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鬱悶的中考
高中的學校都在縣裏，考場也在縣裏，離王燕家有20裏地。
考試前一天，老師安排王燕和其他本學校的考生都住進了縣裏一個簡陋的招待所裏。
這是王燕第一次來縣裏，她長到15歲，從來沒出過鎮。
這下她可開了眼界了。
縣裏果然還是縣裏，有一排排整齊的房子，有寬敞明亮的大馬路，偌大的公交車一站一站地經過，人們的穿着也比鄉下時髦了不少，這裏的人們看起來更有精神，關鍵這裏好喫的小喫也很多，有燒餅、胡辣湯、水煎包、羊肉湯……
光想想，都讓她忍不住流口水了。
還有，聽老師說，這裏還有鄉下沒有的好東西，那就是澡堂子。
這麼十幾年，王燕在鄉下洗澡並不方便，夏天的時候可以在家門口的小河裏洗，其他季節天冷，基本上都不洗，所以，成年累月下來，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難聞的味兒。
但即便是夏天，全村的人都擠在河裏洗澡也不是事兒，畢竟男女有別。
在河裏洗澡的時候，常常默認女人在一個地方，男人自覺地去另一個的地方。
就是這樣，難免會遇到尷尬的時候。
王燕那次晚上趁着天黑和小夥伴一起在河裏洗澡，就遇到了一件糟心的事兒。
她洗完後，擦乾身體，穿好衣服，剛走出去幾十米，就差點撞到一箇中年男人的懷裏。
要命的是，對方一絲不掛，身上連個布條都沒有，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她反正都看到了。
她大叫一聲趕緊捂上了眼睛，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成年男人的身體。
對方是本家的一位叔叔，到底是見多識廣，他倒是沒有多少尷尬。
因爲這件事，王燕在心裏彆扭了好多天。一閉眼，就是那男人白乎乎的身子。
這下好了，如果這次能考上高中，以後就能經常到澡堂子裏洗澡了，聽說去一次澡堂子並不貴，只需要2塊錢。
第二天就要開始中考了，考試前的這個晚上，王燕可是鬱悶極了。
她聽從老師的安排早早上牀睡覺，本來計劃休息好，明天可以精神抖擻地參加考試，能考出自己平時的好成績，將來能上全市最好的高中——一中。
她對自己的成績還是很有信心的，但沒成想，躺下後，麻煩來了。
招待所裏王燕住的那間房，一共住了6個人，屋裏有6張單人牀。
晚上大家都陸續進入夢鄉後，王燕被身上劇烈的瘙癢弄醒了，耳邊同時傳來的，是嗡嗡叫的蚊子的聲音。
王燕這才大呼不妙，因爲蚊子並不是一隻兩隻，而是一大羣，她在心裏暗暗叫道：“這肯定是蚊子帶着祖宗十八代都排着隊來吸血了！”
同屋的其他考生都帶了蚊帳，王燕家裏沒有，父母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她沒有帶。
就這樣，其他的人都在酣睡，唯獨王燕被衆多的蚊子圍攻。
王燕也不好意思打擾其他人，畢竟第二天面臨這麼關鍵的考試，她不想影響其他人休息。
她裹緊牀單，把自己包裹嚴實，只露出兩個鼻孔喘氣，儘量逼着自己趕緊睡着。
但蚊子並沒有好心放過她，反倒圍着她進攻起來……
那夜，她整晚加起來都沒睡夠兩個小時，早上發現身上有幾十個被蚊子叮咬過的包。
就這樣，她還是如期進了考場，在考場中忍着睡意，完成了一份又一份答卷。
考試完，她感到一下子輕鬆了！
不管考得好還是不好，反正考完了，至少短期內不用再繃着考試這根弦了。
兩週後，放榜了。
她一看成績，傻眼了！
壞消息是她的成績距離一中的錄取分數線，差了4分！
好消息是，真正達到一中錄取分數線的考生數量不多，學校對距離錄取分數線10分內的都可以錄取，條件是需要單額外交一筆費用。
差1分，需要多交1000塊錢，也就是說王燕需要補交4000塊錢。
如果她選擇去其他的高中，則完全超過了別的學校的錄取分數線，不需要額外交錢。
這個時候，王燕還是希望能進到一中裏的，因爲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如果能進到那裏上高中，一中人才濟濟，升學率比其他學校高不少，就相當於一腳已經邁進大學的大門裏了。
但1995年的4000塊錢，可不是個小數目，父母能答應嗎？
王燕的成績是他們鎮上初中當年考一中最好的成績了，這個消息傳出去後，她父母很是感到驕傲。
加上週圍老師的勸說後，父母同意砸鍋賣鐵給她出4000塊錢，讓她進到一中去讀高中。
這下，她樂開了花。她發誓，將來一定要把這筆錢多倍多倍的償還給父母，因爲父母背靠黃土臉朝天，沒有別的賺錢方法，就連賺這些錢都需要起碼一年的時間。
同校其他沒有考上高中的同學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大多數不再走求學這條路，而是有的參軍去了，有的務農了，有的出門打工去了。
初中畢業後，王燕和那些同齡沒上高中的人開始拉開了人生的差距。
很多年後，她發現了和這些沒上學的同學之間存在着巨大的差距。
這些沒上學的同學，後來的命運幾乎就是要麼務農了，要麼做個小生意，家裏有關係的給在縣裏或者鎮上找個謀生的工作，不能說大富大貴，只能說勉強維持一家人的生計，而且他們普遍都早早地結婚生子了，不少人在40歲出頭的時候，已經當上了爺爺奶奶或者姥姥姥爺。
他們過的人生，不是王燕想要的。
將來自己要過什麼樣的人生，那時候她腦海裏還是迷糊的，她只是知道，自己不想務農，不想當一輩子農民，她不喜歡種地那些累活，累死累活一年下來，省不下幾個錢。周圍的鄰居，一遇到蓋房子、結婚娶媳婦、看病、孩子上學的時候，經常需要找遍全村借錢。
而且，家鄉的男人普遍嗜酒如命，有事沒事喝一場，喝酒後喜歡吹牛，不少人並沒有什麼真本領。
正是因爲沒有文化，村裏村外，髒話滿天飛，街坊鄰居鬧矛盾的時候，都會彼此問候對方的祖祖輩輩，那些不堪入耳的話，王燕不想聽，膈應。
王燕從骨子裏不喜歡家鄉的生活方式，她不敢想象在這樣的土地上活一輩子得是多麼的煎熬，她無法想象將來讓自己的後代也在這片土地上像老一輩那樣辛苦地勞作的情景，她更
不想嫁給一個沒有文化的人……
暑假過後，王燕如願進入到了一中裏求學。
可第一天，她就被嚇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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