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
進門時看到大廳拉起了屏布,醫生護士神色慌張地進進出出。地上是一攤一攤的鮮血,情況危急。這不會是王超英吧?李心裏抖了一去。楊菊紅過來拉着他的手使勁地搖:“沒了沒了。”
“放心,媽你別急!”李軍剛的心也是懸在半空,咚咚地跳着。用力握住她的手。
“誰是家人?”一個醫生戴着口罩出來,看不清臉。
“我!我!我!”“小的沒了。”“曉得!無論如何,一定要保住大的。”“這個當然,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了又進去。
“不行,我要孩子!”王超英哭叫。
“已經沒了,現在得把它給弄出來。”醫生說。
“不行!”王超英大叫着。“我可以不用活,只要孩子。”
李軍剛管不了那麼多直接衝了進去,聲如洪鐘:“你給我聽好:沒有你我和玲玲怎麼辦?你不在,我是不管玲玲的。有你纔有家,沒你就沒家。”他這話一說,旁邊的人都有點喫驚地看着他。李能聽到牙齒在嘴裏咬動的聲音。
“你——”披頭散髮的王超英看着李幾分秒鐘,然後叫道:“軍剛,過來抓住我的手。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時間的定律是什麼:快若陽光,來去無聲,你基本感覺不到。慢時如寫字,一筆一畫,清清楚楚。不緊不慢,不慌也不忙。
王超英使勁地抓住李的手,咬着嘴脣,嘴裏發出沉悶的聲音,有時,全身都在抽搐。她的喉嚨不停地鼓動着,額頭上面的筯也突了起來,疼痛難忍。李不敢落淚,心卻在流血
看到血淋淋的肉取出。李不敢直視它,那種心靈的傷痛難以形容。李軍剛心裏說:難道我們一點緣分都沒有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家才停了下來。李軍剛是第一次覺得時間是如此的漫長。楊武中幫李軍剛辦了住院手續後,又轉到另一棟樓,王超英一直拉着李的手,手心都出了水還是一直拉着,剛一鬆開又一把抓住。李軍剛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身邊,一邊弄她眼前的亂髮一邊問:“痛嗎?”心裏想:這能不痛嗎?
王超英不說話,擡着看看樓。情況你也是見到了,當時很危急。剛到門口你太太就大出血了,擡她那個架子上面都是血。幸好今天我們這裏有兩位專家在,要是晚了五分鐘的話,可能大的和小的都沒有了。這次也是傷害到子宮的。我們還觀到你太太的子宮本來就薄,以後懷孕的機會很小。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現在的科學這麼發達嘛。我這裏有一個專家,也是我的朋友,是這方面的權威。如果你有需要可以聯繫我。”“謝謝你,真的不需要了。剛纔我老婆是從鬼門關回來的,不忍心讓她再受到傷害。小孩我也喜歡,但我不希望她以後因爲懷孕糾結着痛苦着。何況,我們還有一個女兒。”“那以後你有這個需要來找我吧!”“好的,真心謝謝。就算以後沒有小孩,我也會對她好的。我們兩口子風雨同舟,從無到有,不容易。”
醫生對李軍剛肅然起敬:“好男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還好沒有絕種,你算得上一個。我叫劉勇,這是我的名片。我很佩服有擔當的男人。”
“謝謝!”李軍剛一鞠躬:“謝謝您今天救了我老婆!”
“不是我一個人救的,是大家,再說這是我們的工作。”他起來給李軍剛倒了一杯水,說:“你也需要多休息。”
李軍剛出來的時候已經是精疲力竭。坐在過道的椅子上一動不動,感到空氣都帶着寒意,不知不覺的眼淚就流下來,無聲地落淚,過了好久心才平靜下來。李軍剛麻了一把臉,感到無力和無助。劉亞坐在李軍剛旁邊,用手輕拍了李一下的肩膀:“要撐住!”
“知道!”李軍剛站起來,拍拍自己的雙腿說:“我同學和我媽呢?”
“他說有事情先走,明天再來,是跟你媽一起走的。我也是他打電話才曉得這個事情。你有什麼儘管開口,我去幫你敲定。”劉亞說着遞給他一瓶水。
“暫時沒有。謝謝你!”
深夜,在微弱的光線下,李軍剛靠在牀邊將王超英抱在懷裏。
“你要不要喫點東西?”“不要,喫不下,我想哭!”“不可以。”“爲什麼?”“你哭了,我也會哭。我們若撐不下去,玲玲和媽媽怎麼辦?我們在一條船上,必須同舟共濟。玲玲還小,媽年紀又大。她們更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你是老李家唯一的兒子。你爸爸媽媽催這個事情不是一天兩天了,想不到弄成這樣。以前他們叫我懷,我說要先還賬,現在賬差不多了,孩子沒有了。早知道以前就生了,該多好!也沒有現在這樣的事情。你說我——”“這是命中註定的。我今天還出去喝酒,如果是在家裏陪你,那就一點事情都沒了。假設是沒有用的。就算以後沒有小孩,這輩子我還是這樣對你!”“老公,你真好。”“我哪裏好啊?如果好的話,就應該讓大人一天到晚高枕無憂而不是拋頭露面。”“以前,我只在電影裏看過一個男人死心塌地只愛一個女人,不管多少荊棘,永遠愛着那個女人。我一直不相信,心想哪隻是電影或者是小說。跟你在一起,能夠感受到,能夠聽得到,能夠聞得到。我真的感覺很幸福。你雖然很普通,在我看來,你卻是最棒的男人。”“……”
說好不哭的,結果兩人哭得不能自已,淚水如泉涌,連枕頭都打溼了。過了許久,兩人疲倦地睡去。
夢中,那血淋淋的肉像孩子一樣哭泣。李不由得全身打了一個寒顫,醒來進滿頭大汗的,讓汗水洗了一個澡。王超英的手還死死地抓住他。李軍剛掰開她的手指,推門出去,在門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過道上,劉亞半睜着眼睛玩着電腦,一臉的疲倦。可能是太困了,眼睛閉了一下又睜開。李軍剛走過去看着她,心裏很感激。看到她背後靠的石灰粉,李輕輕地拍着,直到沒有了才停手。
“早點回去吧!”
“沒關係!我怕你撐不住才留下來看看情況。你不用去交錢了,我已經預付了一些。”劉亞打了個哈欠,用手拍着嘴巴。
李軍剛不自覺地拉了一下她的手:“那好!你先坐着,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喫。”
劉亞站了起來把電腦放在包包裏說:“那我也要去,一個人在這裏,我怕。”
“剛纔你不是一個人在這裏嗎?“。
“不知道啊,剛纔沒醒嘛。你走了遠了,我就怕。”
“有鬼!”李說。
“啊?!”劉亞哆嗦了一下看看四周,心有餘悸。
“原來你的膽子也不大呀!”
“誰叫你嚇我?討厭!”劉亞在他的背上拍了兩下。
深夜三點,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除了偶爾一輛車經過,生氣全無。街燈都顯得有點荒涼,忽明忽暗。冷冷的風吹起,有些刺骨。李軍剛將外套脫下給劉亞披上,她笑了一下,一隻手抓住衣領一隻手拿包,跟在李的身後,很順從。店面已經關得差不多了,找了一會,看到一個沙縣小喫還開着,李問:“劉亞,這裏可以不?”
“你叫我什麼?”劉亞擡起頭,兩眼放光。
“哦哦哦,大姐,吃麪條行不行?現在大都關門了,只好將就。”李軍剛無奈地說。
劉亞嘟着嘴點點頭,像在品味美酒:“你以後就叫我劉亞吧。這兩個字在你的嘴裏叫起來真好聽,聽起來很舒服。”
“還是叫大姐吧!剛纔是脫口而出的,無意冒犯。”李軍剛們進了麪館。叫老闆先來兩碗排骨麪條。老闆也是打着哈欠上來,一臉的不溫不火,拿了單子就走了,一句話也不說。
麪條熱氣騰騰地上來,李軍剛已經是肌腸轆轆,夾了一口放進嘴:“姐,味道還不錯。”
“這樣,沒有人在的時候你叫我劉亞,有人在的時候叫姐。”她俯身向前,嘴都快伸到李軍剛的碗邊了,兩隻眼睛突閃突閃。
“這有什麼分別嗎?姐!”李軍剛支支吾吾地說,心想這成什麼了。
“你叫我劉亞。”她拿起筷子壓在李軍剛的麪條上面。
“吃麪,劉亞!”李軍剛無可奈何地說,沒心情跟他爭。
她笑了一下,容光煥發地樣子,一邊慢條斯理地喫着一邊說:“劉亞這個名字好聽嗎?怎麼到你嘴裏就那麼悅耳呢?李軍剛,軍剛,嘿嘿,這個名字也不錯,很好聽的。”吃了幾筷子,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夾了一些放在李的碗裏:“我喫不完,你多喫一點。男人的肚皮要大些。”
李軍剛愣了,這是什麼意思?筷子停了下來。
“喫啊,沒病沒毒的。你放心,我什麼時候害過你呀?”劉亞眨着眼睛。
李軍剛的筷子在打轉,喫吧,好像不對;不喫吧,好像也不對。搖了搖頭,內心無鬼受之坦然,面就進了嘴巴。
喫好後,李又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毛巾、水瓶、香皂、紙巾、盆子等等。
回到牀邊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多了。外面天空是灰灰的。李軍剛拿着水瓶打了一瓶開水進屋,在盆中用水把毛巾打溼,噓地一聲開始扭着,不滴水後又打開,摺疊成四方形,然給王超英洗臉洗手,很溫柔。王超英醒了,雙隻眼珠就跟着李的身子轉,情深似海。
李軍剛弄完了之後,在她的鼻子上用手背劃了一下:“要好好休息!”說着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靠在牀邊。她的手很燙,很暖和。
透過門上的玻璃,劉亞凝望着,眼中閃着淚花。過了好久,她才慢慢地走開,在過道上來回地走着,咬着嘴脣沉思默想。
天剛矇矇亮時,玲玲她們來了。劉亞說要回去休息,楊菊紅千恩萬謝。劉亞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說沒事沒事,笑了笑,走的時候側眼看了一下李軍剛說:“走了吶!”李連連點頭。
“媽,玲玲,你們過來。有件事情我要交待一下:進去時候,你們一定要開開心心的。誰也不要哭喪臉。”“可是,媽媽——“不準,一律不準。如果你們都愁眉苦臉,媽媽就會更加傷心。她已經是遍體鱗傷了,不能再受傷,一點點都不行。我們還要讓媽媽開心起來,像以前一樣,從裏到外。”“要得!女婿,媽沒有看錯你,以後你就是我老王家半個兒子了。”“很好!”“我這女兒才嫁得值。”
玲玲和岳母推門進去。玲玲突然又跑了回來,招手讓李蹲下,剛一蹲下,玲玲抱着李軍剛,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爸爸,我愛你!”又跑了進去。
王超英看得明明白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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