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兩面
背靠背粉頭粉臉的郭豔和黃永泉聊得火熱：“怎麼李軍剛還沒有來呀？多少年沒見到他本人了。”
“那傢伙是個大忙人，上次看到他運貨，喊了他幾聲都沒有應。”黃永泉回頭單獨跟郭豔敬酒：“初一我們還是同桌，感情大大的好！”
“去你的！當初你還用尺子在中間畫了一條線，只要超過了點點就掐別個（方語是多義詞你我他都可以用）。比女生還小氣！”郭豔尖聲尖氣地說，男男女女鬨堂大笑指指點點。
黃永泉摸着頭有點不好意思：“那時候小，不懂事！”
“小個屁！不知道你給她寫過多少封情書！”劉洋當衆宣佈。
衆人再次大笑。黃永泉臉紅脖子粗轉頭對劉容說：“李軍剛還沒來？”
“說不定不來了，電話都沒人接！還記得當初的祝英臺雷豔不？聽說她又嫁到外國去了，老公是德國人！我就奇了怪了，雷豔英語都不過關怎麼會德語？他們怎麼溝通？”劉容托腮想象，有的男同學鬼鬼祟祟地笑。
“嫁人能發家致富我們學校只有雷豔了。最早是李軍剛然後是講師後來是公務員現在又嫁給外國佬。就像爬樓梯一樣步步高昇！”
“不對，跟李軍剛離了後還嫁了個開超市的小老闆。她常常說要過最好的生活，到頭來還不是孤兒寡母？說起來李軍剛是越來越離譜，混得不咋樣。那年我回老家看到他還在縣城幫人拉門窗，曬得烏漆麻黑的，像個小老頭一樣。我都不好意思喊他！”
這時候有人咚咚地敲門，黃永泉小聲對說：“說曹操就到！”跑到門口笑臉迎接：“李公子，你真是日理萬機，見你一面比見普京都難。好多女同學惦記着你，一晚上都在嘮叨。我靠，這麼隆重？”此時的李軍剛的確很有派頭，貼身的西裝顯得風度翩翩，人還有點白。出乎意料的相比，是到場的男同學中是最有看頭的。有的人還有點懵了，見面與傳聞看來還有點差距。
“剛剛陪了客人馬不停蹄來見你們了！”李軍剛和衆人握手。
“你是哪個班的走錯房間了吧？”劉洋拍拍他，在其耳邊小聲說：“剛纔有個女同學問你好幾遍了，已經被你的氣勢深深地吸引！可以私下聊聊！”
李軍剛嘿嘿笑着說：“今天早上起牀時看到一隻蚊子貼在我身上死都不肯飛走。於是就問它：‘蚊子兄弟，你喫飽了喝足了爲啥還不肯走呢？’蚊子說：‘哎呀，兄弟，我還沒有喫呢！’”
“爲什麼呢？”黃永泉和劉洋貼過來問。
“胃脹氣！”李軍剛回答。
劉洋和黃永泉恍然大悟，同時罵道：“你大爺！”
一個人的春風得意總是掩飾不住的。最近的劉亞笑靨如花，兩隻眼睛星光閃閃，走路也輕快得多。經常在李軍剛旁邊耳語：“現在我們的生活有意思多了。聽我的沒錯吧？要是跟着你的思路走，兩口子還在揹着太陽過山。”李軍剛附和說對，老婆大人英明神武。劉亞的性格總是這樣，落了好總是得意洋洋。就像一隻母雞下了蛋，不停地圍着主人咯咯多咯咯多地叫着，高傲地昂着頭，邁着不可一世的腳步，非要得到那一把獨享的米才高興才舒暢。
李軍剛光着身子進了浴室，劉亞讓在一旁。
“知不知道最近的熱點新聞？”女人給男人抹香皂，從肩到腳。
“不就是王健的事嗎？玲玲已經告訴我了。”
“是王超英還是玲玲？最近沒有去找她們？”
“哪有時間去，天天被你催得飛起來。藥店都沒有開門……”李軍剛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多一句就露餡，看着女人犀利的目光忙解釋：“就是路過。”
“不老實！在我面前演戲你還嫩了一點。你給我聽好：生意基本上是穩定下來了，不過你還有許多東西要學。我畢竟是一個女人，你不能什麼事都靠我。男人應該巍然屹立，女人應該小鳥依人，你說對吧？”
李軍剛心猿意馬地點點頭，突然道：“挺圓的！”
“什麼挺圓的？”劉亞莫名其妙地擡起頭來。李指了指劉亞的臀部，劉亞的頓時來了火：“出去出去！你怎麼老想這個事情？”
李軍剛灰溜溜地站在門口，全身還有香皂泡，狡辯着：“我又沒有出去花心，在家裏看看還不行麼？快點讓我進去，還沒洗好呢！”
“懶得理你！”話雖然這麼說，還是開了鎖。男人進來，她轉過身去。
李軍剛一邊看一邊洗一邊笑，女人轉過身來，李軍剛笑得更加厲害，劉亞瞪着他，李說：“是夫妻你還能不讓我看嗎？好啦！明天我就去車間學，不眠不休一步到位。你指那我就在那，行了不？”
“這還差不多！”女人樂了。
早上男人起來，女人還睡得很沉。洗漱好後，牀上的劉亞還是一動不動。李到隔壁給兒子穿衣洗臉又玩了半個多小時遊戲，在客廳看完了早間新聞。到了八點半，女人還沒有動靜。
“劉亞大，天亮了起牀了！”李軍剛在門口喊了一聲，這時汪芳端着飯出來，說：“鍋裏有雞湯，去幫我拿出來！”
早餐全部端了出來，肉類居多，李笑笑說：“早上都這麼補，我一定會不負衆望長成大胖子！”
“胖點纔好。你們這麼忙這麼拼，我都擔心身體會垮掉。劉亞睡就讓她。你是男人，多做一點說說好話哄哄她。女人只要開心，啥事都依你了!”汪芳扳了扳李軍剛的肩膀，很關心他說：“哎呦，都瘦了好多了，多喫點。鍋裏還有雞肉，全部喫光別浪費！”
外公牽着乾乾淨淨的小亞出來，小眼睛四下張望：“媽媽呢？”
“還在睡覺覺！”李軍剛回答。
“懶蟲！太陽公公都曬到小雞雞了！”小孩子口無遮攔。
“誰說的呀？”劉海洋拉住他問。
“樓下的爺爺天天這麼喊的呀！”小亞開始上桌，李軍剛手放在一旁作了欄杆。父母的愛，總在不經意間。
“以後只能學好話做乖孩子，小亞知道不？”汪芳教他。
“好得！”小亞吃了一口白飯，嘟嘟嘴又跳了下去：“我去叫媽媽！”叮咚叮咚地跑了，小腿還挺快的。
“這孩子！”老兩口笑。
過了一會，小亞又叮咚叮咚跑回來，拉着李的手說：“媽都不理我！爸爸幫我叫去！”
兒子的話老子總是會聽的，反過來未必。李軍剛大大咧咧地走進房間，對躺在牀上的劉亞喊：“懶蟲，該起牀了！”連喊了兩聲都沒有人應。
“太陽公公曬到你小雞雞了！”李軍剛貼在她耳邊小聲說。
突然，他感到不對，心裏一陣冰涼——女人沒了呼吸，急促地跑到客廳：“爸，媽，劉亞好像不行了！”
“胡說！”劉海洋站了起來，看到驚慌失措的李跟着跑了進去。
人還有正常體溫。掐人中、壓心口、人工呼吸，三人手忙腳亂的上陣。旁邊的孩子嚇得直哆嗦，眼淚汪汪的。汪芳想起老家一個辦法，一人掐人中，一人咬腳指頭，好一會，劉亞啊地一聲醒來，睜開眼就叫：“你們這是幹什麼呀？”
汪芳一把抱住女兒，淚水滂沱地說：“媽還以爲你走了咧！”
“開玩笑？！我這麼年紀輕輕就沒了多可惜。今天還有好多事，都遲到了！”劉亞慌里慌張跳下牀開始找衣服。兒子一直拽着睡衣不撒手，劉亞蹲下來對一臉淚水的兒子說：“媽媽是去上班，寶寶要乖！不上班哪裏有錢錢給寶寶買東西呀！”
“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就半天時間。我求你了！”
“婆婆媽媽，你老毛病又犯了？這個月忙完了再說。你以爲我這麼拼爲了誰？還不是爲了這個家爲了你兒子！真是的。”劉亞站起來剛要穿衣服，用手捂着額頭，不停地噝唬噝唬地吸氣：“頭痛！”
“走，一定去醫院！”李軍剛拉她。
劉亞一甩手，氣勢洶洶地叫：“休息一下就好了，沒事！別大驚小怪的。”
“不管你今天要幹什麼，我們陪你去。就耽誤你一早上，行不行呀？”劉海洋衝着女兒大聲說。
看到父親的威嚴劉亞心不甘情不願地嗯了兩聲，等二老出去後對李報怨：“都怪你！沒事你說什麼醫院。今天下午我還要去柳柳那裏呢！”
“怪我怪我，只要檢查你沒事，打一頓我也樂呵呵的！”李軍剛興高采烈地收拾牀。
兒子看着父母樂自己也笑得嘿嘿的。劉亞一邊穿衣服一邊嚷嚷：“這可是你說的呀！打了不準還手。我還從來沒有打過一個笑臉人，一定很過癮！”對李舞舞拳頭又對寸步不離的兒子說：“媽媽要拉臭臭，你到外面去等等好不好？”
“不好！我要在這裏看着媽媽！”兒子天真無邪地看着。
“李軍剛，你兒子跟你一樣粘人。趕快給我拉出去，要是以後小亞跟你一個德性，我頭都會氣炸掉！”
一家人惴惴不安來到醫院，急急忙忙在人山人海里穿梭。醫生照常忙碌，氣喘吁吁對他們說：檢查肝，檢查肺，檢查胃等等。
劉亞邊走邊叨叨：“全身檢查不就得了嘛！怎麼這麼麻煩？他爺爺的，沒病都能看出病來！”汪芳不由分說拽着她就走，不像以前那般百依百順。
“媽，您慢點，不是趕考！”劉亞想不到老太太腿腳這麼利索。
“老說李軍剛話多，我看你也差不多！”劉海洋說。
檢查之後，報告出來要等下午。本來劉亞想逃的，看到父母的臉色只好忍着，裝模作樣逗兒子玩。單子出來後，心急如焚的汪芳一把抓在手裏攔了一位面善的醫生問。他草率地看看單子又看看汪芳，斷斷續續地說：“肺不行肝不行心臟也不行，都很嚴重。怎麼早不來？”
“醫生你別嚇我，平時我女兒很健康的呀！只是偶爾腰痛，頭痛，不可能這麼嚴重吧？”汪芳的眼睛都瞪出來了。
“又要問說你們又不信！我是醫生，還能對病人撒謊嗎？是你女兒？”醫生看看汪芳又瞧瞧劉亞，說：“看你穿着打扮也不像窮人，幹嗎不早一點來呢？你這個病，哎。你還是找專科吧！我說了也不算。”醫生把單子還給劉亞，眼神很可惜，邊走邊搖頭。
劉亞愣了好幾秒，等人走遠後嘴裏唸叨：“不可能的，這個醫生一定不專業。”汪芳的臉色更加嚇人，雪白如紙。劉亞忙安慰她：“媽，一定是搞錯了。”
汪芳眼淚汪汪的，悲涼地說：“女兒啊！你不在了媽怎麼活啊？”
一家人都立即陷入了痛苦和無助的漩渦之中。
倔強的劉亞拿着單子一個接一個找人，步伐如風，李軍剛小跑着跟在後面。連問了幾個德高望重的專科醫生，得到的答案卻是一樣的。科技是日新月異，而有些事情卻不是人能控制得了的。
人頭攢動的醫院，嗡嗡的說話聲如同海浪。但劉亞感到眼前的世界好像模糊了。風雨過後，希望剛剛開始冒芽就被泥沙淹沒，而且遮天閉日。那是一種怎麼的疼痛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知曉。
劉亞給柳柳打了電話過去：“我完了！”手機從手心落下，咔嚓一聲，與殼分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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