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老夫這裏倒是沒有什麼能拿出手招待你們的。”
“將就一下吧。”
無殤那乾癟如橘皮的老臉扯動了一下，露出了一絲苦澀之笑。
陸沐和洛霜凝對視了一眼，也都不客氣，直接便拿過碗來，仰首喝下。
這酒是烈酒，入口辛辣，但味美無比，且甘液入喉，便讓兩人臟腑火熱起來，好似一股股暖流從丹田涌出來一般，令人渾身舒泰，不由大呼過癮。
“好酒。”
陸沐倒也爽快，一連喝了六七大碗。
洛霜凝倒不是特別喜歡這種辛辣的烈酒，與之相比，陸沐拿出來的窖藏倒更讓她喜歡多些，只不過讓她訝異的是，無殤曾經也與她一樣，除了劍派中的事以外，他並不關心。
看來四百年時日以來，這位師伯真的沒有再用過劍了。
“沐哥哥，你剛纔跟我師伯說了什麼？”
洛霜凝看着陸沐，後者此時正對這烈酒愛不釋口，似乎也無需多說，光是這酒罈子裏的味道，就足以嚴明他心中的意思。
“沒什麼，只是前輩需要知道，你很重要。”
陸沐在桌臺下的手輕輕順着她的柔夷滑過，他低頭看向她，笑道。
洛霜凝俏臉一紅，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着實有些不正經。
“洛丫頭，我師兄想要你做劍主，也許只是因爲，你跟他以前差不多。”
無殤放下酒碗，看向洛霜凝。
洛霜凝微怔。
“他身爲陽劍，極有天賦，但也只是專注於修劍一道，從不關心其他事，但我不同，我修習陰劍，但談吐也頗有處境，人人都以爲我會是下任劍主的人選。”
無殤回憶往昔，目光有些黯然。
“但後來師尊選擇了他，這便引起了……麻煩。”
“那件事我聽說過……聽說您與師尊兩人約決死戰，從第一劍峯之頂，一路打到劍葬山脈深處，連好幾處劍冢都被你們的餘波給徹底毀了。”
洛霜凝只是回憶一番那場景……兩名強大劍修，不過一人一劍，卻讓天地都爲之變色，不可謂不驚心動魄，事實上，陽劍聖尊也提及過此事，而洛霜凝自幼便聽過。
"那一戰，我輸了。
無殤苦笑道。"但我輸給他，卻不是因實力不佳。
“原本我不可能輸，我二人都初入造化，但在劍的意勢上，我卻比他走得更遠，當時我已領悟劍域雛形，而他的陽炎劍勢甚至還意象不穩。”
“只可惜，我輸在了志上。”
無殤渾濁的老目中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似乎那與自家師兄血戰，從天入地的場景猶在眼前。
“志？”
洛霜凝柳眉微蹙，但陸沐卻已是懂了幾分。
“直到那時我方纔發現，師兄他有縱橫聯合的大志氣。萬劍千山已是形如分裂，何時崩塌都不奇怪，人人皆說我萬劍千山乃是普界大派，實則不過二流，若十五劍峯不真正在一人手中凝聚，也許當世，便是萬劍千山的末路。”
“而如今，這劍修第一大派，恐怕距離垮塌已不遠了。”
無殤的言語中盡是沉悶與痛楚，此時已是苦酒入喉心作痛，即便這酒着實香得很，可現在不過味同嚼蠟。
陸沐沒有開口，只是盯着那酒碗中的瓊漿玉液，若有所思。
無殤說的倒是一點不錯，同門劍修，卻爲了不讓洛霜凝可以登臨劍主之位，寧願跟邪修勾結，邪修的名聲已經臭到人人可聞，而堂堂普界大派中竟然有人如此做，不難想象，若是此事被透露出來……
那位陽劍聖尊恐怕會第一個挑起戰端。
那便會是數萬年以來，劍修之內的又一次亂戰，上一次，劍修一派元氣大傷，徹底跌落巔峯，而這一次，也許就是劍修徹底沒落的時刻。
萬劍千山的劍修內戰，等打完了也不可能有勝者，除了漁翁得利的外來者。
“我後來用了好些年，才明白師尊的用意——萬劍千山不會再有什麼劍峯之分，也不會有十五名劍主，而是隻有一名宗主！”
“我師兄雖然天賦不及我，但卻有如此大志，反觀於我，安於現狀，認爲劍派如此卻沒有問題。”
無殤的話說到最後有些失望，眼中的黯淡之色越來越濃厚，最終化爲濃郁的哀默。
“當我知曉這點以後，道心失衡。”
“最終，我還是將劍主之位讓給了師兄。”
言語之間，桌上的酒罈便已空了其一，無殤又倒滿了酒，繼續說道："只可惜，他有些急於求成了……劍葬山脈乃是此界最兇險的危地，即便登臨至聖，走入其中也得多加小心纔是。
“如今，他被洪荒劍煞害了腦子，曾經的大志也無法完成了。”
似乎是在爲了那個人盡皆知的“瘋劍”惋惜，無殤舉起酒碗，苦笑，仰首飲下。
當真一對難兄難弟。
“霜凝可以做到的。”
陸沐放下酒碗，聲音冷冽而霸道。
“但她需要您的支持，雖然陰陽雙劍反目成仇已是四百餘年，但據晚輩所知，您二人雙劍合璧，可戰天地。”
無殤笑了。
“老夫自然會支持的，師侄老遠來此，不正是覺得我這把老骨頭若還有些用處嗎？”
這位佝僂的老者放下酒碗的時候，店中突然平靜了，因爲一股冰寒的劍勢流轉於其中。
“也罷，就讓那些傢伙，再見識一下陰劍的厲害。”
第一節#第三卷血舞佳人：第六章：第三劍峯都是反骨仔
無殤的眼眸中陡然爆射出兩道劍光，瞬息間便悄無聲息地洞穿了虛空。
陸沐和洛霜凝眼神一凝。
看來這位曾經的“陰劍”，即便在輸給了陽劍以後，哪怕躲在這裏釀酒度日，修爲卻也從未有絲毫衰退，這劍域已成實質，似乎這一小方天地都在這老者的意念之下。
劍域，這便是劍修一途的頂峯，也是洛霜凝立誓要達到的高度。
“沒想到，師伯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洛霜凝輕嘆一聲，眼神中滿是崇敬。
她不敢奢求有朝一日能夠走到飛昇之境，但只要能夠與無殤師伯站在同一個層次，那便是她絕對要達成的目標。
“呵呵，花了數百年方纔走到這一步，如今我劍道問鼎巔峯，修爲卻止步不前，也是無奈，但老夫已是看開了，安然度過這一世，到最後也不過是化作塵土，迴歸天地罷了，何必執着呢？
無殤一副早已看破生死的模樣，看起來確實有一種灑脫。
“前輩瀟灑度日，倒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陸沐拱了拱手。
“你之前告訴我，萬劍千山中有人勾結邪心宗的那些鼠輩狗賊，要害我洛師侄的性命……哼，我心裏倒已經有了些許眉目了。”
“十五個劍峯裏，雖然大部分與我第一劍峯都不太對付，但終歸是做不出這等陰毒之事的，除了……第三劍峯那些不擇手段的瘋子。”
無殤撫着鬍鬚，眼神中閃爍起了一縷殺意。
"第三劍峯
洛霜凝也是皺起了眉頭，倒不是因爲她也有所懷疑，只是因爲第三劍峯在整個萬劍千山內都有着很不錯的名聲，大部分來到這裏想要修習劍法的弟子，也都會選擇去第三劍峯，若按照洛霜凝的想法，萬劍千山裏，能當得上“第一”這個名號的，也不是他們所在的那個第一劍峯。
也許只是因爲，她的師尊陽劍聖尊在不瘋的時候，修爲劍法能夠碾壓其他劍主。
但即便如此，毫無疑問，第三劍峯底蘊深厚，寶庫無數，富得流油，山門下的弟子乃有萬衆，在不少勢力眼中，第三劍峯便是萬劍千山的臉面所在。
“那些僞君子們，早在老夫還不曾繼任劍主時，就開始與我拉近關係，結果等到師尊當年宣佈我師兄將會繼任時，他們最先考慮的卻不是轉向他，而是要與我聯合，將他扼殺了，拱我坐上劍主寶座……哼！這第三劍峯表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裏早坐了盤算，獨攬萬劍千山！
無殤言至氣處，便怒上心頭，飲酒也不再用碗了，直接抓着酒罈猛灌，看來過往有時也不一定那麼容易忘記。
“師伯認爲第三劍峯裏……有人是幕後黑手？”
洛霜凝默默捏緊了劍鞘，陸沐伸過手來，放在她的背後，輕輕撫摸着。
“哼，第三劍峯跟外人勾結得可不少，早在老夫還未離開以前，他們就已經明裏暗裏與不少勢力私下談了些條件和妥協了，當然那時他們還沒幹的那麼明顯，至於現在……老夫倒想知道，第三劍峯現在實際上控制了十五個劍峯裏的幾個呢？”
無殤放下酒罈，平淡地吐出了些絕不能外泄的祕辛，陸沐聽着，不禁微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有着驚訝之色閃過。
事實上，第三劍峯確實有大問題。
因爲在原本的劇情裏，第三劍峯曾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洛霜凝合並十五個劍峯的決定的，而且在洛霜凝一人一劍大戰萬劍千山時，第三劍峯還請來了不少外援，甚至包括問古八家在內。
只是最後都被洛霜凝一劍碾爆了。
當二五仔都聚集在一個地方的時候，清理起來反而方便。
但在那之前，這第三劍峯還幹了些什麼好事，陸沐倒真不清楚了，畢竟自己都沒寫。
陸沐心裏已有盤算了。
反正這第三劍峯無論如何，都只會落得反骨仔應有的下場，可既然早在現在這些傢伙就已經開始不擇手段了，那他也絕不會坐視不理，哪怕洛霜凝沒他的幫助，也能安然過了這劫。
“若邪心宗還想繼續損失一些‘天驕’，霜凝自會奉陪。”
洛霜凝摸着寒月的劍柄，劍鞘內隱約傳出一陣細微的波動，銳利而烈煞。
這柄神劍再度飲血之後，便越發地有那劈開天地的意味了。
“放心吧，洛丫頭，在東南域，我倒想看看誰敢動你，我雖然選擇隱居於此，但陰劍可沒有就此消亡了。”
無殤的語氣依舊平緩，但卻透露着一種強大的自信。
“待時機恰當，老夫會親自回劍葬山脈一趟，說起來，你二人若有興趣，可以去千宗之城，百靈商盟那五十年一度的‘問古大集’不日便要開始了，也許裏面會有一些合適你們的東西。”
“問古大集是什麼？”
洛霜凝一愣，顯然是對此沒有多少了解，但她平日裏與劍爲伍得多了，這些事情自然不會被她記住。
陸沐不慌不忙地給她解釋起來。
問古大集，百靈商盟自玄天大劫以後，便開始舉辦的一場極爲浩大，卻又十分隱祕的市集，與會者若不出身於超然勢力，那自身也必須得有足夠的修爲，而這個門檻則是造化境。
這集會上自然也是做些以物易物，亦或是拍賣的行當，但這裏面交易的人都絕非尋常之人，而且可能出現的東西，也絕非尋常時候能夠見到的……哪怕是問古八家，也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所需的至寶，“主角”也在這裏面找到了自己所需的寶物。
“千宗之城啊……也好，那就去看看吧。”
陸沐看着洛霜凝，而後者帶着淺笑，也點了點頭，“沐哥哥若是想去，我便陪着。”
兩人相視一笑。
“說起來，最近東南域有個丫頭，聲名鵲起，叫什麼‘血舞梟姬’的，據老夫所見，她好像還是個人物。”
“她還被百靈商盟請爲座上賓了，還是修羅宮主那傢伙的弟子……說起來，陸家小子，她該不會是你的師妹吧？”
無殤又拎了一罈酒回來，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看着陸沐。
"哈哈哈，師伯你猜得不錯，她是我師妹。
陸沐笑着點頭道。
然後洛霜凝的玉手默默地摸到了他背後，狠狠的捏了一把。
第一節#第三卷血舞佳人：第七章：想怎麼玩都行
洛霜凝看着陸沐眉頭慢慢鎖緊，最後連嘴巴也開始忍不住發出嘶嘶聲的時候，她才哀怨地鬆了手。
當然陸沐皮糙肉厚，她的指尖在如何用力，也是傷不到她的，但反而洛霜凝自己看着陸沐那副模樣，她卻成了不忍心的那個了，只是一雙美眸，滿含幽怨地瞪了陸沐一眼，隨後，便低下頭去，不理會陸沐了。
若不是無殤還在這裏看着，陸沐現在都想要捏一捏她的臉蛋了。
如此怨哀可憐的樣子，平日裏可是很難見的。
"哈哈哈，看來，你們倆感情挺好啊。
無殤看着兩人的互動，不由得打趣着。
"咳咳.....前輩過獎了。
陸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但心中卻是十分的受用。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