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贖罪
“你是王老闆吧？好，我做生意向來是直來直去，童叟無欺。要多少？”鄭總開門見山，生意上門，那臉白裏透紅。
“我想打聽一個人。”王健煙遞給他。
“王老闆，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生意的嗎？”鄭總有點不愉快了。
“劉亞你應該認識吧？我想知道她借了多少？代價是什麼？”
“不方便透露，行規。”
王健拉了一下對方，顯得很親熱，聲音也很動聽：“鄭哥，我想把她的賬還了，剛纔的問題多給你五萬。”
“哦？！這，這不對呀哥。劉亞嫁人了生了崽。據我所知，王老闆你也成家了，拿這麼一大筆錢出來，不妥吧？”鄭總非常狡猾地縮回手。
“你是生意人，錢只要安全進你的口袋就好。其它的事不如不知道，你說對吧？”王健從包裏拿出厚厚一疊放在他面前，少說十萬。“放心，錢，乾乾淨淨的！”
“有兩個字我愛聽：安全！哥，你是真要給她還錢？”鄭總臉都快貼過來了，看到王健再次點頭後才說：“是她同學的老公擔保的，來頭不小，不然早就上門了。具體數字我叫財務算出來給你，絕對公平。”
“錢，一分不少給你。還求一件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是我幫她還的。”
“神侃倒是無傷大雅，我生下來就會。王大哥，騙，只是一時。她早晚也會知道。”
“所以有十萬是另外的。如果你圓不了我另找他人，怎樣？”王健朝他眨眼睛。
鄭總了頓時歡天喜地一拍雙手‘啪’，拉住王健的手使勁搖，那親切真的是溢於言表：“王大哥，我就喜歡你這樣直爽大氣的人，從不拖泥帶水，明碼標價，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隨便送個人情給你，那個廠房我朋友租過去也虧了，裏面就放點雜貨。過幾天就給你，時間可提前了半年多，意思下行不？”
“鄭老闆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發財的，太會做生意了。我很佩服你，就這麼說定了：三十萬。”王健握着他的手說。
鄭總的臉立即掉色，哼了一聲說：“行，就當交你這個朋友！先喝酒。”
車上，王健臉紅得像番茄，但頭腦還很清醒：“小徐，這件事你知我知！”
“老大，絕對的絕對！放心！”小徐把車開得很慢。
“人一輩子別做虧心事，做了心不安。這事辦好之後，我給你一些錢，以後這種事不能碰。你家有三個小孩，需要這個爸爸。”王健的聲音很真摯，很實在。
“明白！你進去了，我們會去看你的。哥仨這輩子遇到真正的貴人了，沒齒難忘！”
“我已經是死罪又何必拖累你們？如果有時間，我想再回上海看一下兒子，不管他姓什麼都是我親生的。再有時間，等我媽過了生日就去自首，心願已了進去了這輩子就這麼定了。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好面子。小時家裏窮，心想只要做城裏人有了錢就可以高枕無憂，其實不然。童年，生活在一個安靜舒適溫暖的窩裏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最難忘的，心安理得，恬適自在，不會緊張不會真假難辨不會妄自尊大。”
“老大，人活着到底爲了啥？”小徐若有所思地問。
“我媽常說：兒女成行，善言善行。”王健說完閉上了眼睛，聲音顫抖着：“遺憾的是，我這輩子沒有一樣做好。”
小徐不再說話。他出生的地方也很美麗，青山綠水，對於那裏即愛即恨。書上說每個人都愛自己的故鄉那只是一廂情願。就對生、養我們的父母：有些人引以爲傲，有些人避而不談，有些人支支吾吾，有些人選擇遺忘。
玲玲來的那天李軍剛在一樓修機器。李說要陪她，懂事的玲玲心血來潮一邊幫忙一邊聊天。聊着聊着，就扯到玲玲的親爸爸身上去了。玲玲的口氣就有點冷淡，好像很不樂意的說起這個人。李跟她講了一件親眼目睹的事情：鄰居是呂五一，也是李的表叔。八幾年剛興起打工就在城裏漂泊了，村裏人都說他們有本事膽子大。其實兩口子一沒文化二沒技術，人生地不熟又要養家餬口，表叔在建築工地下苦力，嬸嬸就給大家煮飯。嬸嬸每天跟着包工頭進進出出買菜，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表叔拿着棍子去捉姦，結果被包工頭的人捉住了打得鼻青臉腫。嬸嬸說看在兒女的份上，願意拿兩萬塊出來把這件事結束了。那個時候的兩萬還是很值錢的，在農村能蓋一座像樣的樓房。女人鐵了心不會跟自己，表叔也就答應了。回到家後馬上離了婚，各走一方。那時離婚在農村少有。兒女都受不了，一罵當媽的連骨肉都不要沒有人性二罵當爸的爲了錢沒有羞恥。每次兒女數落自己，他都默默地走開。村裏人也在背後指指點點說他是窩囊廢，親戚也少串門，他沒有辦法，忍氣吞聲地過着。兒女都是讀書的料，直接考了大學分到了攀枝花。在城裏成家立業，兩姊妹日子過得很紅火，感情也特別好。兩人從來沒有再回老家看年邁的父親，也沒有意思把他接到城裏。只有生日和春節，寄一點點鈔票和說上幾句愛理不理的話。表叔呢？老了，背也弓了，孤孤單單。過年了，冷天了，就蹲在門口雙手抱在懷裏，對着狗、貓、雞、鴨絮絮叨叨。前年，嬸嬸回了一趟孃家。人也老了，皮也皺了，聽說男人又找了一個年輕漂亮的相好。離，看在錢的份上有點捨不得；不離，心裏又不是滋味，就這麼耗着，晾着。也順道過來看了表叔，又愧疚又嫌棄，說：“兒女都有出息了就不去城裏享享清福？呆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有什麼意思？”表叔說：“人老了，不想走動，就想過幾年安靜自在的生活。你難得來一次，給你看幾樣東西。”從屋裏拿出了以前嬸嬸穿過的衣服，還有錢。聲音顫抖着說：“你的衣服我一件沒丟，我想你總有一天會回來拿的。當年拿兩萬錢，是怕萬一我有什麼三長兩短兩個娃娃的學費還夠。那幾年錢用了只剩一點，後來他們寄回來的，我又補上了。我這輩子沒什麼本事，引以爲榮的是我們的兒女都是大學生。”嬸嬸淚流滿面，表叔也失聲痛哭。嬸嬸進城離了婚跟表叔住在鄉下，從此形影不離。前年兒女兩家人回來了，叫爸時哭得驚天動地，感人肺腑。多少年多少委屈不說，多少淚水是孤獨地流淌。平凡人也有偉大的愛！
“以後他來看你或打電話，要高高興興。如果他是誠心誠意邀請你去玩，就去。”李軍剛乾完了活，和玲玲一起出來。
“好，您說的我聽！我知道我不是您親生的，心裏面卻一直把您當成親爸爸。”玲玲挽着李軍剛的胳膊坐在外面的石階上。懶洋洋的陽光照射在樹葉上，閃閃發光。調皮的玲玲坐着又來比誰更高。
李軍剛笑：“有你這個女兒我很驕傲。分開的那些日子，相隔千山萬水，我時不時想你：學習好不好啦？長高沒有啊？有沒和喫得胖啊？有沒有惹媽媽生氣啦？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模樣，躲在媽媽的後面露出兩個大眼睛，怯生生的！一起生活後，我們好得不得了。總覺得你就是我的女兒，你叫爸爸時我心裏好開心！”
“好感動！爸，這個事你說了八百遍了。我今天想見見那個弟弟。他長得好胖，酒窩好好看，好乖！我想抱一下。”玲玲眉飛色舞。
“你不介是劉亞阿姨生的嗎？”李軍剛小心問。
“當然不介意。這麼多年你也沒把我當成外人呀！我想上你家住一晚上，行不？”玲玲的眼睛熠熠生輝。
“真的？！我們是租的房子，很簡陋的，我都不好意思叫你去。我先請示一下。”
“又怕老婆？！”玲玲搖頭晃腦笑他。
“劉姐，樓下那個小姑娘是誰？跟你老公好親。”“他女兒！哎，不對，他前妻的女兒！”“那還不是他女兒？”“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是他前妻的女兒。”“啊？！”“是他前妻跟前夫生的。”“噢，爲什麼他們還那麼親呢？”“我也搞不懂！反正比親的還親，一個沒女兒疼一個沒爸爸疼加在一起就心貼心了。”“那你不怕他女兒把他給拖回去嗎？”“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是你的永遠都是。這種事擔心就是多餘。”“有見地！”
劉亞笑盈盈下樓看到玲玲小跑過來，不停地摸着鼻子，臉有點微紅：“哎呦，玲玲，長這麼高了哇！走，今晚到劉亞阿姨家去。”
“要呀！我就想看一下弟弟，他好可愛我好喜歡。”玲玲有些誇張地做怪臉。
“好！這小丫頭我喜歡。“劉亞一邊開門一邊說，非常熱情地招手讓玲玲先上車。
玲玲張牙舞爪地坐下來，笑道：“那我今天晚上跟你睡！”
“好啊！我是沒有意見，叫你爸睡客廳去。”劉亞對李軍剛說。
“沒關係，我樂意！”李軍剛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玲玲，阿姨想問你：爲什麼你和你爸這麼好呢？你看他，沒雄心沒有特長沒文化，缺點又多。”劉亞笑着問。
“沒脾氣，不計較，會關心人！”玲玲指尖托腮地說。
“同意！”劉亞的臉紅透了，微笑點頭。
劉老兩口對玲玲的突然來訪感到意外又驚喜，拉着她從爺爺奶奶那輩說起，又誇她長得好看，頭腦又聰明。誇得玲玲臉紅紅的，像麻雀見到米一樣嘰嘰喳喳。讓大家想不到的是，玲玲和小亞也很玩得來。一會兒，兩人就在一起做遊戲了，又說又唱又跳又抱。玲玲還給他朗讀，講故事，做拼圖。小亞在旁邊高興到跳，像青蛙一樣。一般情況下，小亞隨劉亞的個性，抱都要找喜歡的人。他對玲玲是打心眼裏喜歡，時不時往她的身上蹭。客廳裏傳來一串串嘻嘻哈哈的歡笑聲，大人在廚房忙碌着，李軍剛親自下廚，都是照玲玲的口味炒的。劉亞把頭伸出去看一下，回過頭來一張笑臉：“你們看看，我這小傢伙，在那裏都招人喜歡，誰叫當媽的長得這麼漂亮呢！”大家笑而不語，心照不宣：劉亞就是這麼愛臭美！
喫飯時，玲玲看到滿桌的菜有點受寵若驚，喫得比較斯文，後來聊開了就狼吞虎嚥了。“本來想少喫點留個好印象，是爸炒的太香了，忍不住咧。”
“你爸爸難得下次廚房，你來了，故意表現一下！”劉亞說，給玲玲夾了一隻雞爪。
“人家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情人，小情人來了，當然要露兩手囉！”玲玲咬着筷子笑嘻嘻地說。這個動作，讓李軍剛想到了王超英。多少次，一家人在飯桌上談天說地，王超英就是這樣一邊咬筷子一邊張望。由此散發出來一種自然平和的家庭歡樂裏的奇妙無比的溫馨。
“這孩子的嘴——甜！”汪芳夾了一些菜放在玲玲的碗裏。
李軍剛感到特別的滿足，得意。
普通人的滿足本來就是樸實無華和自我欣賞。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