怕我死嗎？】
林默有苦難言，砰砰跳的心臟到現在還沒平息下來。
“是母后不好，母后記錯了。”
大宮女上前一步，撤走了趙懷寧面前的盤子。
林默雖然道了歉，但這種差點把人害死的事兒她是百口莫辯。
當時林默問趙懷寧喜不喜歡喫魚，
趙懷寧以爲她在試探他，明知故問，所以點頭說自己喜歡，其實也是反過來試探她。
可林默沒有原身從前的記憶，又剛到這兒不久……
自己果然還是太魯莽了。
林默扶額，心裏一片懊惱。
她身邊的趙懷逸看了看母后，又看了看皇兄，感覺到氣氛不是一般冰冷，他主動站了起來，決定完成自己的任務來緩和氣氛。
“皇兄！”
趙懷逸跳下椅子，繞過林默走到趙懷寧面前。
他“咣噹”一聲跪了下去：“對不起！皇兄，我弄壞了你最喜歡的擺件。”
林默目瞪口呆。
趙懷寧的心聲停了足足半分鐘。
【……認真的嗎？】
林默很想把趙懷逸拉起來，但她又怕趙懷寧覺得自己心疼趙懷逸，只能拼命給趙懷逸使眼色讓他自己起來。
她是說讓他給趙懷寧道歉，可是沒說讓他下跪啊！
這樣大的動作，不知道的還以爲皇帝真的要對親弟弟下手，弟弟拼死求饒呢！
林默第一時間望向奶嬤嬤，後者連忙擺手示意不是自己教的，又接收到林默的視線，奶嬤嬤會意，連忙快步上前，意欲扶起趙懷逸。
趙懷逸卻十分固執地甩開了奶孃的手，一臉堅定：“我做錯了事，就是該道歉，皇兄肯不肯原諒臣弟？”
林默心驚膽戰地看向趙懷寧。
而這次沒有聽到他的心聲，卻聽見他冷不丁發出一聲短促的笑。
趙懷逸聽到了這聲笑，揚起的小臉瞬間爆紅，有些羞赧地攥着自己的袖子擰來擰去：“皇兄、笑什麼啊？”
“要是皇兄肯原諒臣弟，臣弟以後再也不亂動皇兄的東西了！”
“這、這不是很划算嗎？”
趙懷逸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也越來越紅。
皇帝遲遲不說話，當趙懷逸以爲皇兄不會原諒他了，突然聽見頭頂傳來聲音：“起來吧。”
趙懷逸立刻望去，眸子發亮：“皇兄原諒臣弟了？”
趙懷寧難得好心情地勾了勾脣角。
“原諒你了。”
【這樣的蠢話，肯定不是母后教他說的。】
【還真是……】
【笨得有些可愛……咳咳咳】
趙懷寧抿了口茶，試圖掩飾自己的想法。
不過他的顧慮是多餘的，因爲他面無表情，根本沒人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麼。
除了林默。
林默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
“快起來，你皇兄都原諒你了。”
林默想了想，轉過頭望向趙懷寧，揚起真誠的笑容：“子忍，那你可以原諒一下母后的差記性嗎？”
“母后真的不是故意的。”
趙懷寧在林默期待的注視下，流露心聲：
【……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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