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長情的人
宋瑾和阮嫿來老字號蘇錦記點了兩杯綠豆湯和一碗蔥油拌麪,她沒什麼胃口,坐在靠窗位置喝着綠豆湯一直看向窗外飄的大雪。
都說蘇州一下雪就成了真江南,看到如此唯美的畫面,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陸徵這會兒要是也在該有多好?
微信對話框還停留在上午10點,全是她發的消息,陸徵沒回一條;心裏有些發堵,綠豆湯喝在嘴裏都有些發澀。
此刻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時間段在北城的陸徵正在開車往房山趕,副駕駛上坐的是拍那組照片的年輕的攝影師韓讓,後排座椅上正是宋瑾在看守所外的那組照片。
攝影師韓讓纔剛滿19歲,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滿臉青澀。
陸徵的車速太快,豐臺到房山這段路還沒清理完積雪,感覺車輪都在打滑,嚇得他攥緊安全帶都不敢睜眼。
陸徵開着車,掌心緊握方向盤,細看會發現他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那是一種情緒過於激動,又無法用詞語表達的抖,有感動震撼……更有懊惱。
只要一想到身旁這個小孩說的那些話,他的心不斷抽疼。
這個小孩跟他說照片是在爺爺的店裏偷拍的,喜歡攝影,經常去爺爺的麪館裏用長焦練習拍人像;他知道自己不經過顧客的同意把照片展示出來的行爲不好,可是他的導師說那組照片很有故事感,既然故事和人物都是真實的,就該展示出來給世人看。
他試過搜尋照片中女人的聯繫方式,號碼根本打不通,微信也已註銷,展示出來這組照片也是爲找那個女人,想找到她問問是什麼支撐她大冬天的在看守所外守一個月?又是什麼讓她放棄等待?
他說透過長焦鏡頭拍那女人的面部特寫時,發現那女人頭頂的髮根都是白的,但她臉上從沒有那種嫌犯家屬的悲傷,她永遠都在微笑的面向那堵高牆,戴着耳機在那兩條馬路上整天的數磚頭;說她有天好像還受傷了,下雪天拄着柺杖還坐在長椅上等。
昨晚陸徵去過看守所那條路,知道山裏那氣溫比市區低很多,坐那一會兒,他手都是冰的,宋瑾卻在那裏待了一個月。
想到照片中宋瑾鬢角的白髮,陸徵又想到自己被保釋離開看守所那晚跟她的視頻通話,她說手機壞了,回了江城看母親,她戴着帽子臉頰瘦的都已脫相。如今想想,她戴帽子是爲遮住白髮不被他看到,說去江城也是爲不讓他再往下問;他當初還喫醋的認爲她回江城是偷偷見了時律。
後來在南城問過她爲什麼染粉色頭髮,她說這髮色顯嫩,襯得皮膚白,連穿衣風格都不再是過去溫婉的新中式,就連南溪古鎮她也幾乎不提。
陸徵一直以爲她是不想再回憶在南溪跟他的在一起的時光,以一種玩的心態跟他在南城耗,耗到他沒耐心,再瀟灑的離開。
如今陸徵才幡然醒悟:她怎麼可能離得開?
她是將真實的自己再次用另外一種“軀殼”遮住,嘴上說着無所謂,當情婦還有錢拿,心裏卻期盼着能跟他有以後……
車子抵達麪館,陸徵跟年輕男孩一起上樓,將他電腦裏拍的所有宋瑾的照片都拷貝到自己的雲端和手機上,下樓的時候,那男孩叫住他。
“我能不能加您個微信?”韓讓怯怯的說:“等您找到這個姐姐,我想給您和姐姐拍一組合照,您放心,我只拍您二位的背影,我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故事有美好的結局,讓所有人都相信這世上其實是有愛情的。”
陸徵同意了他的好友,走出麪館,麪館的老人將他叫住。
這老人是韓讓的爺爺。
老人把陸徵拉到店裏的照片前,指着那張宋瑾喫茄丁面的照片說:“這姑娘連續一個月都是喫茄丁面,從不換口味,每次喫完都會去看守所對面數磚頭,我跟隔壁美鳳勸過她,讓她大冷天別總去外面,她跟我們說只有外面待着心裏才踏實。”
“孩子啊,這姑娘是個長情的人,那晚臨走前還來店裏跟我告別,我店晚上關門早,隔天看監控纔看到這姑娘衝攝像頭跟我說:爺爺我走了,我等的人已經出來了。”
“你可一定得把這姑娘找到,我在這裏開店二十幾年,就沒見過她這種長情的姑娘。”
陸徵向老人道謝,表示希望能把宋瑾的照片全帶走,從照片牆上揭下照片,他壓着心口的那股酸澀朝看守所走,不忘打電話給四弟陸曜讓他過來一趟。
只有陸曜過來,看守所這邊纔會調監控給他看。
等陸曜的時候,陸徵來到對面賓館,將照片拿給老闆娘看,問她宋瑾之前住的是哪個房間。
老闆娘美鳳見他氣場不凡,想到當初宋瑾住這裏的時候還有個開邁巴赫的男人常來看她,趕緊帶他上三樓,把門打開見他走進去,忍不住說了句:“那姑娘是真傻,有空調她都不開,寧可讓自己凍着。”
房山這個看守所年代久,又是審訊嫌疑犯,壓根沒暖氣跟空調。
陸徵住的那間是標間,當晚住下就給他加裝了空調。
宋瑾卻不開空調的在這裏住了一個月……
見他想聽,老闆娘話也就多下去,“我當時還問那姑娘要是等的人被判個八年十幾年怎麼辦,她竟然說她等得起。您說說這姑娘是不是傻?瞞着她家人在這裏一直等,她家人要是知道,不得心疼死?”
“對了,有天早上這姑娘就跟瘋了一樣跑下樓,當時那雨夾雪下得還很大,她穿着拖鞋往救護車跟前跑,我估摸着她是誤認爲等的人出事了才那麼緊張,回來的時候滿腳都是血,都是被玻璃渣扎的;我剛給她消毒包紮好,她拄柺杖就跑那椅子上坐着。”
“唉,也不知道她等的人到底有多好,連人家開邁巴赫的帥哥過來接她都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