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治病救人怎能是耍流氓?
約莫一盞茶前。
許是霞光溫柔照拂,許是清風徐來呢喃,昏迷一整夜的凌皎月緩緩醒來。
入目是陌生的弦絲雕花架子牀,牀邊擺着相思小屏風,正對着海棠花窗,陽光徐徐灑落進來,與香爐燃着的香混合出一股暖香。
溫馨卻陌生的房間令凌皎月駭然。
昨天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浮現,她記得昏死過去之前,朦朧間似乎看到陸斬向她走來,給她餵了藥丸。
“他救了我嗎…”
凌皎月腦海裏亂糟糟的,記憶並不連貫,但眼前顯然不是宗門,更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下意識坐了起來,柔軟的錦被順着嬌軀滑落,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傳來,反倒是一股清風吹來,令她前胸一陣涼意。
她下意識低頭,便見上身衣衫不見,徒留肚兜,嬌軀便這般裸露着。
“!!!”
凌皎月瞬間如遭雷擊,強忍着纔沒有尖叫出聲,嬌軀止不住顫抖。
她不似凡塵女子,當看到前胸傷痕消失時,便知曉對方應是爲了救她,不是故意佔她便宜。
可畢竟是個姑娘,如此模樣示人,實在是難堪至極。
好在下身長裙尚在,算是一些慰藉,但對方給她治傷後,卻不願順手幫她穿上上衣,令她醒來便看到自己這幅模樣,心中難免大亂。
凌皎月顧不得其他,裹着被子下牀,很快就在不遠處的矮桌上,看到了自己的上衣,她忙的扯進被子裏,手忙腳亂的穿好,又將凌亂的髮絲攏了攏,這纔看上去正常些。
若是清醒時,還以方纔那種模樣見人,真不如死了好。
不過他定然是看過了的,傷勢好的如此快,非夜醫出手不可,就算心底存在一絲僥倖,但凌皎月還是不得不面對現實。
窗外傳來鳥雀撲棱翅膀的聲音,雀鳥落在花窗上抖着羽毛,圓溜溜的黑眼睛盯着她。
凌皎月輕咬下脣,雪白的臉頰如同滴血,她忽然想起陸斬,昨晚治傷時,是否也如這隻雀鳥般盯着她。
這時,那雀鳥卻開口了:“小陸先生他媳婦,你醒了?”
凌皎月忙得擡頭,才見雀鳥周身華羽毛,不是凡塵鳥兒,當即明白雀鳥已生靈智,大抵是陸斬飼養的靈雀。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小陸先生他媳婦?果然是陸斬。”凌皎月臉色火辣辣的,她望着那隻雲雀,俏臉冷寒:“是他這麼說的嗎。”
雲雀搖了搖頭:“他說你不是他媳婦,但他昨晚脫了你的衣服,按照人間的規矩,伱應該就是他媳婦了,雖然他並不承認,但也許是他在害羞。”
害羞?!
雖然兩人並不熟悉,她對陸斬瞭解不深,但根據陸斬在江湖的風評,無論如何都跟害羞搭不上關係,但她不願跟一隻雲雀多費脣舌。
倒是雲雀的話提醒了她,連雲雀都誤會她跟陸斬的關係,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她的清譽怕是沒了。
雖然修者禁忌不如凡俗多,可她畢竟是個姑娘,跟男子連牽手都沒有過,這次卻被人幾乎看個乾淨,實在難以接受。
眼下陸斬似乎不在家中,與其等他來了徒留尷尬,倒不如趁着現在離開,至少不用面對彼此。
凌皎月找到自己的劍,拔腿就走。
走出房門後,又想起自己不告而別,似是不禮貌。但想想雖然是陰差陽錯,自己這傷卻是對方打的,就讓她無禮這一回罷。
前胸的傷雖然好了,但經脈還需自己調養,如今她無法運炁,只能握着劍朝着大門走去。
誰料還未走出院子,迎面便撞見一位黑臉大漢走來。
兩人面面相覷,氣氛詭異。
便見黑臉大漢愣了愣,而後喜出望外:“我說觀棋怎麼回事…原來這小子竟然金屋藏嬌!弟妹你別怕,我是觀棋的同僚,跟他關係匪淺。”
黑臉大漢自是謝春嚴。
謝春嚴原本是不太黑的,凋到金陵後每日巡街,又不用真炁養顏,自然而然就黑了。
此時謝春嚴望着面前的姑娘,面上如沐春風,心底卻罵罵咧咧。
陸觀棋這個狗東西,怪不得這兩天連蘭榭坊花滿樓都不去了,甚至還告假…還以爲這小子身體有恙,結果居然在家裏偷養了美嬌娘…偷養就算了,陸觀棋你居然連兄弟你都瞞着。
謝春嚴深覺受傷,在心底嚴厲批評陸斬,難道你連最好的春哥都信不過嗎,春哥還能出去亂說不成。
凌皎月臉色大變,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時候碰到人,握着劍的手輕顫,清冷如玉的表情,卻難以維持。
她有些破防,甚至有些想死。
原本是想避開陸斬,免得彼此尷尬,未曾想還未出門便撞到陸斬同僚,且對方還誤會了。
凌皎月第一時間便轉過身去,她的名氣跟姜凝霜並列,在大周風頭正盛,許多人雖沒真的見過她,但卻看過她的畫像,若是被眼前男子認出來,她的顏面跟清譽定然沒了。
氣氛很尷尬。
陸斬便是在此時拎着包葵花籽回來的。
…
早晨的陽光暖洋洋的,有了人照料後,那株銀杏樹愈發蓬勃,此時遮住大半天光。
謝春嚴表情激動又憤憤,凌皎月背對着他,握着長劍。
雲雀大王在樹枝上瞪着眼睛,一幅喫瓜模樣。
“你們這是幹嗎呢。”陸斬幽幽的道。
見他回來,謝春嚴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近前,憤憤道:“觀棋你也太不地道了,家裏有了弟妹還藏着掖着,不說帶去鎮妖司擺桌酒熱鬧熱鬧,你怎的竟然連春哥都不說?我還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
謝春嚴這才滿意,誇讚道:“弟妹長得真漂亮,我看就算是比之傳聞中的霜月仙子也不遑多讓,你實在是有福氣,倒是我剛剛聲音太大,許是冒犯到弟妹,給弟妹道個歉。”
凌皎月握劍的手越來越抖。
陸斬沒好氣的道:“春哥你胡說什麼呢?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我昨晚路過金陵郊,碰到她受了重傷,這纔將她救了回來,春哥你可不要胡說,這有損凌姑娘清譽。”
“凌姑娘?”謝春嚴眨了眨眼。
凌皎月忽得咬牙道:“在下…在下名叫林月嬌,自幼習武,昨日在郊外看到賊子作惡,便出手阻攔,未曾想賊子本領如此高強。”
這話說的咬牙切齒,但她卻不敢暴露真實身份。
既然謝春嚴似乎沒認出來她的身份,這對凌皎月而言是好事…當下胡亂說了個名字,免得對方再胡思亂想,萬一想到自己頭上,那就尷尬了。
謝春嚴見兩人語氣嚴肅,不似撒謊,當即憤慨:“對不起,是春哥誤會你們了,春哥先道個歉。不過金陵郊外竟然有如此賊子?還兇殘的對姑娘下手?簡直是喪心病狂,這賊子是誰?若我碰到,定將其斬殺!”
凌皎月沒有轉身,只是瞟了眼陸斬,目光充滿幽怨。
陸斬憤憤接話:“我聽林姑娘說,賊子是黑水宗的混賬。”
“果然!”謝春嚴勃然大怒:“這羣王八羔子上次截殺你跟楚小姐還不算,這次又在金陵城郊作惡,還下這麼重的手!”
“是啊,如果不是我路過,恐怕林姑娘都一命嗚呼了。這件事情你千萬不要傳出去,否則林姑娘的清譽就毀了。”陸斬嘆息,也算是給凌皎月解釋。
事急從權,脫你衣服並非耍流氓,而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凌皎月沉默不語。
謝春嚴拍了拍胸脯,道:“我明白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我還是有數的。”
說到這裏,謝春嚴將陸斬拉到一旁,低聲囑咐:“觀棋,雖然你救了人家,可不能因爲救命之恩就對人家耍流氓。”
陸斬勃然大怒:“春哥盡說粗鄙之語,治病救人的事情怎麼能叫耍流氓?我是那種人嗎。”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見林姑娘花容玉貌,這不是怕你忍不住,做出錯事麼。”謝春嚴拍了拍陸斬肩膀:“既然你心底有數,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在這裏多有不便,本身也是聽說你告假,特地來看你的,既然你沒事,我繼續巡街了。”
兩人的話傳入凌皎月耳中,她更覺羞憤,卻不知何言以對。
謝春嚴走後,陸斬將大門關緊,免得再有其他人過來。
凌皎月望了眼陸斬,臉色火辣辣的,但還是扭頭跟着進了房間。
待陸斬進屋後,雲雀大王才悄悄從樹葉裏探出腦袋,望着石桌上的那袋葵花籽,“啾啾啾”的原地轉了兩圈,便飛下去嗑瓜子。
……
“凌姑娘這是準備不告而別啊,就這麼不想見你的救命恩人嗎,還好春哥沒認出來你,如果他認出來你模樣,後果不堪設想。”
陸斬心知肚明,春哥保證的再好都沒用,這傢伙是藏不住事的,就算清醒時候剋制自己,兩杯酒下肚也會說出去。
好在凌皎月機警,跟他打了個對面,便立刻轉過身去,且給自己捏造了假名字。
“誰知道出門會碰到你的同僚,況且我的傷不是你打的嗎,你…你脫我衣服我都不計較,只是不想見面徒生尷尬而已。”凌皎月往昔清冷淡然神色再也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齒。
陸斬瞧着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覺得比昔日清冷的姿態好了許多,以前像是畫中人,現在像是畫中人活了。
不過他沒有調侃對方,只是道:“昨天你不也是想殺我麼?不過是我的實力比你高,否則重傷的就是我了。”
凌皎月頓時語塞,昨天情況確實如此,她對陸斬也沒留情,只是實力不濟。
見她沉默,陸斬解釋道:“雖然是誤會,但你確實被我打傷,我只好將你帶回來。當時情況緊急,我只能事急從權脫了你的衣服,但並未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幫你療傷。”
這話說的真摯,凌皎月沒有懷疑,事實上她開始也沒懷疑陸斬動機不純,只是身爲姑娘,有些難以面對罷了。
眼下話說到這份上,她也不好揪着不放,道:“我沒想到是你,原本我是打算殺死三號的,因爲他跟四號最熟悉,很可能識破我的身份…你怎麼擁有三號的魂碗的?”
她獲得魂碗純粹仰仗宗門,黑水宗的手段頗爲縝密,想潛伏進去甚難,還是宗派的長老們研究多年,近日終於得出辦法,她這才獲得了四號的魂碗,但按照陸斬的情況,應該沒有這種際遇纔對。
“我純粹是靠運氣好。”陸斬將遇到南疆妖女跟止罡的事情告知,這並不是什麼祕密。
凌皎月驚訝:“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我前日抓捕了四號,帶回去宗門審訊,這才得知他要與三號相見。雲水宗研究魂碗多年,終於找到一絲破綻,我才得以潛伏。”
“你就單槍匹馬約見三號?”陸斬道:“這可有些莽撞。”
凌皎月咬了咬牙:“我自然是帶着門內師姐妹的,若是碰到危險便吹響哨子,師姐妹自然會來相救。而且當時四號實力在褪凡境界巔峯,根據他的交代,三號也是褪凡境。”
“我們雖然沒有輕信,但根據種種事情推斷,也懷疑來金陵的都是黑水宗的年輕骨幹,實力應該差不多的,帶着傳音哨足矣。”
“誰料昨晚竟然是你,你一拳將我打飛出去,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我連吹哨子的力氣都沒有。”
說到最後,凌皎月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她不覺得自己計劃有問題,只是沒料到三號是陸斬在潛伏。
“所以這就是四號延遲赴約的原因?”陸斬問道。
“不錯,那時候我還沒做好準備。”
想到昨晚的事情,凌皎月後悔不已,若是自己能再謹慎些,或許便不會落到這種田地。
陸斬瞧着她的表情,心底卻有些愉悅,冷漠如霜的月仙子,說到底也是個年輕的姑娘,在碰到這種事時,也會如普通姑娘般羞怯難當。
“放心,昨晚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陸斬道:“近日金陵事多,不僅黑水宗的人作祟,合歡派的人也攪動風雲,沒人會注意到月仙子。就算春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只要你我不認,那便無事。”
凌皎月平復心情,面無表情地道:“你還知道合歡派?”
陸斬哭笑不得:“我好歹是鎮妖司的,消息靈通點又如何?”
“那你有沒有聽說,合歡派的妖女,出高價請了七絕門的殺手,說是要除掉一個人。”凌皎月看了他一眼:“不會是想殺你吧,聽聞陸先生風流韻事不斷,莫非跟妖女也有牽扯。”
陸斬挑眉,昨日剛聽到七絕門的故事,沒想到七絕門便真的要來到眼前,不過定然不是殺他,但殺的人或許他認識。
倒是凌皎月的話令人不爽,陸斬道:“如果我真是傳聞中的那種人,昨晚可能就一念之插,莫非月仙子覺得自己還能保持完璧?”
凌皎月頓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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