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頭成一笑,
銀杏樹蔭濃密似綠雲,雀兒藏身其中,隨着南來的溫軟薰風,好奇的看着這幕。
幽香縈繞不散,青絲隨風拂面,陸斬只覺像是有貓兒草在腳心撓啊撓,輕輕的,柔柔的,令人心亂。
怪不得女師傅很少收男弟子,如此傳授卻有不便。不僅要顧忌男女之防,更容易令人分神,難以成事。
“畫得不對,符有些走勢歪了。”凌皎月瞧着越來越歪的趨勢,她猶豫半晌,還是按住陸斬的手,帶着他畫了兩下:“平心靜氣,好好感受,”
溫潤的觸感自手掌傳來,陸斬不免又想到那晚,看來月仙子是有些擺爛跡象,若沒有那晚的事情,她或許不會如此盡心教他,畢竟也不是他的師傅。
這個時候若是有人來訪,定然會瞧到這幅曖昧姿勢。
好在無人來訪,只有雲雀大王好奇的瞧着這幕,卻也不敢打擾,連嗑瓜子的動作都小心翼翼。
陸斬心知,這樣的機會不多,絕不能被美色誤了正事,需心中空靈,好好銘記。
隨即平心靜氣,全身心投入其中,那幽香那青絲,皆彷彿風中煙雲,不再是注重之事。
陸斬跟着凌皎月的手,一筆一畫感悟,忽覺天地間一切都變慢了,似乎只剩下畫符,符籙像是隨着他的筆尖遊動,烙印至他的腦海。
但這還不夠,遠遠還不夠。
陸斬完全沉浸其中,一邊覺得萬事似乎變慢了,一遍又覺得時間甚快,似乎許久才畫完,又似乎轉眼便結束了。
待符籙畫完,便見符紙隱約浮現真炁,雖然有些歪,但在凌皎月力挽狂瀾之下,竟還有幾分效果,
陸斬驚喜:“凌姑娘不愧是雲水宗天賦最好的弟子,方纔明明已經有些走歪跡象,經你插手,倒妙手回春。”
凌皎月心底滑過絲絲得意,面上卻道:“相輔相成罷了,也有你的一份功勞。”
“這話我可不敢當。”陸斬將符拿起,遞到她的面前:“這是我畫的第一張符籙,也是跟凌姑娘第一次共同畫符,這張符便贈予凌姑娘,留個紀念吧。”
凌皎月秀眉蹙起,想拒絕,可瞧着陸斬喜上眉梢的模樣,她還是將符接了過來,板着臉道:“嗯,你看明白了嗎?”
“略有所悟,但需要一定時間。”
“這是正常的,當時我也用了半個月才真正領會符道奧妙,傍晚時分我纔會走,伱且練習,有不懂得可以問我。”
凌皎月將那張符塞進儲物戒指裏,坐在旁邊的搖椅上瞧着陸斬畫符。
通過這兩天的相處,兩人之間似乎隨意許多。
搖椅在風裏輕輕晃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在與清風伴奏,望着樹上嗑瓜子兒的雀兒,凌皎月心境沒由來的寧靜許多。
她望着陸斬畫廢一張又一張,脣角不自覺上揚。
畫符哪裏有這麼容易的?
就算是坊間盛讚的天才,怕也不易學會。
陸斬在修煉一途確實高歌猛進,令她望塵莫及,但畫符與修煉不同。現如今看他也露出苦惱神情,凌皎月心底倒有些小小的竊喜。
但竊喜過後,凌皎月又平靜下來,客觀分析原因。
首先畫符不易,就是她也需要半個月時間練習,才能稍微入門,更何況夜醫。
夜醫跟道修體系全然不同,在畫符一道本就受到侷限,想要學習更爲艱難。
因爲修煉體系不同,凌皎月覺得陸斬是學不會畫符的,只不過她這是爲了報答陸斬的救命之恩,自然要好好教他,至於學不學得會,跟她這個師傅關聯不大。
…
時間匆匆過去,不知不覺來到傍晚。
這期間陸斬畫廢許多,凌皎月耐心倒是好,時不時指點一番,免不了肢體接觸,卻也逐漸習慣,只當是報答陸斬恩情,傳道受業罷了。
眼看着黃昏餘暉融入大地,凌皎月最後提點兩句,便回房換上了她最喜愛的白裳,衣衫飄飄似月宮仙子,令陸斬想到初見她的時候,仙姿玉態,清冷孤傲。
她準備離開了。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更何況她來到這裏原本便是場誤會。
雖說這期間陸斬始終沒有任何逾矩行爲,說話行事皆禮貌客氣,爲的就是讓她不要有心理負擔,兩人相處也逐漸自然,可最終還是要離開的。
傷愈之時,便是歸期。
離開之時,她想到了黑水宗的事情,便提醒道:“我們審訊四號時,得知黑水珠在你的身上,即是如此,黑水宗便不會放過取回珠子的機會,若有合適機會,你可將珠子拋出去,沒必要因爲一顆毒珠惹禍上身。”
“你對這顆珠子瞭解多少?”陸斬趁勢詢問,雲水宗是仙門,仙門對於這些東西的瞭解,肯定超過他。
凌皎月若有所思:“我聽師尊說過,這是黑水宗宗主早年在南疆一處毒沼澤裏獲得的珠子,珠子爲天生地養,被沼澤毒氣侵染數百年成了毒珠,用來修煉陰邪功法最好不過。”
“大概是十年前,黑水宗有長老叛變,逃離黑水宗時偷走了這顆珠子。後來叛徒被殺,珠子的下落卻不知所蹤,沒想到竟然流落至金陵,黑水宗的人來金陵,主要也是爲了找這顆毒珠。”
“現在他們雖說撤出金陵,可實則都在金陵周圍活動,一但有機會,定然不會放棄搶奪這顆毒珠。”
果然是毒珠,陸斬第一次看到這顆珠子時,就知道用這珠子煉毒定然事半功倍,沒想到竟是顆天生地養的。
至於黑水宗撤離的事情,陸斬也心知肚明,撤離自然是撤離的,但撤離的只是明面上的邪修,暗地裏不知道藏着多少。
比如許擇禮,若非是他在祕境裏的暗示拉攏,誰能知道那傢伙居然是黑水宗的人?
“多謝提醒,我心底有數。”陸斬客氣的道謝。
“日後在黑水宗的魂碗裏,我們互相幫襯一下。”凌皎月覺得陸斬很有做臥底的潛質,原本的四號都沒察覺到,三號已經換人,互相打個掩護,能減少暴露機會。
陸斬笑道:“這是自然。”
凌皎月淡淡笑了笑,似是心情不錯,又從儲物戒指裏面掏出一本藍皮書。
“這是本符冊,裏面記載着諸多符籙畫法,若你將來有幸入門,或許可以根據這本符冊摸索。且記畫符如修煉,念頭通達、融會貫通,纔是正道。”凌皎月將藍皮書放在桌上,朝着他抱拳行了一禮:“感君相助,後會有期。”
陸斬望着她欺霜賽雪的臉龐,道:“且慢,我有東西給你。”
凌皎月駐足原地未動,便見陸斬拿起硃砂筆,取了墨,站在桌前開始畫符。
隨着他的動作,似有金色光芒融入符筆之中,一陣微風自筆尖蔓延,將周圍的符紙吹的嘩啦啦作響,
他長身玉立神情自若,夕陽的餘暉灑落在他的臉頰,如夢似幻,手下畫符一氣呵成,哪有先前的生澀模樣?
凌皎月玉一般的臉龐終於有了動靜,她望着眼前玄衣黑髮的少年,銀杏葉落在他的肩頭,他似乎渾然不覺,只是泰然畫着符。
硃砂墨畫規整的畫在符紙之上,竟是張正兒八經的辟邪符。
凌皎月豐潤的脣微微張開,心底有股莫名情緒化開,最後皆變成驚訝。
他…他竟然用了一天時間,就畫成了?
“此行再見不知何時,雲水宗山遙水遠,望卿珍重。”陸斬雙手拿起符籙,遞到她的面前。
凌皎月凝望着他許久,心底才平靜少許。
這便是坊間盛讚的少年,開闢出夜醫新體系的少年,她原懷疑過他浪得虛名,但此時此刻,她徹底改觀。
而轉念想想,她勉強算是這位天才的師傅,如此一想,更覺快然。
“山高水闊,必有再見之時,珍重。”凌皎月接過來那張符,拿着自己的長劍離開。
夕陽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倒映出纖細蕭索的身影,她一步一步走出宅院,待行至大門時,她回頭看了看,眉眼似乎有些笑意,很淡,被清風一吹即散。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頭成一笑,清冷幾千春。陸斬望着她的身影,想到楚晚棠離開時的情景,何其相似。
天空中乍起一道藍光,那是凌皎月的長劍,她御劍而去。
待白裳消失之時,黃昏最後一抹餘暉也消散在地平線。
夜晚來臨了。
……
燭影搖晃,燈芯偶爾爆出火星。
凌皎月走了,對陸斬並未有什麼影響,只是那間廂房又變得空落落的。
雲雀大王蹲在書桌上,身下壓着張宣紙,手裏拿着筆不斷寫,歪歪扭扭的“太”字終於寫出,它興奮的瞪大眼睛:“我寫出來了!”
陸斬合書看了它一眼,自凌皎月走後,小雀兒就想學字,白天時凌皎月雖然未說什麼,但敏感的小鳥感覺到了對方的鄙視,它立志要學有所成,等到化形後成爲儒道大家。
燭芯被火燒的通紅,照着宣紙上的字。
陸斬問道:“這個字念什麼?”
“大。”小雀兒得意的昂首挺胸,覺得自己學的甚快。
陸斬搖頭:“大沒有點,你這個多了一點,念tai。”
“爲何多了一點就要念tai?你們人類的字好奇怪。”
“重寫一遍。”
不多時,歪歪扭扭的“夫”字出現,並非它寫錯,而是握筆不夠端正,寫的時候墨點暈染,它道:“這下沒錯了吧?雖然上面多了一個墨點,但應該不是tai了吧?”
“嗯,現在成fu(夫)了。”
“爲什麼又成fu了?”
“因爲中間橫着多了一點。”
“那如果中間多一點呢?
“那就成了天。”
“你們的字好麻煩,學不會,好生氣。”
“我也好生氣。”陸斬將手中書丟到桌上,嘆了口氣:“我是教不了你了,等你化形後我給你找個女學究教你吧。至於現在,你還是別想這些事情了,每日堅持吐納修煉,或許比學認字簡單。”
雲雀大王有些沮喪,一隻鳥兒竟然露出人的愁態,卻見陸斬站起身來,它忙的問道:“你去幹嘛?”
“解剖貓妖。”陸斬丟下一枚靈果:“吃了吧。”
雲雀有些遺憾:“我還想騎着貓兒玩呢。”
“一隻死貓有什麼好奇的,活貓又不敢騎。”又菜又愛玩。
陸斬來到對面廂房,廂房裏面沒有牀鋪擺件,只放着一張大桌子,周圍有許多解剖工具。
將貓妖屍體放在上面,陸斬開始熟練的操作。
貓妖的血肉不適合煉丹,但適合煉毒,骨頭適合做長鞭一類的法器,但一隻貓妖顯然不夠,只能在打造法器的時候嵌入其中當材料。
陸斬想到伏妖袋裏的蛇妖,到時將蛇妖解剖後,那是得天獨厚打造長鞭的材料,再加上貓骨跟狐骨爲輔,定能打造出品質不錯的鞭類法器。
據說黑市裏有專門打造法器的地方,多爲妖族修者,有些妖族擅長打造法器,卻不喜拋頭露面,倒喜歡在黑市裏面出現。
黑市初一十五纔開,這個月是沒機會了,陸斬準備七月一號帶着材料去黑市碰碰運氣,若是能給他打造一幅鞭子出來,幻影縛靈的威力將大大提升。
思緒間手腕翻飛,刀光血影,轉瞬便將貓皮完好剝下。
因爲黑貓鎮宅驅邪、易招邪祟兩種說法衆說紛紜,導致貓皮不太喫香,雖然光滑卻不受歡迎,不過這是對於人類而言,若是對於妖物,或許有些百無禁忌。
等到雲雀大王化了形,冬日裏給它做幅小帽跟一對手套,它必然歡喜。
將貓的血肉投入專門煉製毒丹的爐中,陸斬拿出那顆黑水珠,用真炁催發出黑水珠上的毒氣,不多時黑氣自貓屍血肉中冒出,跟黑水珠上的毒氣融合,在爐中緩緩凝聚。
毒丹雖爲丹,卻跟正經丹藥不同,無非是形狀相似罷了,沒那麼多的門檻,也不需賢者心境,陸斬輕車熟路。
如此反覆吸取、融合三個多時辰,十顆黑幽幽的丹藥才從爐中飛出,因黑水珠的緣故,丹藥表面有些血光繚繞,這都是黑水珠裏的血毒,很快便沒入丹藥之中。
陸斬將丹藥裝入瓷瓶,待使用時,無聲無息便可取對手性命。
夜醫流派雖爲治療體系,攻擊手段羸弱,但靠毒殺人的夜醫比比皆是,只是陸斬很少用這個手段,因爲他需要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
下毒這種手段,待到必要時再用最好。
……
煉毒丹花費諸多時間,外頭已經是矇矇亮,陸斬索性不睡了,坐在院內修煉。
靈氣對應四時,夏日裏就連天地間的靈氣都帶着股熱氣,陸斬周身被靈氣籠罩,像是個會發光的球,雖然沒有火焰灼熱,但卻令樹上的雲雀都察覺到了不適。
“好熱好熱…”
雲雀坐在粗壯的樹幹上,用兩個翅膀來回扇風,鼻息間也有氣流涌現,這是鳥獸類的吐納之術。
陸斬收了功,擡頭看它:“照着你這種速度,何時才能化形?”
“做人好累。”雲雀大王翻了個身,趴在樹枝上,兩隻腿跟兩個翅膀張開,懶懶的道:“雀兒不想做人了。”
“那你還想騎貓嗎?”
雲雀大王沒說話,卻猛地站起來,開始認真的吐納。
陸斬啞然失笑,果然萬物做事都需要目標跟奔頭,若是沒有目標跟奔頭,怕是很難成事。
洗漱一番,鎮妖司去也。
剛剛行至鎮妖司案房消假,老周便遞過來一封來自汴京的書信。
楚晚棠寫的。
啊啊啊!忘記定時了!修改了直接發佈了!就差幾分鐘,當是明天的了!
感謝【白貝丘】的百賞!感謝!陸斬給你磕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