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十二隻暴君
林默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麼,但她知道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肯定無法說服趙懷逸。
奶孃又笑了笑,接着道:“不過小王爺一開始是還是不願意的,奴婢說,陛下一定是要考您的,但考什麼陛下還沒說。”
“所以奴婢建議小王爺先背幾篇近來學過的文章,再主動去找陛下背,陛下一高興,就不會再多問了。”
“小王爺聽完覺得可行,一天下來連着背了四篇文章。”
奶孃笑眯眯:“要老奴說,咱們王爺真是個小才子呢,短短一天就能背下來四篇,還理解了其中意思。”
原來如此。
林默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奶孃還真是個不錯的,起碼能督促趙懷逸學習。
“奴婢嘴笨,不會說話,沒能將娘娘和陛下的好意說出千分之一來。不過要奴婢說,小王爺肯認學,最重要的原因還是明白了娘娘和陛下的苦心。”
林默上下打量着奶孃兩眼,奶孃滿臉笑容,沒有半點假意。
半晌,林默說道:“你可想留在子安身邊?”
奶孃忙道:“能伺候小王爺,是奴婢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林默:“你如此能說會道,留在子安身邊倒是委屈了。”
奶孃慌了一瞬:“娘娘,可是奴婢哪裏做得不對?”
“不,你做得很好,”林默頓了頓,“以後子安出宮開府,你就跟着去吧。”
奶孃巧舌如簧,又爲人機靈,留在趙懷逸身邊,能幫趙懷逸擋掉許多不知名的惡意。
而奶孃雖愛財,但對趙懷逸是實實在在地伺候了八年,太后和趙懷逸給夠了她好處,她自然不會見異思遷。
金錢能收買人心,但不能買來忠心。
林默不需要奶孃她對趙懷逸有多麼鞍前馬後、誓死守護,只要她認清自己的地位,那她就會比很多人都忠誠。
奶孃還以爲自己要被髮配出宮了,突然又被這個好消息砸的有些發懵。
正常情況下,奶孃是不會跟着封王的皇子出宮建府的。她之所以現在還能留在已經被封爲逸王的趙懷逸身邊,全憑這幾年跟趙懷逸積累下來的感情和資歷。
儘管這樣,等趙懷逸成年了、到了一定要出宮的時候,她也還是要離開的。
尤其現在太后娘娘的想法變了,不再是一味地順從趙懷逸了,那自己的風向也就要跟着改變,她不能再本着趙懷逸開心就夠了的想法,還要督促着趙懷逸用功學習,又要充當着太后的眼線,暗中留意着趙懷逸身邊不懷好意的人。
這樣一來,就算她再能言善辯、和趙懷逸感情再好,也是要被消磨下去的。
最後她運氣好了,落得一個被送出宮的下場,運氣不好,被那些伴讀們的家裏當成眼中釘,恐怕沒等趙懷逸成年,自己就“出意外”了。
但現下有了太后的承諾,一切都不同了。
只要她跟進太后的腳步,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來,那等趙懷逸成年之後,她就還能以嬤嬤的身份跟着趙懷逸去宮外的王府,後半生不說大富大貴,也是衣食無憂了。
奶孃高興極了,連連給太后磕頭,林默喚她起來,又道:“你既有兒女,就讓他們先去府裏當差吧。”
奶孃聞言,更是喜出望外。
“奴婢叩謝太后娘娘!”
林默笑了笑:“日後你在子安身邊大抵要得罪不少人,等你兒子長大了,就向皇帝討個百戶噹噹,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敢隨意動你們一家。”
而此舉也將奶孃一家都與趙懷逸綁定上了,與趙懷逸榮辱與共。
但這對於他們一家來說,是能找到的最好不過的路子。
三日後,林默聽到了朝堂傳來的消息,趙懷寧終於下了聖旨,對當地縣令做出了審判。
因其未報與上級便私自開壩,着罰半年俸祿,將俸祿用於修繕損壞的房屋農田等等。
但又因其一心爲民,情急之舉,且在他的疏散下無一人傷亡,獎其官升一級。
獎大於罰,很明顯,趙懷寧沒有按照戶部侍郎一行人的意願來。
此令一下,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戶部侍郎等人聯名送密函這件事是朝裏哪怕沒有參與的臣子也是知曉的。
有的秉持着看熱鬧的心思,有的是難得的愛國忠君之人,還有的坐在牆頭,看風往哪邊吹。
所有人都在等着趙懷寧的迴應。
而趙懷寧此舉,讓衆人終於看清了他的決定和立場。
這位皇帝,絕對不會向野心勃勃的臣子妥協。
趙懷寧在朝堂上當衆說出自己的決策,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下朝之後,他的精神面貌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所以當殷竺茗給他送來湯藥的時候,他難得好心情地問了幾句:“這幾日怎麼送得這麼勤?”
往日調理的湯藥都是隔五日才喝一次的,這次卻每隔兩日便要喝一次。
殷竺茗回道:“這是新方子。”
趙懷寧:“朕怎麼聽說,調理藥方不能隨便更換呢?”
他倒不是懷疑,只是出於好奇,今天又解決了一大心事,便逮着殷竺茗閒聊幾句。
殷竺茗卻不知他是心情大好的緣故,只以爲皇帝疑心起來,不由有些緊張:
“回陛下,藥方是臣與殷太醫一同研發出來的,太后娘娘親自檢查過,沒有任何問題,方纔敢給陛下換藥。”
趙懷寧“哦”了一聲。
原來母后還懂這些?
怪不得那天的早膳他喫得很舒服,一上午都沒有胃疼。
還有那天的午膳也很合自己的胃口。
只是一連三日他忙着部署怎麼整治那些亂臣,沒有時間再去慈寧宮。
想到這兒,他站起來,朝一旁的順喜說道:“擺駕慈寧宮。”
今天剛好又趕上趙懷逸休假,早起之後便賴在林默身邊用了早膳,林默考了他這兩日的功課,他都對答如流。
林默很是滿意,便不拘着他,讓他去玩了。
趙懷寧來得時候,正巧看見趙懷逸和嬤嬤在主殿的院子裏纏着風箏線,原來是趙懷逸吵着要玩風箏,但上次他把風箏線扯斷了,風箏也飛出了宮,不知所蹤。
趙懷逸又偏要個一模一樣的,所以這次只好現做。
好在奶孃是個心靈手巧的人,連風箏這種玩意也做得來,沒一會兒就固定好了支架。
上次趙懷逸放風箏也是有她跟着的,她記得風箏的模樣,讓太后身邊會畫畫的宮女畫好了記憶中的模樣,在支架上糊好,又用細線固定,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讓其自然風乾。
奶孃給趙懷逸看新做的風箏,趙懷逸連連拍手笑道:“一模一樣!”
等風乾的時候,趙懷逸也加入進來,跟奶孃一起纏風箏線。
他纏得十分認真,趙懷寧都走到他身後了也沒發覺。
趙懷寧突然開口:“忙什麼呢?”
趙懷逸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抖,連忙回過頭,正好對上趙懷寧調笑的眼神。
“皇兄!”趙懷逸撇下風箏線,跳起來撲進趙懷逸懷裏。
“你好久不來看我和母后了。”
趙懷逸鬆開手,退了兩步,擡起頭很認真地打量着趙懷寧的臉。
趙懷寧笑:“你看什麼?”
趙懷逸煞有其事:“臣弟看看皇兄長什麼樣,省得下回皇兄再來,臣弟認不出你了。”
趙懷寧哈哈大笑,這幾天的壓抑終於被釋懷,他拍了拍趙懷逸的肩膀:“別看了,皇兄以後常來見你和母后。”
趙懷逸這才咧開嘴笑着挽起趙懷寧的手:“好。”
三日不見,兄弟倆的感情似乎更融洽了。
“母后在哪兒?”
趙懷逸指着殿內:“在看書呢!”
趙懷寧牽着趙懷逸的手一邊朝屋裏走去,一邊問:“最近有沒有好好做功課?”
趙懷逸挺直了腰,很是驕傲道:“當然有好好做功課,每日回宮母后都會考我呢。”
“我答得可好了,不信你問母后。”
趙懷寧自然知道趙懷逸的聰明,只是小孩子生□□玩,又沒人管束,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根本不會往學習上想。
現在只要身邊的人稍一誘導,他就能很快轉移目標,通過學習獲得大家的誇獎。
林默聽到了兄弟兩個的聲音,在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擡起頭,放下手中的書。
“子忍來了。”
“給母后請安。”趙懷寧給林默請安,又瞟了一眼她放下的書。
是醫書。
【……】
【難不成母后真的是爲我在學醫嗎?】
林默倒也不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只是她發現這個世界有一些藥材是她沒有見過的。
一方面她感嘆於每一個世界都有它的精彩之處,另一方面,她想到或許這些未曾見過的藥材能在藥方中發揮更好的藥性。
所以這幾日她一直在查歷代流傳下來的醫書,試圖從其中找到一些啓發。
趙懷逸說道:“母后,您快爲兒臣作證!兒臣這幾日是不是很好學?”
趙懷逸眼睛亮晶晶的,滿眼期待地看着林默。
林默忍俊不禁,點了點頭:“對,子安最是好學了,這幾天母后考什麼你就會什麼,太厲害了。”
受到誇獎的趙懷逸得意洋洋地望向趙懷寧:“皇兄你看,臣弟沒有騙你吧?”
趙懷寧也十分配合地誇了幾句。
趙懷逸又拉着他的手往外跑:“皇兄,我要放風箏,你跟我一起玩吧。”
趙懷寧回頭望了眼母后,林默朝他微笑着點了下頭:“去吧。”
趙懷逸的風箏很快飄在了慈寧宮的上空,趙懷逸拉不住風箏,便塞到了趙懷寧手裏,讓他幫自己扯着線。
“皇兄,你快跑起來!”趙懷逸拉扯着皇兄的衣角,後者也遷就着他的步伐,一路小跑起來。
趙懷逸的笑聲充斥在庭院間,氣氛快活極了。
“好高!”
“皇兄,你把我的風箏放得好高啊!”
趙懷逸用手遮住太陽,去瞧天上的風箏,高興地不得了。
趙懷寧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做這種“無聊”的遊戲。
他小時候沒有能放風箏的條件,每年春夏,他只能趴在牆上,看着宮外的風箏一個個飛上天空,如果被看守的宮女發現,還要受一頓冷嘲熱諷。
長大後,他忙着奪嫡,忙着用命搏命,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再去玩這種幼稚的小遊戲。
尤其……是跟趙懷逸一起玩。
趙懷逸永遠是那麼活潑開朗,一個風箏,一個在趙懷寧手裏被放得很高的風箏,就能讓他這麼開心。
【小孩子真是容易哄。】
趙懷寧扯了扯風箏線。
【如果一直這麼好哄,那我偶爾陪他玩一會兒……也不是什麼難事。】
林默站在門口,看着院子裏趙懷寧扯着風箏滿院子跑,趙懷逸在身後像個小跟屁蟲一樣滿院子追,又聽見趙懷寧的心聲,心中一片安然。
趙懷寧或許還沒意識到,他終於開始真正地走近她和趙懷逸了。
趙懷寧又陪趙懷逸玩了一會兒,將風箏線盤遞給趙懷逸,站在一旁看着他拉着風箏漸漸跑遠。
一回頭,剛好對上殿門口林默的視線。
“母后。”趙懷寧朝她微微點頭。
林默朝他招了招手:“你來。”
趙懷寧乖覺地走到她面前,“母后,今天兒臣上朝時,做了決定……”
林默:“母后已經知道了。”
“你做的沒錯,”林默笑盈盈,“這纔是我的兒子呢。”
趙懷寧微微勾脣:“是。”
“你來找母后,只是爲了這個?”
趙懷寧頓了頓。
“今日殷竺茗給兒臣送藥時,提及新的藥方是母后親自看過的。”
“是,母后確實親眼看過,竺茗是個很有潛力的孩子。”
趙懷寧:“兒臣還不知道母后懂得這樣多。”
說完這話,趙懷寧有一瞬的恍然。
其實……他根本就不瞭解母后。
這幾天,他好像突然走進了不屬於他的生活,他下意識狀作自己對一切都很熟稔的樣子,但他還是什麼都不瞭解。
不瞭解趙懷逸,也不瞭解母后。
趙懷逸跑遠了,林默也就聽不到了趙懷寧的心聲,不過她能從趙懷寧的表情看出來,他的心情又不好了。
林默不動聲色地拿起醫書:“其實,這些年母后一直沒有讓別人知道母后會醫,你知道的,先帝宮中妃子那麼多,如果我過於顯眼,恐怕少不了要被盯上。”
趙懷寧若有所思。
林默見他被轉移了注意力,緊接着又道:“你知道母后出身並不好吧?”
“依母后的出身,是學不到這麼多東西的。”
趙懷寧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對母后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現在好不容易有這機會,他當然不想錯過。
“那母后是怎麼會醫的?”趙懷寧問道。
林默笑道:“是因爲母后的一位朋友。”
“她祖上有套醫學祕籍,傳給了她,而她又教會了我一些皮毛。”
趙懷寧訝然:“原來如此,那母后這位朋友……”
林默輕咳一聲。
“母后以爲,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她了。”
凌白,我可是給你鋪墊好了,就等你來了。
因爲不知道凌白這次穿的身體是男是女,是什麼身份、多大年紀,所以林默刻意沒有說出這些信息。
這樣一來,趙懷寧頓時更加好奇。
“只是一點皮毛,母后就能懂得如此多,如有機會,兒臣倒真想見見是何奇人。”
兩人閒聊一會兒,突然聽見一陣腳步聲,循聲望去,只見趙懷逸氣沖沖地走進來,插着腰。
他不顧一旁小太監的安慰討好,一把推開對方。
“本王說了,我不見!不見!”
而那小太監被這一推,跌倒在地,餘光瞥到了林默身邊的趙懷寧,頓時渾身一僵,愣在原地。
“見、見過陛下。”
趙懷逸沒管他,一臉怒氣地自顧自坐到林默旁邊,噘着嘴,看上去氣得不輕。
“怎麼了這是?”
趙懷寧和林默一頭霧水地望向一路小跑跟進來的奶孃。
奶孃手裏還攥着風箏,看到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小太監,當着三位主子的面擡起腿狠狠踹了他一腳。
“呸、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咱們小王爺都說了,以後孫大人的兒子來找,一律不見。你小子是受了人家多少好處,非要湊到小王爺面前通傳?”
小太監渾身顫抖:“奴才不敢!是、是孫大人拿奴才家裏人威脅奴才……”
奶孃偷偷瞥了一眼太后和皇帝,又是一腳:“快住嘴吧,我看你是誠心想讓小王爺生氣!”
奶孃一邊踹,嘴裏一邊罵着,把小太監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趙懷逸這才朝兩人瞥了兩眼,擡了下手:“嬤嬤,可以了。”
奶孃收勢,又朝着皇帝和太后跪了下去:“老奴一時氣憤,御前失儀,罪該萬死。”
林默心說奶孃到底還是個良善的。
雖然她嘴上罵得再很,腳上踢得再用力,爲的也是保下這個小太監的命。
如果這件事從趙懷逸口中說出來,那這小太監就真就成叛主了。
剛纔林默瞧見,在小太監說出苦衷時,趙懷逸忍不住朝他看了兩眼,顯然是心軟了。
看來趙懷逸跟這個小太監還是有些感情在的,想來也是伺候他多年的。
林默淡淡瞥了小太監一眼:
“諒你伺候王爺多年,也不送你去慎刑司了,只是慈寧宮再留不得你。”
小太監顫抖着身子:“奴才謝太后娘娘恩典。”
小太監被灰頭土臉地拖走,但無論怎麼樣,好歹留下來了一條命。
林默處理小太監,趙懷寧沒有說什麼,等人被拉走後,他望向趙懷逸:“怎麼回事?”
奶孃口中的“孫大人的兒子”,正是趙懷逸三個伴讀之一,戶部侍郎的小兒子。
平日裏他最會講故事,因此趙懷逸很喜歡讓他跟在身邊,現在怎麼又鬧得不愉快了?
趙懷寧雖然有心懲治孫氏一族,但是罪不及孩童,更不用提他還要利用一下這個孫家的小公子降低他們的警惕心。
而且趙懷寧是不會將這種事同趙懷逸講明的。
按理說,趙懷逸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纔對。
“皇兄,臣弟搞不懂。”趙懷逸一臉憤憤。
“那孫家的每天都纏着我、要帶我玩。可我都說了,我不想玩,我要找先生問題、學習。”
“可他還是上課下課都纏着我,說學習無趣、還說我根本不需要學習。”
趙懷逸攥起小拳頭,狠狠一砸桌子:“皇兄和母后都說了,我學習是爲了給皇家爭臉面的,他不讓我爭,肯定沒安好心!”
“昨天我讓他不要再上國子監了,臣弟不需要他伴讀了。”
“可他竟然敢收買我的內侍,讓內侍通傳要見我。”
趙懷逸一臉倔強:“我是肯定不會見的!”
【原來是因爲這個……】
趙懷寧眼裏帶着些笑意:“既然這樣,朕就下旨,讓孫家的小公子回家去,不再在你身旁伴讀,可好?”
趙懷逸點點頭:“這樣甚好,還是皇兄說話才管用。”
趙懷寧笑了笑。
“你不擔心以後沒人給你講故事了?”
趙懷逸仰起頭:“臣弟現在可不是天天要聽故事的人了!”
“臣弟還有好多書要讀呢!”
【也好。】
【終究是朝堂上的事,還是不要把趙懷逸牽扯進來爲好。】
林默見趙懷寧有了抉擇,也不再幹涉,笑着伸出手點了點趙懷逸的鼻尖:“我們子安長大了。”
趙懷逸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顯然對“長大”這個誇獎十分受用。
一個月後,趙懷逸午後提前下學,回了慈寧宮,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太后。
最近他在國子監幾乎每天都能得到先生的表揚,所以回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林默,索要來自母后的表揚。
奶孃見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在宮裏亂跑,勸道:“小王爺,我們還是在這兒等太后娘娘吧,她回來一定第一時間找您。”
趙懷逸只得悶悶地坐了下來,沒一會兒,他又想到什麼,突然跳了起來:“那我去找皇兄玩吧!”
奶孃“哎”了一聲,她已經習慣了小王爺隔三差五地就要去找陛下玩一些小孩子才喜歡的遊戲。
而皇帝竟然也每次都放下手裏的奏章,陪趙懷逸玩遊戲,樂此不疲。
奶孃覺着,趙懷寧和宮人們傳言的當真不同。
至少從奶孃看到的來說,趙懷寧跟“暴戾”根本沾不上邊兒,頂多是性子冷一些。
也那畢竟是天子啊,與生俱來的威壓不是鬧着玩的,有些懾人的氣勢也很正常。
奶孃跟着趙懷逸送他到了幹清宮,看着兄弟倆對着一張紙玩起了五子棋,她便悄悄退了出來。
跟順喜公公站在一處,自然少不了閒聊幾句。
奶孃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這個話題——宮中那些傳言是從何而來的?
見順喜表情微凝,奶孃連連道歉,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瞧我這嘴,胡說什麼呢。”
順喜瞥她兩眼。
奶孃最近作爲太后和趙懷逸身邊的紅人,日後怕是還有些路要走,於是順喜也打算讓她知道些東西,做個順水人情,也算多交個朋友。
“其實……倒也不全是傳聞。”
順喜幽幽道。
作爲皇帝身邊的大太監,順喜知道得多,也沒理由撒謊。
奶孃聽到這話,心裏卻是一跳。
……難不成那些流言還是真的?
順喜接着說道:“今年少了許多,要說陛下剛登基那會兒,纔是流言傳得最厲害的一陣兒。”
奶孃想了想,皇帝登基時,趙懷逸才六歲,正是需要人的時候,那時候她天天前後左右圍着趙懷逸轉,沒時間打聽外面的動盪,只知道做好本職工作。
不過經順喜公公這麼一提,她似乎還真想起來陛下剛登基時,這些流言蜚語確實傳得很盛,連自己這個深居簡出的都聽說了。
“那……”奶孃小心地試探問道。
順喜公公:“你瞧咱們幹清宮可有一名宮女嗎?”
奶孃搖搖頭:“未曾見過。”
她雖一直疑惑,但這不是她能過問的。
順喜接着說道:“那是因爲咱們陛下在登基之前就一直沒有侍妾、也沒有正頭王妃。那個時候,就有許多家坐不住,想要給陛下塞女人。”
但是趙懷寧怎麼都不同意,以學業爲藉口,不願婚配。
可登基之後,這個理由在“皇嗣”面前還是不夠分量。
所以不少朝臣把自家的姑娘、各色美人送進宮。
能巴結上太后的,就通過太后之手讓自家女兒在宮中“暫住”,趁機接近皇帝。
巴結不上的,就用其他各種方式送人進宮。
可趙懷寧還真就是個坐懷不亂的。
不僅不亂,甚至還十分厭煩。
別人不知道,順喜卻是實實在在瞭解皇帝的童年。
皇帝連宮裏一個宮女都不肯留,睡覺都要緊閉窗子,怎麼可能任一個女人睡在自己身邊?
所以在一次某家大臣之女給趙懷寧該月第六次送蔘湯,又“不小心”灑在了趙懷寧身上、朝趙懷寧拋媚眼時,趙懷寧終於忍無可忍。
他派人將人拖出去,以意圖謀害龍體爲由打了三十大板,送出了宮。
趙懷寧和順喜都以爲此舉一出,他們總該消停了。
直到一位美男出現在趙懷寧的龍榻上……
趙懷寧直接讓順喜把人扔出去,打了五十大板,並揪出是誰把人送出來的,以“在皇帝身邊安排刺客”爲由,貶了對方兩級官職。
還順便換了個牀。
後來還有一些不死心的,統統被皇帝以越來越嚴厲的手段處理了。
於是皇帝從“勤於學業”到了“不愛美色”,又變成“不好女色”、最後直接被扭曲成“喜對美人施暴”。
這樣的消息自然沒逃過順喜的耳朵,他向皇帝說了此般流言。
趙懷寧聞言氣急而笑。
想了想,這流言也確實沒錯。
出現在自己寢宮的美人,確實是都被打了板子扔出去,確實是“暴”。
且仔細想想,這樣的傳聞,還能幫他省去許多煩惱。
於是趙懷寧便讓順喜充耳不聞,不去管它,任由它傳得沸沸揚揚。
順喜從頭到尾都是站在皇帝這邊的。
什麼流言,什麼皇嗣,只要皇帝開心比什麼都好。
現在跟奶孃說了這番話,其實也相當於跟太后說的。
太后娘娘現在轉了性子,想對陛下好,就需要了解更多才知道從何入手,別把好心用錯了地方。
“這種事,除了主子交代,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能多嘴。”順喜有意無意地看了奶孃一眼。
奶孃立刻心領神會,忙堆笑道:“公公說的極是,主子們的事兒,我們做奴才的只負責稟報罷了,不敢亂說。”
順喜見她上道,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自然地轉移話題:“太后娘娘今日不在宮中?”
奶孃應聲:“是,小王爺找不到娘娘,纔來找陛下的。”
此時的林默,正在御花園見“熟人”。
今天一大早,殷竺茗就來找林默。
一個月前,殷竺茗按照林默說的法子,去宮外高價求購那味藥材,但這味藥材平日裏很少用得到,供應量也很少,一時間沒能收到太多。
於是殷竺茗便向太后求了一個牌子,能長期在宮外逗留收藥。
而今天,她不僅收到了一大批藥材,還有一位婦人找上了門,說認識殷竺茗背後真正收藥的人,卻與對方是故知,請殷竺茗代爲通傳。
原來林默當初給殷竺茗藥方時,還讓她同時尋一種藥方上沒有的藥材。
這味藥材,在這個世界是沒有的,只要修真界纔有。
如果凌白聽說了這味藥材,一定能找到林默。
果不其然,凌白找來了。
殷竺茗還盛上了一張紙條,說是那位相識的信物。
林默心裏已經猜到是她,打開紙條,忍不住樂了。
上面寫着斜體的英文“lilla”,完全地對上了兩人約定的暗號。
林默當即讓殷竺茗出宮把人請進宮。
兩人剛打了個照面,凌白就問林默知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新藥材。
林默知她愛好這個,笑着說:“我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林默將御花園裏最肥沃的一塊地圈出來用作種植藥草的地方。
兩人直奔御花園,凌白在藥田裏看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走出藥田還不忘感慨道:“還得是你啊,林默。”
“你的身份總能給你諸多便利。”
林默心說這大概是不幸中的萬幸吧,她筆下的崽們雖然很慘,但是出身都是不差的。
林默與凌白在涼亭裏坐下,屏退了一衆宮人,這才問道:“一見面就本着藥材來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現在的身份。”
凌白:“我現在的身份姓劉,是一個六品武官的正頭娘子。”
“膝下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都有孩子了。”
林默打趣:“呦,子孫滿堂呢?”
凌白鬱悶道:“可別提了。”
還好這武官對她這個夫人早就沒什麼興趣了,生了三個孩子就撇下她,天天往妾室那兒去,不過還好,把體面都給妻子留足了。
“好在現在府上錢財都由我管,不然在這種封建的地界,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打聽到你。”
林默笑:“現在你找到我了,就不用擔心了。”
“我讓我兒子給你封個誥命夫人,日後你出入皇宮也就更方便了。”
“你現在名義上的丈夫叫什麼,又在何處任職?”
凌白說道:“叫做岑伍茲,在兵部任職。”
林默一頓。
她緩緩擡起頭,眼神發亮:“你的小兒子叫什麼?”
凌白怪異地看了她一眼:“……叫岑玉。”
“岑玉!”
林默顯得十分激動。
岑玉,就是這個世界的男主!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現在正是趙懷寧需要人輔佐的時候,後年科舉,林默卻不想等那麼久了。
林默:“我得找個由頭讓趙懷寧發現岑玉這個好苗子……”
凌白悠悠打斷道:“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岑玉現在才十三歲。”
林默:“……”
壞了,她怎麼忘了現在男主還沒長大。
就算五年後岑玉到趙懷逸身邊,也才十八歲。
這其中還有家族仇恨牽引着助力他的成長。
不過林默很快想到新法子:“讓岑玉進國子監吧,給趙懷逸當伴讀,剛好趙懷逸身邊前不久缺了一個伴讀。”
“國子監的先生們條件都很好,一定能讓岑玉學得更多。”
凌白聞言,點點頭:“這個可以。”
“岑玉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學習,能進國子監,他一定很高興。”
林默:“那就這麼決定了。”
林默與凌白約定好,明天早上她讓皇帝封她誥命,中午凌白就把岑玉帶來瞧瞧。
臨別時,林默又遞給凌白兩張藥方:“這一張是我給趙懷寧寫的安神方。”
凌白:“我明白,回去後我給你改一改,不過你這已經很不錯了。”
“這一張也是你寫的方子嗎?”凌白拿起另一張掃了兩眼。
林默神祕地笑了笑:“不,是宮裏的一個十五歲的女醫研發出來的。”
凌白一頓。
“當真?她叫什麼名字?”
“殷竺茗。”林默到此就不再多說,朝凌白揮了揮手,“行了,瞧你這樣子就知道想見她,明天中午你帶岑玉來,我也把殷竺茗帶來。”
凌白比剛纔積極了許多:“一言爲定!”
送走了凌白,林默回到慈寧宮,座位還沒坐熱,就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是大臣們聯名呈給太后的信。
林默心說,越過趙懷寧直接給她,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打開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信的大概意思是說,趙懷寧在位兩年,一個妃子都沒有,恐怕趙氏絕後,讓太后趕緊催一催皇帝快點納妃子、抱孩子。
林默不記得自己來之前發生過的事,可她身邊的嬤嬤可還記得。
嬤嬤在她身邊看完了信的內容,不由得提心吊膽起來。
這羣人,真不給太后娘娘安排些輕巧的活計。
皇帝剛登基那會兒,太后留了幾名官家女子在宮裏,就惹了皇帝好大的不高興,現在還想讓太后明着催婚。
其實嬤嬤之前也有感覺,太后似乎覺得跟趙懷寧緩和關係無望了,想讓趙懷寧有個孩子,通過跟孫兒打好關係,讓自己的位子更穩一些。
但結果卻適得其反。
嬤嬤惟恐太后又一個想不開,生出同樣的想法來,剛想問太后如何打算。
卻見太后捏着信的中間,撕成了兩半。
林默把信隨手一扔,不甚在意道:“以後這樣的信不用給哀家,直接扔掉就好。”
“皇帝的事兒,叫哀家決定什麼?”
她剛扔完信沒多久,趙懷逸和他的奶嬤嬤就急急忙忙地趕回來了。
看見桌上的信,趙懷逸一下撲到林默的懷裏:“母后,皇兄讓兒臣來告訴您,不用管信裏說的事兒。”
趙懷逸雖然不知道這事是什麼,但他很樂意一路小跑回來完成任務。
“好,母后知道了。”
林默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奶嬤嬤將趙懷逸帶走,不久後又折返了回來,跟林默說了那些傳聞。
林默皺着眉。
如果說她剛纔只是不想幹涉趙懷寧的決定,現在則是完全不理解那些臣子們的這種行爲。
爲了求榮,趕着把自家女兒孫女兒往火坑裏扔。
趙懷寧“暴虐”的傳聞已經傳開了,他們還想“試一試”。
如果是真的呢?
那麼那些姑娘,豈不是要如飛蛾撲火?
運氣好點的,恐怕入宮不久就沒了,運氣差點的,會在宮中蹉跎一生。
想來趙懷寧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沒有爲了搪塞朝臣的爲難,而隨意娶幾名妃子,讓她們在這深宮裏蹉跎至死。
……她和趙懷寧,都應該幫這羣姑娘們一把。
如果一直拖着,只怕信中那些“臣家中恰有適婚女子”的姑娘們,真的要被拖得錯過了婚齡,錯過了意中人。
林默想了想,起身去了書房。
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叫身邊的嬤嬤遞出去,交給聯名送信來的內侍,讓他從哪來的送回到哪兒去。
奶孃跟在一旁看着林默寫完,好奇地伸了伸脖子。
林默淡淡地解釋:“皇帝不願納妃,如果他們執意,就讓他們自己跟皇帝說去。”
“至於他們家中的那些適婚女子……如想婚配,儘管跟哀家說便是,想嫁誰家,哀家替他們做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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