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最終
兩人面對面躺在牀上,對着微弱的光線說話。看着王超英那堅定不移的眼睛,李軍剛心裏一緊。想想也對:躺在名正言順的老婆旁邊,關心的是別的女人。哪個女人不喫醋?王超英還算斯文,先禮後兵。要是一個性子犟的。打架罵架都還是小事。
想和做,是兩碼子事。目前,李軍剛只想和劉亞一起挺過去。最困難的時候,他絕對不會撒手不管。從早到晚跟着採購、廠長、車間主任忙裏忙外,真的是任勞任怨。手環顯示三萬多步,能不辛苦嗎?五家外加工,把廠裏的員工分配下去,同時作業。別說,質量馬虎產量還是很高的。每天晚上,李軍剛和劉亞都是最後才走。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用她的話說:兵臨城下,已經是輸不起了。
總的來說,勝利在望。劉亞的臉色也好看了一些。
“這幾天把你累了吧?衣服從來沒有幹過,老遠就能聞到汗臭味,瘦得跟猴子一樣。走,去打牙祭。你要是倒下,我身邊就缺個相啊。”劉亞非常誠摯地看着李軍剛,眼睛閃閃發光。李不由自主地點頭,換了一套廠服跟着劉亞高高興興進了最近的一家牛排店。
和藹可親的員笑盈盈而來。她的眼睛不自覺地打量着兩人,奇怪的目光,笑得很不自然。李軍剛纔發現劉亞頭髮蓬鬆,衣服還扣錯了一顆釦子,形象邋遢。她還沒注意,看了單子寫了兩個數字,又對李軍剛說:“要什麼自己點吧!”
“跟你一樣的!”
“好,什麼都兩份!”劉亞順手就把單子遞給員。員笑着準備離去,劉亞叫住了她:“小姑娘,想問一下,爲什麼老是看我們?我們臉上有花?”
“纔不。羨慕你們好有夫妻相,婦唱夫隨。雖然打工,但同舟共濟的夫妻纔是最幸福的!”員說完就走了。
李軍剛和劉亞的眼睛都互相對視着,劉亞忍不住笑了,搖擺着頭:“夫妻相?跟你在一起,連我的身份都掉價了。”
劉亞看了看四周,對旁邊一桌的恩愛的年輕男女問:“打攪一下。你們瞅瞅,我跟他,就是這個排骨,有沒有夫妻相?請實話實說。”那個長髮披肩的女孩嬉皮笑臉地看了幾眼和男友同時點頭。女的還說:“真像!不過你好像比他要兇一點。挺好的,現在都是女人說了算。”她男友靦腆地笑了笑。李軍剛一臉無奈,劉亞一隻手摭住下巴,笑道:“怪不得老是繞不開這個傢伙。扔掉吧?又可惜;留下吧?又可惡!”
那女的愣了一下,隨即笑着說:“原來你們還沒有結婚啊!你應該比他大一點。光陰似箭,看準了就先下手爲強!男人,沒有幾個靠得住的。女人一旦油盡燈枯,男人就會沒心沒肺。”
劉亞驚呼:“不可能吧!我還比他小几歲呢!可能最近太忙了,都沒有照顧好這一張臉。都說幸福的女人應該呆在花籃裏才能千嬌百媚,這句話太有道理了。”劉亞一如既往對年齡和相貌總是遮遮掩掩,自戀得一塌糊塗。別的事都可以忍,就是不能說她醜、老。
“你們應該是第二婚了,那就要好好珍惜對方。”那個女的說道。
“感情應該很紮實哈。”男的用四川話說。
“關鍵是——你看他們忙忙碌碌邋邋遢遢,掙的也不多。還二婚,錢花少了別人笑;花多了又心疼。咋整?”女的小聲俯耳。聲音雖小,不代表別人聽不到。隱隱約約的,這才叫難受。
“現在窮不代表將來窮。我還覺得大哥蠻帥的。那位大姐,要是會打扮,一定風華絕代。”男的也是喇叭筒,嘰嘰喳喳。兩個人拿別人的事聊開了,基本不在乎別人怎麼去想。
“切!還風華絕代?”女的笑得人仰馬翻。
劉亞推着李軍剛站了起來。
廁所前臺的鏡子前,兩人把這裏當成了化妝間,也不管旁觀者什麼眼光。劉亞自顧自地化好妝弄好頭髮,衣服拉得筆直。果然,一個有韻味有氣質的女人在鏡子裏對着劉亞媚笑。李軍剛把廠服脫下,梳了頭髮,洗了臉。頓時白白淨淨,氣宇軒昂。五分鐘不到,兩人形象大變,賞心悅目。劉亞嘀咕:“知道一個女人不化妝的下場嗎?那叫不懂生活。娘娘的,一個人不打扮,都低好幾個檔次。”
兩人高高興興回到座位上,互相看幾眼,都笑了。一個人穿着得體,無論是氣質還是精神都是不一樣的。旁邊兩位年輕人就有些尷尬了。
劉亞全拿起桌子上的卡片念:“給你五百萬你想幹什麼?”
“在一個偏遠安靜的小村莊,修個小房子種點地,養點雞鴨魚。一日三餐,日復一日。溫文爾雅,平平淡淡。”李軍剛閉上眼睛陶醉其中。
劉亞眼睛都快要掉出來了,哼了一聲,氣呼呼地說:“你就這點小出息?爲什麼不趁年輕好好拼搏好好地享受生活?”
“藍天白雲,自由自在。每天你一出門,可以很真實地擁抱大自然;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可以聽到鳥兒的歡唱;可以眺望清澈見底的村莊。這難道不是享受嗎?”
劉亞愣了一下,和那兩口子面面相覷。
“大哥你說話挺有詩意的,有境界。耶,你說話聲很好聽!很有磁性,有點沙啞聽起來很舒服!有點像哪個誰。”女的和顏悅色地瞅了瞅李軍剛!
“謝謝。”李紅着臉說。
“剛纔對不起,我們有眼無珠。你們兩個高深莫測,就像馬雲不說自己有錢一樣的效果。”小夥子接口說。
四人嘿嘿地大笑。
女的喫得差不多了,男的也準備起身,女的走過來:“留下電話吧,聊得這麼開心!我叫陳咚咚。我媽生的時候正好打雷下雨,轟隆隆,所以叫陳咚咚。”
“這名子取的意義非凡。我叫劉亞,就是亞洲的亞,□□的劉。”劉亞非常誇張地說,說完自己也樂了。大家都像久別的朋友異地相逢,依依不捨。走的時候,兩個人都不停地揮手,回眸一笑。劉亞欣喜若狂地對李軍剛說:“看到沒,女人都是靠臉喫飯!我劉亞走到哪裏都那麼招人喜歡。”
“還可以賣瓜和種瓜!”
“我呸!”劉亞笑着罵了一句。
王超英踢踢踏踏地走到正在換拖鞋的李軍剛面前,非常溫柔地問:“累了嗎?”
李軍剛的身子本能地一縮——心虛。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結巴了:“不太累!你——還沒有睡嗎?”這是不經大腦的蠢話。
“你去洗澡。我把鍋裏的湯熱一下,還有你公主炒的菜,今晚上你可以有口福了。”王超英和李軍剛一起走到浴室的門口,她拉開門,連毛巾都遞到李手裏。
“炒的什麼呀?”
王超英怪笑了一聲說:“還能有什麼?當然是土豆絲!”
“味道怎麼樣?”李軍剛關門後在裏面大聲問。
“什麼都要問,嘗一下就知道了嘛。”王超英的聲音漸行漸遠。突如其來的溫柔有點像不速之客。上幾次回來晚了,她可以給了臉色的。洗好澡後,李軍剛急急忙忙地出來。這時王超英已經端着盤子來到桌邊。那一臉花開的樣兒讓李軍剛忐忑,這種笑,平時還是挺迷人的。現在卻是說不出的滋味。就像地雷上的青草,無惡意,踩上去就粉身碎骨。她遞來一雙筷子,李軍剛伸手去接,卻握緊了手,然後又放了。這一緊一放,讓李軍剛的心裏感到極不尋常。
“有一件事情一直隱瞞着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說也不行。”王超英用指頭摸了下鼻子,慢悠悠坐在他旁邊,張開了嘴又閉上,摘下了眼鏡又戴上,然後長吁一聲說:“在你之前,我結過兩次婚。第一次婚姻是我的老師高向,還有一個兒子叫高昂。也十幾歲了,個子跟你差不多高。掖藏了這麼多,對不起!這麼多年夫妻,覺得不應該還有祕密。我也不知道你曉得後會做什麼,但是沒關係,該來的總會來。”王超英對李軍剛僵硬地笑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像是緊皺衣服。
李軍剛放下筷子,沉思着,良久才問:“玲玲知道了嗎?”
“知道,我前天告訴她的。她說能理解,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本來想一起告訴你的,你忙。所以選了個單獨的日子跟你講。過兩天,高昂來成都玩兩天。我想,讓他們兄妹見上一面,一起喫個飯。一輩子,躲不過。王超英前半輩子沒有對不住什麼人,唯獨對兒子,虧欠太多。對你,付出最多,希望太多。你看着辦吧!也許,這個家,只是你暫時的一個窩,因爲你的最終可能不是我。”
“超英,我——”李軍剛的手開始抖動着,身子也覺得有點冷。這當然不是空調溫度太低,是心,有點冰涼,是愧疚的涼。
“你在我這裏,跟打工一樣,走過場。就算和你□□,也是磨洋工(不專心);和你接吻,眼睛閃閃爍爍,心不在我身上。昨天,我看到你們在街上走過,可能是趕時間吧,兩人都匆匆忙忙。但你總是全方位去照顧她,一到路口就拽她的胳膊;看到紅燈,就拉她的衣袖;過馬路就牽她的手,無微不至。雖然很短暫好像很自覺的樣子。但你很得意很開心,樂在其中。今天我不是跟你攤牌,只是最後提醒你:你變了!告訴你高昂的事情,我承認我的錯誤,我也有我的苦衷。不求你原諒。諒解最好,討厭我也無法。我去休息,你慢慢喫。”王超英站了起來。
李軍剛拉住她的手,把它放在額頭上:“陪我,好嗎?”
王超英愣了一下,慢慢地坐了下來,眼淚像豆子一顆顆落了下來,那是一種火燒似的心痛。“愛你,我真的好累。因爲我在乎你的一切,軍剛!”
‘軍剛’兩個字,她叫得那麼的親切那麼的深情,彷彿那是心在嚎叫。
獨自去愛一個人,很累。因爲所有的愛,全部是美化了的,勾勒好了的。而對方,不一定懂,也不一定去珍惜。說不定,只是匆匆而過,也可能是視而不見。
那一夜李軍剛使出渾身解數,小別勝新婚似的急切,當時很滿足事後卻感到不真實。半夜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劉亞和廠長在酒吧廝混,眉來眼去。李軍剛勃然大怒,拿着棍子追了幾條街,將廠長打得滿地找牙,頭破血流。但還是不解恨,狂追猛砸。睜開眼後,李軍剛彷彿還在血泊之中掙扎怒吼,不寒而慄。他滿頭大汗去了廁所,在裏面焦灼,呼吸急促。他甚至感到空氣和夢裏是一樣的‘真實’。
“她纔是你的最終!”王超英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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