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大火
王超英大大咧咧坐下來喫飯，筷子碰着碗口咣咣響，動作還有點誇張。李軍剛萎萎縮縮地坐了下來，就像一個厚臉皮的不速之客。
“超英，這是你最愛喫的生菜。”李軍剛夾了一些放在她碗裏。
她氣呼呼地把菜夾回李軍剛碗裏：“不稀罕，我自己有手，喫什麼自己夾。”
“我出去是經過你同意了的。”李軍剛灰溜溜地說。
“是咧，我同意了的，那你爲什麼不明年回來？給我老實交待。”王超英推推眼鏡說，移動椅子靠在李軍剛旁邊，瞪着李軍剛：“不許躲，看着我講話。”
李軍剛剛躲開，王超英用手扳過他的臉，再躲開，又被扳正。心虛啊！李軍剛戰戰兢兢地說：“過去終究是過去，好好活在當下。”
“沒啦還是啞啦？這些話當着我不能講嗎？這句就算一分鐘，還有幾個小時幹嘛去了？”王超英又扳正李軍剛的臉。
正常人的眼睛的確不說謊，除非那個人不正常。
李軍剛只好一五一十地說，扭扭捏捏。說到去喫牛排，王超英立即怒目而視，連罵了幾句髒話。開始王超英盯着他，話當然真實。後來王超英放心了，李軍剛就開始草木皆兵，張冠李戴。精簡了，就不是原版。
“還有吧？”
“沒有了！”
王超英用筷子敲了敲他腕上的手鍊，李軍剛臉紅脖子粗地說：“雷豔說是印度帶回來的，送了我一條。”
“她送你手鍊你送她手錶，挺浪漫的呀！還他媽印度！唐僧就是去的那個地方。取經回來了？猴子在哪裏？送你手鍊，什麼意思？看到手鍊是不是就想起了她？你和她之間，看來是人鬼情未了，只等適時花開，她有沒有問過如來佛祖你們什麼時候開花結果？”
“什麼人鬼情未了？人家還沒死呢？”李軍剛嘟噥道。
“活人能幹這些事嗎？”王超英想笑又不想笑，小聲喝道：“給我摘下來扔到垃圾箱裏，就算十萬塊我也認了。那塊表花了一千多塊買的，你也捨得送人？你怎麼不送給我呀？”
李軍苦着臉，顫聲說：“是她摘走的。”
“戴在你手上呀大哥，不是你心甘情願一個弱女人都能摘走？”王超英哼哼道，李軍剛把手鍊放在桌子上，老老實實的。王超英直視着他，目光無比犀利。“是不是開了房留下作記念？”
“哪有？！”李軍剛拿起筷子。
“啪”地一聲，筷子被拍落，王超英罵道：“外面吃了牛排，還沒有喫飽？”
“喫慣老婆做的菜，外面的山珍海味就不香了。”李軍剛再次拿起筷子。
四目相接，像電流一樣。好久，王超英才坐正，夾起一隻蝦子扔在李軍剛碗裏：“真是的！手鍊我收着，不許戴！下次不準和別的女人一起喫牛排。無法無天了都。”
“收到！”李軍剛笑臉相迎。王超英揚起手來，在空中沒有了力道，到他臉上，等於是摸了一下，聲音都沒有，她說：“哼！玲玲我都打過，你更不會放在心上。”在李的臉上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像桃花一樣鮮豔。
“咱們公主呢？”李軍剛趁機問。
“早休息了，左等右等你都不回來。人家明天還要上學。菜都熱了兩遍了。我欠你的！”王超英有些抱怨地說道。
愛一個人就是爲對方所想，還要去美化對方。
真是活見鬼！劉亞一上車，就目光炯炯地盯着李軍剛的手腕。而且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一張喜盈盈的臉頓時陰雲密佈。那目光，像刀光一樣犀利，連空氣也似要凝結起來。
李軍剛心知肚明又不得不裝腔作勢：“早！”
“早個屁呀，手舉起來！”劉亞命令着。
李軍剛雙手舉起作投降狀：“一大清早就來掃蕩，是不是有點哪個？”
“手錶呢？我送你的手錶呢？”“嗯……”“是你老婆收去了嗎？”“不是！”“是誰拿去了？送給誰？”“沒有。哎，你別激動。坦白說，是前妻雷豔拿走的。昨天在路上碰到，聊了一下。她送我手鍊，莫名其妙把我手錶給摘去了。我當時不想給她的，誰知道她不講理，愣是摘了去。”“那你不報警？”
李軍剛一臉的窘相，苦不堪言。劉亞的臉色變得更加冰冷，聲音那就更不用不說了，那是殺氣，寒光四射。
“我送你的東西，居然戴在別人手上，還睹物思人。這叫什麼事呀？”劉亞淚水在眼裏流，咬着牙齒拿着包噼裏啪啦開始打人。劉亞可是好幾年沒有動手打他了。李軍剛頓時呆了，眼睜睜看着皮包砸向自己。等到劉亞泄了氣，形象全無。劉亞鼻子裏哼哼，帶着哭腔着說：“你傷到我的心了！”
“我……”李軍剛欲言又止，垂頭喪氣。
“把昨天的事給我講一遍，不準有任何紕漏。無論你們是上牀還是按摩，一舉一動我都要了如指掌。她到底是個什麼妖精，居然這麼不講理。別人手上的東西都要搶，可惡！”劉亞瞪了李軍剛一眼，看到他邋遢樣心又有不忍，又冷冷一笑，罵道：“活該！”從包裏拿出鏡子和梳子遞給他，李軍剛一看這兩樣小東西，心裏暖和一點，委委屈屈地收拾着自己，像個怨婦。又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你一天在兩個女人面前嘻嘻哈哈，到底想幹啥？喫着碗裏看到鍋裏，早晚會出事。”
李軍剛正要開口，劉亞的手機響起，她將一根手指壓在嘴脣上面“噓——”。
“喂！”“劉姐，下午有客戶要見面。”“好的。”“還有幾張很急的單子需要你簽字放在你桌上。”“耶，很急的單子不是簽了嗎？”“李總犯了幾個嚴重錯誤，需要你重新審覈，用紅筆勾的就是。”“還有呢？”“我昨天看到李總跟一個女的去喫牛排了呢，兩人年齡差不多，鬼鬼祟祟，有點曖昧。這個男人口是心非，最好小心點。”“謝謝哈。”
劉亞得意洋洋在李軍剛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不言而喻。李軍剛的臉跟豬血似的，難看之極。來電話的是他手下小林。沉默寡言，表面忠誠，打扮一般，沒想到背後也是個搬弄是非的主，而且刀刀見血。想到這裏，李軍剛心裏發毛，長嘆道：“這個小林，深不可測呀！”
“受傷了哇？”
“真沒有想到是她。”李軍剛泄氣道，車子在紅燈處停下。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跟你聊個真事兒：我有一個初中男生，他很喜歡同桌的女生。因爲是初戀，所以癡情。他在羣裏示愛，很大膽很瘋狂。這個女的呢？含含糊糊的。很多人都知道是咋回事，就是沒有人告訴他。他就迷糊了嘛，每天都問候她關心她，一日三餐從不落下。這個女的也神經兮兮的發一些酸溜溜的話讓其欲罷不能。知情者都把他當成白癡或者瘋子，搞笑的玩意兒。後來有同學實在是於心不忍告訴了他。”
“明明有了答案，爲什麼不明說？”
劉亞用手指托腮，想了想說：“不知道是竊喜、故意還是真有點喜歡他，只有她本人知道。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男同學也退羣了，下落不明。這個女同學，也離了婚，聲名狼藉，面具撕下來就會剝掉一層皮肉。這個女的就跟你一樣，兩面三刀。還把我送你的表送給別人，別人看到我的表想到你，什麼狗血劇啊！”劉亞笑着罵。
李軍剛被話套牢，一臉的苦相。
吃了個非常愉快的早餐，兩人精神好了起來。上樓時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走着就並列一起了，肩膀都成了一條直線。劉亞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眨了下眼睛，李軍剛也心神領會地跟了進去。
“你不去上班跑到我這裏幹什麼？”“你不是要跟我說話嗎？”“沒有呀！”“你剛纔眨眼睛了嘛！”“是叫你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亂想。”“哦，你眼睛又不明說。”“哈哈。上哪去？”“回去工作呀！”“你不會給我倒一杯水才走嗎？想什麼都不會轉彎的。”“哎，你真難伺候。”“嘿嘿！咦，你上次說你媽身體不好，現在怎麼樣了？”“好很多了！”“我這裏有點西洋參紅棗人蔘之類的，需要什麼自己拿。給你爸媽寄點回去。老年人需要問一問，哄一鬨。”“行！”“你上次給我的兔子肉蠻好喫的，叫你妹妹寄點過來。我饞了！”“嘿嘿！”“笑什麼笑？看得起你才叫你買。”“要多少？”“隨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正眉飛色舞時，門突然推開，呂愛紅露出腦袋大叫：“着火了，着火了！”
“大清早的，不要亂叫！”劉亞不以爲然。
“真的，成品倉着火了，火很大！”從她旁邊擠過來的江英說。
劉亞警覺：“他媽的！”
李軍剛跑得最快，咚咚咚直往倉庫跑。劉亞跑得很急，腳扭了一下，也顧不了那麼多，叫着：“李軍剛，一定把火給我滅了。”人已不見。所有人都往樓下跑。
倉庫裏的黑壓壓的煙霧向外噴了出來。衝到裏面，一片火海。都是易燃物品，火勢越來越兇。李軍剛指揮人搬貨箱，廠長指揮人救火。除了靠近門口那一堆，裏面的進不去了，火實在太猛太兇，廠裏的消防水和滅火器基本控制不了。
過了幾分鐘後連倉庫都進不去了。消防車來了，火已經竄到二樓。濃濃的黑煙向上跳躍着。儘管大家全力以赴，成品倉還是沒有保住。火滅了，剩下的不多也基本沒有用。倉庫裏全是黑綴綴的紙箱和布料，一片狼藉。劉亞踮着腳進去，滿臉悽苦，好久不動。大家在旁邊無言。劉亞看到成品倉庫員問：“小鄭，還有多少好的？”
“十分之一不到。起火時我們還在門口喫早餐，所以門是鎖着的。”小鄭臉都綠了，說話的聲音帶着粗氣。
“你們清理一下，多少有用多少報廢，等下給我一個數據，”劉亞說完就向外面走。一隻腳高一隻腳低，走過院壩，所有人都開始讓道。她的眼神依然堅定，忍着腳痛，忍着心疼，忍着淚水。她的頭依然高昂，腰也筆直。
胡隊長想上前說話又退後一步。李軍剛和廠長跟他交涉。
到了辦公室，文員都悄然地站了起來。劉亞苦笑了一下，招了一下手讓大家做事。無力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軟綿綿地坐在椅子裏，用手擋着半邊臉。
“劉姐，下午那個客戶還要見嗎？！”小林和江英進來，小林小聲問。
“照見。你去幫我查查爲什麼起火？都快差不多了才曉得。到底是人爲還是天災？”劉亞對小林說。小林領命而去。
劉亞瞧了瞧門，江英小跑似的關上反鎖，靠近劉亞說：“這次損失可不小，而且又是成品。起了火災，就要整頓，最少有一週不能生產。過程還挺麻煩的。”劉亞喝着水，嗆了一下，咳嗽道：“我們做的是內銷多，本來就是搶時間。耽誤了，客戶就會拿着樣版去別的廠家做。還有這些貨我也陪不起。有的合同明明就是個坑，沒出事大家和氣生財，出了事黑鍋自己背，風險很大。”
“找李總商量一下嘛！”
“他？有些事情不想讓他知道。私下買賣，不作賬的。主要考慮稅收。風調雨順這麼多年，今年風波不停，奇了怪了。”劉亞用紙巾擦着鼻子。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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